《赖上你，爱上你》莳七

15、第十五章 土豆土豆土豆（1）

　　牵着毛毛，抱着两大袋狗粮，晏玥心满意足地出了宠物医院。
　　毛毛很乖，走在路上既不招蜂引蝶，也不自由散漫，只是乖乖地跟着晏玥的步调，脚步轻盈地逛着，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像在观察周围的状况。
　　顾天祈徒手拎过晏玥怀抱里的两大袋狗粮，硬邦邦地说，“重，我来。”
　　自宠物医院出来，顾天祈就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霸道气场，晏玥眨了眨眼，感受着怀里陡然空了的重量，对顾天祈粲然一笑，“谢谢顾影帝。”
　　少女眉眼秀丽，黑白分明的杏眼清澈干净，卷而翘的睫翼缀满金光，红唇饱满俏丽，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皓齿，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像一束光，照进了心里……
　　很多年后，一家电台采访刚过而立之年的顾影帝，问及一个问题，“请您用一句话来形容您的妻子。”
　　彼时沉稳内敛的顾天祈静默片刻，缓缓开口：“有你的季节，从来阳光明媚。”
　　顾天祈含糊地应了一声，自顾自朝前走去，晏玥牵着毛毛，追上他的步伐。
　　晏宅，晏母正站在货架前摆放货物，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叫唤声，货物不摆了，店也不看了，急急推门出来，只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一人牵着毛毛，一人拎着狗粮，笑意盈然站在走廊。
　　晏母眼眶微红，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不是说买哈士奇的吗？怎么换金毛了？”
　　晏玥无奈一笑，“我是想买哈士奇的，但是胡医生说没有哈士奇，只有毛毛，所以我只好把它带回来了。”
　　毛毛的智商十分对得起它的排名，分分钟就知道自己以后的主人是谁，于是它非常乖巧地跑到晏母身边，那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晏母的小腿，看得晏母心瞬间化成一滩水。
　　“你哥养毛毛这么久，怎么舍得给你？”晏母满脸笑意地揉着毛毛地背脊，但对晏玥得到毛毛的途径十分怀疑。
　　“所以胡医生说了，如果你养不好，他不介意走十几分钟路把毛毛接走。”
　　顾天祈站在一旁，眉峰微挑，胡医生是晏玥的哥哥？所以晏玥和胡医生这么熟稔只是因为他们是兄妹？思及此，顾天祈堵塞在胸口的那股气莫名顺了，连看毛毛的态度都柔和了几分。
　　如果是哥哥送的宠物，是应该好好照顾。
　　晏母虽然嘴上说着养狗麻烦、没必要，实际上操办起狗窝、狗教具、日常用品十分麻溜，没几分钟就给毛毛安排了一个舒适安逸的角落做简易狗窝，还吩咐晏玥记得帮她上网买一个质量好一些的狗窝。
　　晏玥看着一脸满足趴在温暖狗窝“哼哧哼哧”啃狗粮的毛毛，心中腹诽：果然亲生的女儿，捡来的狗。
　　因为是亲生的，怎么折腾都不会溜，捡来的就怕随时出走。
　　吃过午饭，晏玥带顾天祈穿过另一条主街往F镇偏僻墓地走去。
　　F镇的另一条主街在顾天祈昨天过来是已经逛过一小半了，小巷幽深，青苔茂密，坑坑洼洼的石砖一路绵延，两侧矮小的木屋干净整洁，高高的门槛、年代久远的原木色木门、朱红减退的门上对联、一溜郁郁葱葱的铜钱草，年过半百的老爷爷老太太守着小小的店铺看着往来的行人。黛色屋檐耸立，偶尔能见一株纤细的绿色摇曳在层层青瓦之间，一横油绿青苔横跨期间。
　　行至不多远，遥遥可见一座极小的城门连接两面房屋。城门无门，惟有一孔，孔长约1米5，高约2米5，用打磨光滑的青石砖层层叠加而成，孔上约1米有余之地是呈锯齿状的垛墙，垛墙不高，约0.5米。
　　顾天祈遥遥望去，颇有些诧异，“这城门……倒是别致。”他拍程导《江湖》的时候，就见过恢弘壮丽的城墙，去B市的时候见过巍峨雄伟的午门，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新脱俗，小巧别致的城墙。
　　晏玥轻笑，“老一辈说这座城门门有历史，但是具体什么历史，却又没人知道。”
　　再走过几户人家，寂静的小巷隐隐热闹起来，衣着朴素的大爷大妈们挎着篮子或提着手提袋穿梭在一小片露天的菜市场里，响亮的乡音声声入耳。
　　顾天祈一双凤眸盯着一位花甲老大爷的摊子，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疑惑。一个巨大的油漆桶里，大小如鹌鹑蛋的、圆溜溜、胖乎乎的小丸子滚在一汪清水里，旁边青绿色尼龙塑料袋上还躺着小山堆的、滚着点点泥土的……土豆？
　　这些土豆的个头很小，就如泡在清水里的小丸子，唯一不同的是小丸子色泽浅淡，而小土豆裹着一层花衣裳。
　　“这些都是土豆，不过水里的土豆是脱了皮的，拿来炖汤不合适，拿来爆炒非常香！”
　　顾天祈睁大眼，还有这一茬？
　　晏玥见顾天祈仍有疑惑，一面带他绕过菜场一面细细解释，“我们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大土豆，但是小土豆少见。其实小土豆也有它的美味之处，大土豆炖汤、切丝都是适宜的，小土豆比较适合爆炒，加一些虾皮和香葱，鲜香美味，这是大土豆炒不出来的。”
　　“不过因为土豆小，不能用刨子削皮，只能用刀把皮刮掉。这是件费力气的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做了。也就一些老大爷老太太有空愿意做一下。”
　　“等会儿回去买一些，你吃过就知道了。”
　　顾天祈颔首，他来这里两天，吃过三顿饭，顿顿都有新发现。
　　走过露天菜场，绕过一长段蜿蜒、杂草丛生的石子路，一片荒凉的墓地映入眼帘。
　　墓地成宽长比约为4：6的长方形，四周荒草漫漫，青黄交错，几株水杉傲然挺立，努力撑起萧条的墓地。
　　沿着一条落叶纷纷的泥泞小路，一排矮小墓碑颤巍巍立着，上面的墓志铭、名字早已模糊不清，有些名字竟然还是三四十年代的繁体字，墓志铭也文邹邹的。
　　晏玥恭敬地穿过一排墓碑，来到最后一个墓碑前。这个墓碑明显是新的，且有人时时祭拜，干净的祭台前还放着一束早已枯萎的常春藤。
　　灰白的墓碑上用墨汁苍劲有力地写着“晏菽之墓”四个大字，照片栏空无一物，坟边还种了两株颜色鲜亮的常春藤，细长的枝条小心翼翼包裹着黑黄的土包，好像母亲呵护自己熟睡的孩童。
　　晏玥虔诚地立定敬礼，随即灿然笑道：“爸，我来看你了。”
　　顾天祈学着晏玥的样子，给坟墓里躺着的未来伯父立正敬礼，姿势竟比晏玥还要标准几分。
　　礼毕，顾天祈又朝墓碑弯腰鞠躬，语气郑重肃穆，“伯父，我叫顾天祈，是玥玥的丈夫，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玥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顾天祈在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晏玥依然心口胀满，好似吃了一块极甜的蜂蜜，甜到心坎。
　　秋风拂过，常春藤的枝叶晃着身子，似乎是在回应顾天祈的承诺……
　　沿着小路回去，顾天祈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红着眼眶的晏玥，清冷的声线温柔细腻，“擦一擦吧。”
　　晏玥小声道谢，接过纸巾，轻轻擦拭濡湿的眼角。
　　细细看着晏玥擦拭眼泪的侧颜，顾天祈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伯父他……他是缉毒警？”
　　晏玥倏然睁大眼睛，呆愣片刻才木木地问：“你怎么知道？”
　　顾天祈深邃的眼眸微闪，良久才道：“我见过他，4年前。”
　　4年前，为了更好演好角色，顾天祈陪江枫跟着见江秋导演去拜访过几位已经退休的刑警，向他们咨询刑警日常工作情况。他们去拜访第三位退休刑警的那天，刚好遇见一位中年人做客他家。
　　中年人长得精神俊朗，只是一道长长得伤疤横在眼睑，平添了几分杀意。两人在卧室不知交谈了什么，中年人留下一句“迟早会出事。”甩袖愤然离去。
　　刑警长叹一口气，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良久才掏出手机给一个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里说了什么坐在客厅的几人听不分明，只隐约听见刑警说了什么“小心一些”、“消息准确可靠”、“一定不会”之类的字眼。
　　挂断电话，刑警默然片刻才收拾心情出来。
　　江枫心思细腻，隐隐察觉出刑警不甚良好的心情，也没多问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落在最后的顾天祈听见退休的刑警无奈地低声说了一句，“晏菽，我对不起……”后面的话语尽数淹没在金属铁门内。
　　后来，江枫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端着一碗姜汤，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在退休刑警家见到的那位刀疤男吗？他竟然是一个大毒枭！”
　　顾天祈侧头，眉心微皱，“你怎么知道的？”
　　江枫不着痕迹扫过周围，低低道，“我有位朋友在缉毒队的，他前两天加班，托我给他家猫喂顿饭，我要无意间在他书房里看到的，绝对错不了！”
　　“对了，你知道吗？这个大毒枭的名字竟然和宋代词人晏殊同姓同音，不过‘菽‘是’漉菽以为汁‘的’菽‘。你还别说，同姓不同名，命运也千差万别……”
　　直到看到墓碑上“晏菽”两字，脑海中曾经断片的记忆被串联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刑警会道歉，为什么大毒枭明明被抓了却没有被公布，为什么昨天两位刑警会痛哭流涕，为什么墓碑上没有这位英雄的照片……
　　晏菽，是一名缉毒警察，同时他也是警察安插在贩毒集团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