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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你也曾经梦见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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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迦稍微有点紧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停电只是造成视觉阻碍，手机信号不会因为停电而下线。以前福葛和米斯达曾经很努力地跟他讲过为什么手机信号不会因为停电而下线，但是讲着讲着，不知道为什么米斯达就默默地给福葛递了一个喝空的红酒瓶子，甚至还很不要脸地在福葛敲碎酒瓶的时候吹着口哨挪开了视线。总之，手机信号不会因为停电而下线，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不过小姐依然要反控对方的纳米机器人，这样才能去除敌人对手机信号的干扰。有点麻烦，但似乎并不是很难。因为小姐说她虚拟系统的服务器是业界最好的服务器，而且她之前就在去除糖果的时候黑过一次了，问题不大。
……想到那时候的事情，纳兰迦看了看手里刚要剥开的水果糖，又心有余悸地放回了口袋里。
“怎么？你不是不担心布加拉提他们吗？”
米斯达在上厕所，阿帕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小姐在办公桌前专心看着虚拟屏幕，他在用‘航空史密斯’监视门外。这声音像是一个幻觉，他不确定地看过去，直到克罗丽小姐打着打着字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确定是她在跟他说话。
“……的确不担心他们啦……我是在想我自己。”纳兰迦有些犹疑地说：“对面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我对这种聪明到能给人做脑科手术的敌人稍微有点苦手。”
“啊，你是说对付我的那个脑科学家吗？”克罗丽小姐的手像是弹钢琴一样，在蓝光做成的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她一边在屏幕上打出大段大段他看不懂的代码文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跟他说话：“穿越者挑人主要是看超能力，所以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里面，偶尔也会有这种脑子特别好使的人存在。不过你不用烦心，这种人很少……毕竟，大多数聪明人都更喜欢用脑子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入需要战斗的外勤队伍，然后傻傻地在体能上摔跟头。”
“嗯——总之，狠狠揍一顿就好了吧。”用自己的逻辑理解了克罗丽的话，纳兰迦先是肯定自己能力地点点头，然后又很快疑惑起来：“可是，福葛就从来都不怕打架啊。”
“……………………”克罗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有点飘忽的语气说：“首先，我没有别的意思。‘傻傻地在体能上摔跟头’这一段，我说的是我。其次，我觉得如果福葛有选择，他可能也更希望能跟我一样，做点费脑子而不是费人的文职工作。”
“哎——”这么一想，纳兰迦不由得觉得有些苦恼：“福葛有点弱不禁风啊，回头我和米斯达拖他去锻炼一下吧。想做文职也没办法啊，□□里哪有那么多文职工作啦。”
“升到高层就有了。”选择性地忽略了拖福葛去锻炼的话，克罗丽小姐很熟稔地继续说：“做假账、洗黑钱、保释帮派成员……需要智商的工作很多。你们都很聪明，说不定，过段时间你们就遇上能发挥才能的机会了。”
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主要是因为克罗丽小姐不再说话了。听说她以前是警察，也许是觉得自己现在给帮派分子支招有点不好吧。纳兰迦不大喜欢警察，以前不喜欢，现在当然也不会喜欢。往日因为身无分文，又是流浪的小孩，总像街上的垃圾一样被警察呼来喝去。现在就更不用说了，警察不是碍事，就是有点危险。不过他会尽力不在阿帕基面前说警察的坏话，虽然阿帕基总是一脸冷漠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太在乎他们说什么。很难得的，纳兰迦突然开始好奇小姐以前当警察时是什么样的。克罗丽小姐总是很优雅，怎么看也不像警察，跟他遇到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如果是她在他被人冤枉抢劫的时候逮捕了他，她也会像现在一样，好声好气地和他讲话吗？
“……还有另外一条路。”
在他还在走神的时候，克罗丽小姐忽然出声，打断了他放空脑袋的思索。
“……什么？”
因为走神，他有点跟不上小姐的思维。因此，他有点茫然地反问她。
“如果想解决这档子事，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克罗丽小姐依旧看着屏幕，在键盘上大段大段地打字。虚拟屏幕莹蓝色的光照亮了她，让她显得既理性、又冷静：“其实，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们，他们的目标只是我。把我交出去，这件事就结束了。”
“不可能。”虽然没想到小姐会说这个，但纳兰迦回答得不假思索：“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最讨厌背叛自己同伴的人了。”
就这样，他们的对话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小姐从桌子那边给他扔过一块糖来。因为是小姐给的糖，所以他放心地剥开吃掉了。很快小姐就黑进了对方纳米机器人的系统，信号恢复正常了，但也还没收到布加拉提的消息。停电的事没法解决，破坏掉的电线坏掉就是坏掉了，现在去修也不现实。米斯达过来跟他交班，他脸色有点差，但看起来还算正常。小姐跟米斯达打了招呼，就去长沙发上坐着了。应该是在想事情吧，小姐揉着太阳穴，一脸沉思地坐在了阿帕基的身边。闭目养神的阿帕基眼睛也没睁开，手脚也没让，还是那副靠着沙发背、大开着腿的占位置坐姿。他应该没有睡着，布加拉提的命令没来，他是不会睡着的。这么想着，纳兰迦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决定趁机也去上个厕所。
在厕所里，他收到了布加拉提的信息。
［（私聊）布加拉提：能收到我的信息吗？］
［（私聊）布加拉提：我们这边解决掉了，他们知道你们的位置，带克罗丽过来找我。］
大概是防备米斯达或者克罗丽小姐被袭击、手机也被敌人拿走的状况。布加拉提只把信息发给了他。而且在之后的信息里，他稍微说了点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情来表明自己的确是布加拉提。比如说，米斯达喜欢的性感女星的名字，还有他加入‘热情’的日期。既然的确是布加拉提的命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他洗洗手，走出厕所，却意外地发现阿帕基和小姐正挨在一起。
就着刚才的坐姿，阿帕基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头压着小姐的头。月光下，银白色的长发掩盖住了他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很宁静。克罗丽小姐挨着阿帕基，她的头歪歪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胸部安静地起伏，鸦黑的碎发散落在脸颊上。他们头抵着头，肩并着肩，就这样靠着沙发背，互相支撑着对方下滑的身体，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太累了吗？
纳兰迦有些犹豫，但是他必须叫醒他们。布加拉提都说了要让他们带小姐过去，而且这里也不太安全，他们必须转移。于是他还是走向沙发。按理说，阿帕基不会让自己睡着的。这么想着，纳兰迦抱着‘反正是布加拉提让我|干的’的想法，用力摇了摇阿帕基的肩膀。阿帕基没有醒。他像是硬邦邦的布娃娃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而无意识地晃来晃去，但是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纳兰迦又晃了晃他，甚至还用力锤了他一拳。真奇怪，阿帕基不爱睡觉，他一向是有点动静就会机警地醒过来的啊。小姐也是一样，听说小姐也有睡得很浅和失眠熬夜的毛病，这么大动作，她怎么也起不来呢？
等到米斯达伸头过来，问他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纳兰迦忽然无端端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们，可能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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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丽孤零零地站在那不勒斯的街上。
她的脑子有点混沌，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机械钟表传来的滴答声。但她往远处看去，又只在石板路的尽头望见波光粼粼的晴日大海、然后是围着大海的灰石堤坝、砖红泥黄或者天蓝色的低矮楼房、最后是身后的公交车站。街上没有人，感觉不到海风，也闻不到什么海腥味。她转过头去，忽然发现面前不远处有个露天餐厅。
有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铺着白色餐巾布的圆形餐桌前。
他背对着她，穿着那不勒斯巡警特色的深蓝色警服和白色腰包，仪容整齐地戴着警帽。虽然看不见脸，但克罗丽能看出来，他还很年轻，至少要比她年轻得多。既然没有其他人，她便带着细微的探询心向他走去。
“你好？”她向他搭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那个年轻人转过头，露出一双浅蓝色的温和眼睛。他凝视了她一会儿，很快微笑起来，然后他向着他对面那张椅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邀请她坐下。克罗丽看了看那张已经拉开的椅子，又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她稍微有点审视他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提不起什么警戒心。来也来了，凭着自己对恶意的警戒本能，她在那张椅子上坐下，和对面的年轻人双目对视。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帽檐下露出了褐色的毛茸茸的毛发，这个褐发蓝眼的年轻人带着笑意打量她，眼里满是平和的怀念：“虽然也有想过，阿帕基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朋友。但是我没想到，他能遇见您这么漂亮、人这么好的小姐。”
……阿帕基？
等等，对啊。她刚刚不是跟阿帕基在一起吗？为什么她突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我人并不好。”下意思地反驳了一句，克罗丽很快地直奔她真正想问的重点：“等一下，你认识阿帕基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但话说到这里，年轻人就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并不作答。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过了一会儿，他仿佛自说自话似地讲了起来。
“有些人重视结果，有些人更重视过程。我的话，算是更重视过程的那一种人。因为如果只懂得追求‘结果’的话，人就会开始想方设法地抄近路。但在抄近路时，人就有可能会看不见真实……然后，干劲也会连带着慢慢消失。”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打算迈向真实的意志】。只要有那份打算迈向真实的意志存在于心中，那么即使一次两次被犯人侥幸逃过一劫，但因为一直朝着真实迈进，所以总有一天会抵达那里的……你不觉得吗？”
……是在说抓犯人的事情吗？
“……”克罗丽静静地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一会儿：“我并不这么认为。”
“？”也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年轻人微微睁了睁眼睛，对她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手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结果论者。”搅和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和奶精，克罗丽一边思考自己的行动，一边和他闲聊：“也许我和你一样，认为结果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如果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情，我也还是失败，那我也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前提是【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情】。”
“走正道也好，走歪路也好，抄小道也好。当面对一个人类几乎无法完成的目标，讨论手段的善恶就渐渐变得困难。我的故乡，为了自己的文明能延续下来，毁灭了别人的故乡。我也曾经，为了拯救一个人，而加入了毁灭千万个人的残忍行列。也许在那里出生的我，也不过只是又一个自行其是的卑鄙之人。”
她喝了一口咖啡，结束了自己的陈词。
“但是，我相信，在冰冷彻骨的残酷宇宙中，在一切顾此就要失彼的单向可能性里，一定存在着一个渺小的可能性，存在着一条路。在那条路的尽头，我能改变一些事，我能去往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个崭新的世界，每件事都会发生变化，每个人都会拥有新的可能性。”
“我的同僚，大多都有点吃现成的坏习惯。他们总觉得崭新的世界一直都放在那里，只需要找到位置，然后去到那里就可以了。我却觉得，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崭新的可能性——是需要人自己去创造的。”
“我想，最终，我会完成我的目标的。”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就像最终，你能抵达自己的【真实】一样。”
“…………”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年轻人又微笑了起来：“您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
说完，他从扣得整整齐齐的衣襟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顶警帽，和他的款式一样，新旧程度也差不多。他拍了拍那顶警帽，把它弄成很得体精神的样子，然后递给了她。
……………………？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对方看起来很友好。凭着自己的直觉，克罗丽接过了这顶帽子。
忽然，周围开始起雾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雾气的蔓延，周围的风景变得虚幻飘渺起来，就像是一张描写风景的清丽油画被雨淋湿，然后画的笔触和色彩变得朦胧模糊起来。克罗丽立刻扶住桌面，下意识就要使用能力，但却发现自己脖子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本能地觉得那顶帽子很重要，于是在雾越蔓越大之前攥紧帽子。年轻人的身影也变得虚幻起来了，他坐在那里，和其他景物一起渐渐淡化。在消失前，他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对她说出了最后告别的话。
“你要找阿帕基的话，向那个方向走吧。”他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如果可以，请你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出色了，他已经出色到足以令我以他为傲了。”
克罗丽站了起来，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在最终离开这里之前，她回头最后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他一直坐在那里，目送着她的背影。克罗丽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和阿帕基有什么渊源。但在这短短的一眼间，她好好地看清了他的样子，把他记在了心底。回过头，她跑进了前方的白雾里。
作者有话要说： 1、优雅：指克罗丽小姐因为纳米机器人吐了一地，现在起劲地攻击对方的系统，还准备暴打用悲伤狗狗眼看自己的同伴的行为。
2、下一章在8月23日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