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JOJO]乌鸦小姐喜欢动物》找不到火

59、你也曾经梦见过（四）

　　Trigger warning：本章涉及性犯罪、性侵案等可能会触发人创伤的内容，基调十分现实灰暗，建议谨慎阅读。不阅读本章，也不会影响到理解后续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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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她招募进了美洲区块联合调查局。

　　这是这个大洲等级最高的情报调查机构，加入这里正是她的人生目标。

　　尽管是天赐良机，但她自己心存疑虑。她这种刚毕业的犯罪心理学硕士，不应该受到这样的青睐。而且说老实话，她一直专攻的是连环杀手的心理测写，为什么叫她来处理性犯罪案件呢？当然，她接下了这份差事，干什么活对她来说都是干。直到去报到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是近十年来惟一一个专攻性犯罪案件的女分析员。

　　或者说，她是近十年来惟一一个愿意专攻性犯罪案件的女分析员。

　　她的第一个案子，嫌疑人持续作案长达10年。其中有些受害者，尸体直到腐坏为止，都在不断地被凶手从墓穴中挖出来，持续遭遇奸尸。

　　第一次去现场查看情况的时候，她忍了一天，直到要回家的时候才扶着警车吐了出来。吐完以后，她礼貌地请求搭档给她两分钟休息一下，因为她有点晕车。

　　除去她个人的经历不说，很多人都已经很难见到带血的恶性犯罪了。正常情况下，随身的电子安保系统能做到一天24小时随时随地待命，连□□都更喜欢招募能攻克警局防火墙的程序员。而现在，奸杀案、监/禁案、虐杀案、分尸案、食尸案、贩卖人口案、大型性|交易案充斥了她的生活。上班族、卡车司机、无业游民、中学生、音乐家、富豪、父母、小孩，似乎谁都能作案。这就像是一场险恶的战争，她甚至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来。当她从档案室里抱着一堆悬案的档案走出来时，夕阳西下，她撞见了自己的上司。这个当时招她进来时甚至都没有认真看她档案的男人给她倒了一杯咖啡，然后跟她讲了一个数据。他说在这个国家，每隔五分钟就有一个强|奸犯在作案。他们并不能拯救所有人。过于执着，有时并不是好事。

　　她不想刚来就顶撞上司，但她还是说了：“一个男孩把搁浅的小鱼扔回海里。搁浅的鱼那么多，扔一条鱼回大海又有什么用呢？谁在乎呢？但是男孩手里的这条鱼在乎，那条鱼在乎，每条鱼都在乎。”

　　上司显然不对她的顶撞感到惊讶，在说这些话之前，他就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他让她坐下来，把手里的悬案卷宗放在一边。然后，他又给她讲了另外一个概念。他说在犯罪学研究中，有种情况叫重复被害(repeat victimization、revictimization)。有些人，总是会接二连三地受到同一种犯罪的伤害。他原先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有天他去给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录口供，才发现他挑选受害者并不是单纯靠长相、靠行为或者靠衣着等等。他挑受害者，就像猎人挑选猎物一样，更多是挑选人群里最脆弱的那个人。而曾经被罪犯瞄上的人，总能微妙地吸引他——即使旁人看不出来，他光听脚步声，光看她们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曾经受过伤害。

　　“……警监。”她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当诱饵的人，我恐怕没法帮到你。我没有在‘猎人兄弟’一案中被强|奸，所以也没办法吸引喜欢脆弱猎物的强|奸犯。”

　　“我知道。”上司说：“但是罪犯看不出区别。”

　　然后她的上司拍拍她的肩膀，表示现在她辞职还来得及，接着端着咖啡离开了。她坐在那里，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去，天渐渐变黑。咖啡冷了，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

　　‘我要更努力才行。’她这么想。

　　人工智能通过录入数据来学习很多事物的基本逻辑，也许得了超忆症的人类和人工智能也无甚区别。她大量翻阅悬案的卷宗，不断地给凶手做心理测写，记住近几年来整个大洲上所有性犯罪案件的每一点细节。最终，像那个臭名昭著的罪犯从脚步声就能发现曾经受害的被害人一样，她也只需要轻轻扫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罪犯。只要那个人看过来，只要那个人看着她，只要那个人对她露出恶意的目光——她就能发现他。

　　捕猎这场游戏，双方都能‘看见’才公平。

　　不只是测写，她一有空就会去程序后勤看他们用以往从未接触过的新技术做事，电子编程的能力也突飞猛进。

　　与其说她是诱饵，不如说她成为了捕鼠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出门就没有落空的时候。儿童交易、妓|女杀手、乱|伦家庭、少女诱拐犯、地下工厂，她侦破的案件越来越多，履历也越来越厚。到了后来，她搬把椅子在调查局的大厅坐着，人们从走廊那边迎面走来，她就能瞬间在心里测写出每个人的故事。

　　但即使这样，也有很多案子没有下文。

　　她能测写凶手，但起|诉是另外一回事。有时证据不足，有时证人不可信，有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指认凶手，有时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或者受害者年纪太小口供不予采纳，更多的时候是检察官和嫌疑人做了辩诉交易，或者直接因为没有把握而不予起|诉。拖的时间越长，起|诉的机会就越渺茫，有时甚至拖到证据上的DNA都降解了。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案子被检察官打回来了。联合调查局的档案室里，堆放了数不胜数的盒子。就算上庭，幸存者也得一遍遍回答双方律师的问题：

　　‘你喝了酒吗？’

　　‘你上了他的车吗？’

　　‘你有反抗吗？’

　　‘你大叫了吗？’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点出门？’

　　有一回，她抓住一个监视数名受害者好几年、定期回去袭击她们的强|奸犯，她把证据、卷宗和受害者的指认记录交到检察官的办公室，结果得到的却是检察官不予起|诉的通知。他甚至没有胆子当面告诉她这件事。她冲到了检察官的办公室，背了处分，但也不能改变这事的结局。她跟的一个受害者，离开调查局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希望她能和她一样坚强。当天晚上她就点了凶手的房子，把凶手和她一起困在火场里。

　　她赶到了那儿，出于一种本能的预感，但她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爆炸的气浪击晕了她。这就像是她整段职业生涯的一个诠释，她是警探，永远在悲剧发生后到达。那天她坐在救护车的车厢边缘，披着起安慰作用的廉价毛毯，拿着一杯渐渐变得冰冷的可可，注视着熊熊燃烧的房子，而急救人员走过来，问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不喜欢自己看到的东西。

　　她总共测写过一百多个性侵犯，记住了一百多件恶性性犯罪案件的所有细节，‘看’过无数人的内心世界。

　　她不喜欢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些卷宗，每份卷宗都会把受害者无忧无虑微笑着的照片和死亡时的现场照片放在一起，好像死亡的方式诠释了这些人，好像这就是他们生命的注脚和结局。

　　她不喜欢自己看到的东西，但是超忆症患者，没办法忘记任何事情——

　　——为什么她不能忘记这些事情。

　　‘那你做了什么呢？’天光上的声音对她说。

　　‘……’她回答了那个声音：‘我学会了酗酒。’

　　她的搭档，也就是那个把她招进联合调查局的男警探，他知道警监的打算，从头到尾都知道。只是，和她一样，他是个实际到灰暗的理想主义者，更在乎的是能不能让幸存的受害者回家。他们并不能算是男女朋友，只是有段时间，她整个人非常不稳定，需要一个稳定剂。

　　他说：“你能做到的。”

　　但是什么叫做到？怎样才能做到呢？她又要‘看’多久呢？

　　之后，她追查到一些案件。

　　这些案件非常蹊跷。其罪行，根本不能用普通的方式完成，也不像是人能够做到的。那个人像一个飘忽的影子，谁也抓不到。他喜欢埋伏在受害者的家里袭击对方，但很多房间的门锁直到最后都是反锁好的。她坚持追查下去，却只找到了那个人的照片，没有任何其他证据，也没有任何人记得发生了什么。直到有天，她下班回家，进门就被人从背后猛地击晕，倒在自己家的地板上。

　　一个人，一辈子，要当多少次受害者才够呢？

　　没有人做过这样的研究，这里也没有什么理论可言。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个人是照片里的那个凶手时，她只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会被强|奸，然后被杀。几天以后，她的尸体会被扔在河里，漂到哪个浅滩上。最后，她也会成为卷宗里一张微笑着的照片。

　　她知道，她几乎对此烂熟于心。她可能是他的受害者里面，最熟悉他手法的人了。实际上，她觉得，事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比无知更残忍。

　　她是抱着这样的恐惧和那个男人周旋的。

　　她醒来时，人在一间偏僻郊区的废弃房子里。他把她的手用塑料扎带绑在背后，然后再绑在一把靠墙铁椅子的椅子腿上。他跟她说话，说没人知道她在这里，说她让他印象深刻，说现在他们有大把时间单独相处了。他拿出一瓶红酒，一边像唱歌一样一个个报出那些受害者的名字，一边打开了酒瓶。然后，他拿着酒瓶，蹲下来，靠近她，观察她的表情，开始解她的衬衫。但解到一半，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忘了买套子。

　　一千宗事先预谋的强|奸案里，一百个思维缜密的连环奸杀犯之间，在概率之海的漏洞缝隙中，奇迹般地漏下了一个误差。像是一百次、一万次的倒霉，终于换来了一次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幸运一样。像是所有没来的圣诞礼物，都在一天交付到她手上一样。在这一天，一个强|奸犯突然发现，他买红酒的时候忘了买套子。

　　她是联合调查局里负责性犯罪案件的女警探，每个警察都会对他紧追不放的。任何纰漏都会成为致命的失误，她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站起来，对她打了个招呼，说待会儿回来，然后他拿起车钥匙，走出大门。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引擎发动的声音，他开的车从窗外驶过，正是他把她运来的那一辆。她确认汽车行驶的声音渐渐远去，然后她几乎不可控地蹦了起来，用牙齿从敞开的衣领中叼出了黑色胸罩里藏着的剃须刀片。

　　她从上司和她谈话的那天起，就准备好了这枚刀片。

　　在神经质般难以停止的手抖中，在不断划伤手指的过程中，她靠摸索用刀片割开了手腕上的塑料扎条。她跳了起来，让身后的铁椅子在墙上重重撞出‘哐！’的一声。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但这根本不重要。她可以跑掉，快跑，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在这里。有车的声音，她条件反射般地躲到角落，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正在停车。

　　还有3分钟，他就会走进院子里，用钥匙打开房子的大门。

　　远远地，她几乎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他正踩在青草地上，向着房子这边走来。他的兜里揣着避孕套，也许还拿着电击器，或者别的什么能折磨她、能让她就范的东西。

　　在这短短的3分钟里，她进行了飞快的思考。这3分钟，她可以撞碎窗户，跳到领居家的院子里。或者从后门溜掉，跑远了再打电话给拍档、给警局、给同事，给任何一个人。电话一通，她就可以不用再面对他了，她会安全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但是她知道，没人能抓住他。

　　如果这件事有任何一点点好处存在的话，那就是这个了。它提供了一个、惟一一个能抓住他的机会。如果她跑掉的话，这个人也会跑掉。没人能抓住他，就像之前一样，他会了无音讯、毫无踪迹地消失在人群里。她知道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而现在，命运把这个唯一的机会，交到了她的手上。也许她可以保护自己，给自己的房子设置更高级别的防卫系统。也许她能安全地过上自己的生活，甚至从此不干警探。但是只要这个男人隐藏在人群里，那就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受害者。

　　于是她用虚拟系统给警局发了信息和坐标。

　　然后，她移动椅子，坐回原位，把扎带掩盖在手腕上。

　　没有后援，没有后备计划，甚至不知道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到。

　　她静静地、等待着这3分钟过去。

　　……

　　…………

　　……………………

　　她做到了。

　　在那个男人拿着套子，再次贴近她的时候，她抓住背后的椅子，猛地敲在他的脑壳上。之后的3分钟里，她用那把铁椅子，狠狠地把他揍到昏迷不醒。她有机会的，她能把他带着的小刀，直接插|进他的太阳穴。这可以是正当防卫，甚至没人能在事发发现任何不妥。但只有他知道那些剩下的受害者埋在哪里。警笛大作，警察冲进这间房间，她最终没有动手。在搞不清楚情况的警察让她放下手里的小刀时，当他们让她跪在地上时，当他们把她的手反扣在身后时——她的心里，平静极了。

　　公审的时候，他坚持声称自己和她是两情相悦的恋人。检察官让她作证，她穿了自己最好看的红裙子和高跟鞋，披着自己的警服外套走上证人席，但只对他说了几句话：

　　“你可以对所有人说谎，也可以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但是，在你进了监狱，被别人按在厕所的墙上，含着眼泪做小女/表子的时候，我希望你想起我。我希望你会想起我现在的样子，我看你的眼神，和我说的话。”她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些女人会死在你手上，纯粹只是因为，她们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不敢正面面对女人的懦夫而已。”

　　她做好了铺垫，和她约好的检察官接下了她打过来的默契球。之后的审判中，检察官继续激怒这个男人，他让他展示一下是怎么制服她的，这个男人抓起自己坐着的椅子向检察官的头上砸了下去。

　　走出法庭，无数的闪光灯淹没了她。

　　很快，鉴于她之前的成绩，联合调查局让她成为了代表这个机构的明星探员。

　　三个月以后，这个男人在监狱的医务室里用一把牙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下场，像是一句饱含父爱的提示。这句提示由她开头，由法|院签发，由陪审团转交，最终由监狱完成。它像一句秘密的暗语，友好而无声地传播在这个城市的每个强|奸犯之间。信息不长，只有一句话：

　　不.要.挡.在.她.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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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可惜，她的故事并没能在这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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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大量参考《法律与秩序：特殊受害者》和《汉尼拔》、《犯罪心理》等犯罪刑侦剧与一些论文、新闻报道和犯罪纪录片。默认其中的所有理论都是野鸡理论，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2、一切纯属虚构。
3、我知道拖太长了！！！可是！！！没办法嘛！！！
下次更新是在7月2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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