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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他与小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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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鲁诺在等人。
准确地说，他在堵人。没办法，他也不清楚这个人会不会从这里路过。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可能心思一动就去买糖果吃了也说不定。但总之，这是她放学的必经之路。他靠在这条小巷的巷尾墙上，好让他一眼就能看见她，又不至于让她看见他在这里，畏手畏脚地不敢走近。
巷口传来女孩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听出来了，其中有他高中的同学。
乔鲁诺皱起眉头，稍微往里躲了躲。
他有点担心她们会把小女孩吓跑。
说实话，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对女性有些憧憬。直白地说，单纯对女性身体有兴趣的也有不少。但他则有点不一样。不要误会，他的发育很正常，也的确是异性恋者。他不是讨厌女性，他只是通常对女孩稍微有点冷感，甚至可以说不感兴趣。对自己挨过来的女孩，他隐隐有些排斥。只是这样而已。坦白来说，他对别人有过那方面的想法的次数几乎微乎其微，只够他确认自己不是性少数群体罢了。
仔细想想，可能和他的生活环境有关系。
他并不轻视自己的母亲，只是和她形同陌路。孩子总会效仿自己的父母，或者弗洛伊德一点地说，对自己的父母有过憧憬。但他很早就断了念想，从而学会和母亲井水不犯河水。他不恨她，也不讨厌她，只是谈不上爱而已。小的时候，他有的时候会想，女人都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吗？为了快乐的事情可以抛弃一切，不在乎自己的小孩，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丈夫。长大一点后，他很快改变了想法。女性像男性一样，有着各种各样的性格。不管是哪种人，里面必然有好人，也有坏人。他只是碰巧遇到不称职的父母而已，不至于为此心生怨恨或者埋怨他人。但是，很难说自己的母亲给他留下了什么好印象吧。
在青春期到来前，他总显得比同龄人瘦小。同班的女孩子和其他人一样，也大多对他置之不理。在还被同学欺负的年月里，有些女孩会撞到他被辱骂或者殴打的场面。她们通常会装作没看见，或者害怕地在一边不敢出声。后来他算是理解这种情况了，毕竟一个人被欺负也是被欺负，两个人欺负也是被欺负。在那不勒斯长大的小孩，父母都会告诫他们凡事先保全自己。尤其是女孩，毕竟她们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他觉得这种事很正常，没必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总的来说，在那时，他对女孩抱有的都是很缥缈虚无的印象，其中甚至有些刻板印象也有可能。这个印象，在母亲这个唯一比较近距离接触到的女性形象下，显得尤为灰暗而不可靠。
他努力过了，但不大奏效。
到了青春期，他开始抽条。只是，怎么说，突然很受人欢迎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到这时，他已经没什么接近了解女孩的兴趣了。最主要，没怎么和女性亲密接触过，以至于突然获得这样的接触时，他反而有点不适应。他很擅长揣测他人的想法，在中间保持平衡，和大家维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于是，大家也就不大看得出来这一点。
社会上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的小怪癖。也许他不大对，需要一些干预。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而且如果不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和自己的目标，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个小女孩可能是他头一个主动去接触的……女性？
啊，总之完全不是那回事，还是好好等人吧。
在女孩子们走过以后，小巷子安静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巷口远远传来有点拖沓的脚步声。不像是大家通常印象里，小女孩会有的那种蹦蹦跳跳的脚步。但乔鲁诺直觉般地觉得，这就是他在等的那个人。他的判断很少出错。果然，等小女孩走到他跟前，他发现这的确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是那个收留过他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不大一样了。虽然看上去还有些闷闷不乐，但她的衣服变得整洁了很多，而且书包也是崭新的。从她一个人回家这一点来看，她在学校里的境遇应该相当一般，但至少没人等在她回家路上准备欺负她。从他的个人经验来看，接下来事情都会慢慢变好的。孩子都是很欺软怕硬的生物，只要发现这孩子家里是有人管的，他们就不会对她下手……难道说，她家里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他默默地往前一步，拦住了小女孩的去路
小女孩没有惊慌。她只是抬起头，有些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大哥哥为什么突然把她拦下来。
不是猫才发现，这个女孩真的很瘦小啊。这真是个很年幼的孩子。说不定，他被带到这个国家的时候，也和她差不多大。
这么想着，乔鲁诺慢慢蹲了下来。但对她来说，他还是太高了。于是他单膝跪下，终于达到了和她平视的状态。
她看上去更加困惑了，小小地后退了一步，但仍然没有跑开。
坏习惯。
但无所谓。虽然现在还有些困难，但他最终会想办法照顾这孩子的。
“你好。”他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过得还好吗？”
小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从他的形象上感觉不到什么威胁性，她慢慢放松下来，开始谨慎地回答他：“还好吧。”
很好。虽然乔鲁诺从不因为自己的长相感到骄傲，但此时此刻，他的确为自己看上去很清爽这一点而感到高兴。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的父亲并没有好好对待你和你的母亲。”他继续轻声细语地说，尽力不吓到她：“你一定过得很艰难吧，但是再忍耐一下就好了。虽然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我迟早会去和你的父亲打招呼的——”
但小女孩听着听着，眉毛慢慢皱了起来。她像是感觉越来越困惑似地，直率地打断了他。
“你在找我爸爸吗？”她歪了歪头，有点奇怪地说：“他已经坐牢了啊。”
……？那家伙被人骗钱以后，接下来是被人骗去坐牢顶罪吗？
“不知怎么地，爸爸就被警察抓走了。”说起这件事，小女孩还有点沮丧：“警察说，他骗了银行很多很多钱。妈妈很伤心，还说爸爸虽然不要我们了，但这件事是他为了养活我们做的。啊，但她终于好起来了，还拿着爸爸留给她的一点钱开起了水果店。妈妈很关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什么艰难什么的，我没有感觉。但是，我还是很想爸爸。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出狱了，可爸爸明明完全没碰过电脑啊……”
从小女孩稍微有点颠三倒四的混乱叙述里，乔鲁诺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这感觉很模糊，他不太确定。因此，他又略带试探地问了小女孩一句：“电脑……？”
“嗯。”小女孩挠了挠头：“那笔钱好像是用什么叫黑客技术的东西从银行里弄出来的。”
*****
下雨了。
很奇怪，那不勒斯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正常来说，夏天应该很干燥才对。但最近老是下雨，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忧郁感。
她已经完全安顿下来了。虽然这是布加拉提家，但他回来得并不多，时间也总在深夜。想必最近任务很重吧。毕竟之前总是变成动物，他巡查街面和完成任务的时间都变少了。现在他得想办法整治这片街区的治安，还要勤奋地完成任务，这才能让上头满意。
他出门出得多，她倒是完全不出门了。原因很相似，她累积下来的工作也很多。之前因为大家很不熟，很多工作不好在他们面前完成。现在有时间了，她也要努力推进一部分事情。这么一来，再加上他时不时会因为太忙而干脆睡在小队里哪个人的家里。导致虽然住在一间房子里，她却不怎么和布加拉提打得上照面。要不是大家偶尔会互留咖啡或者甜点，她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是和布加拉提住在一起的。
下雨了，把衣服收进来吧？
这么想着，她上了楼。但一走到楼梯，她就发现有人正静悄悄地站在客厅里。条件反射之下，她下意识地随便切换了能力库里的某个暂时性能力。但等她微微一探头，她却发现，这其实是熟人。
是乔鲁诺。
他身上湿了，西装上半部分几乎都被水渍晕开，亮粉色都变成了深粉色。雨水顺着他的衣摆一滴两滴地滴落下来，无声地落在木地板上。楼下还没开灯，他站在黑暗里，一言不发。唯有窗外路灯的昏黄灯光，微微照亮了他少年身形的清秀轮廓。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是顺着楼梯口，一直看着她在二楼收拾东西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毕竟之前还一起并肩作战过。因此她只是看了他几眼，就轻松地嘱咐他：“坐沙发上吧，我等下下去给你热碗姜汤。”
乔鲁诺低低地嗯了一声。
克罗丽转头去关身边的窗户，顺手把窗户外的花花草草收进来，放在窗前的桌子上。在她收拾的时候，她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乔鲁诺的声音。
“……是你处理了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吗？”
这问话有点模糊，她没反应过来。而且她也没怎么走心，心思全放在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上。所以过了一两分钟，她才意识到他在问她什么。
“……哦，那个啊。”她一边回答他，一边背对着他在找二楼走廊灯的按钮：“是我，碰上了顺手而已，也不算处理吧，怎么了？”
又没有声音了。
她收拾完，转过头来，才发现乔鲁诺还站在那里。雨水几乎围着他滴出了一个虚线圈。克罗丽叹了口气，看了他两眼，心平气和地接着继续说。
“我等下会下去的，不用站在那里等我。有什么急事直接说也行。不想喝姜汤就算了，我对厨艺也没什么自信，找两条干净毛巾给你吧。放心，我不会帮你擦的——虽然一起住了那么久，但你不大喜欢女人吧？”
虽然乔鲁诺还是没有说话，但她也没有理他，直接去找毛巾去了。一边找，她一边絮絮叨叨地继续把话补完。
“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我知道你努力过了，所以程度比较轻微，也没有把这种态度表露出来伤害他人的意思。我只是比较敏感而已，其他人应该不大看得出来。如果不太想和我打交道，我会离你一点的。”
有人怕鸟，所以不会靠近任何鸟类。有人不喜欢人群，所以远离热闹的地方。这些都很正常，并不意味着他们憎恶鸟类或者人类。只是排斥女性这点很容易被人当成厌女症，说出来当然不大光彩。怎么说呢，这只是感觉上有点别扭而已，其实完全不算是那回事。
说起来，打架的时候他其实抱过她，但那也是另外一回事。喜不喜欢另说，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他毕竟是个很擅长克制自己的人。这么长时间了，她也很难说自己到底看到了多少他最真实的脾性或者反应。只能说，他也没存什么坏心，只是性格使然而已。
乔鲁诺一直在沉默，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克罗丽从二楼下来，伸手把毛巾递给他。为了不触碰到他的任何肌肤，她只是等着他自己拿过去。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才终于看清乔鲁诺的表情。他正抿着唇，看起来闷闷的。被雨水打湿的胸口却一起一伏，呼吸得有点过分用力。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毛巾接了过去。
克罗丽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开——
——但就在这时，她感觉乔鲁诺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甚至有点像是小孩子撒娇。她转过头，发现乔鲁诺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向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快地松开，但又没完全离开她的肌肤，而是若有似无地顺势向下，蜻蜓点水般地划过了她的手背。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虽然很痒，但她一动不动。
乔鲁诺和她离得很近。他在看自己的手，也在看她的手。然后，像是稍微有点承受不住一样，他的手慢慢地从她手里退了出来，转而小小地勾着她的食指。这个动作又疏离，又亲昵，像是一只蜗牛伸出了触角，向另一只蜗牛小小地打了个招呼。
他端详着他们手指交缠的样子。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向她的脸，平静地说：“谢谢。”
奇迹般的，克罗丽知道乔鲁诺是在说小女孩的事情。但同时，她也敏锐地感觉到，他不止在说小女孩的事情。
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小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在他看向她时，她慢慢微笑起来，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
‘you are welcome.’
毕竟，每个小孩，都值得别人温柔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自设警告。
对乔鲁诺的心理描写都是我的自设，可以接受这一点再继续往下看吧。
抱歉，我比较喜欢写有缺陷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