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是个大人了》秋豫吖

17、Chapter 17

　　冷染棠是在笑笑他们已经确定好具体动作的时候接到朱晓丹的电话的，她说她已经到亦辰了。
　　冷染棠有些诧异，只能出去接她。

　　冷染棠和朱晓丹是很多年的同学了，在小镇的时候也一直在一个画室画画，关系曾经很亲密。但是朱晓丹上了高中以后就慢慢越来越变了个人，心思总在收拾打扮上，每次从画室回来都能看到不同的男生去接她，经常逃自习课，冷染棠不知道帮她在老师面前遮掩了多少次。有一次画得实在太敷衍被老师点名批评，冷染棠那次就劝过她，觉得她还是得好好画，可是朱晓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听不进劝，冷染棠也只能是无奈。

　　朱晓丹后来也来了风城，去了一个让冷染棠都怀疑是否有办学资质的野鸡学校学什么时尚设计。他们偶有联系都是朱晓丹来找冷染棠借钱，有时几十，有时三五百，有时记得还有时记不得。冷染棠自己一直在画室打工以及在亦辰有奖学金，所以有些自己的积蓄，虽然这都是她没有父母为她筹谋规划，这一切都是她的应急钱，但是她也知道朱晓丹家情况和自己很类似，朱晓丹自己没有什么收入进项，所以她也从不和她计较什么，也都照借不误。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这还是朱晓丹第一次主动说来找她，她虽然有些吃惊，但总体还是惊喜的，老家来风城的就柏渝和朱晓丹这两个朋友，她当然是开心的。她面上并不是个热络的人，可对有感情的人恨不得掏心掏肺。

　　冷染棠走到亦蝶崖去接她，这才发现来的还不只她，还有一个头发油光呈亮梳得老高的男生，年纪不大穿个花衬衣隐隐约约能看到双臂都有纹身。只不过朱晓丹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她也爱美，但是没那么张扬，穿着小玫红吊带白色超短裙蹬着银色高跟鞋，吊带半透明的材质让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冷染棠打了招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晓丹说想参观参观校园，冷染棠手伸过去准备向以前那样挽着她的时候，才发现朱晓丹两只手都攀在了花臂男的胳膊上，整个人都快压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只能悻悻地收回手，默不作声地走在他们旁边。

　　参观完了亦月堡，在天台上休息的时候，朱晓丹就开口了：“亦辰真好，风景好，条件好，你看看你们这校园跟王国一样，你现在可是变凤凰了。”

　　冷染棠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不知道该怎么接的时候，朱晓丹又接着说：“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让我也好开口了些，说实话吧，我是来借钱的”

　　“啊，你要多少？” 冷染棠愣愣地说。
　　“五千”
　　“五千？！” “五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要干什么？” 冷染棠一怔，顺眼看见那个花臂男人在禁烟的标志下面点上了烟。
　　“五千对能住在王国的人里面还不是一个小数目么？你也知道，学艺术烧钱，我也没有像你这么幸运拿到了奖学金，什么都得自己出。我家里你也知道，我只能靠自己了，我们学校要搞设计展，我连买材料的钱都没有了，真的是不到这一步我不会来找你的”朱晓丹没有看她，盯着地板低声说。
　　冷染棠想了想，直接问她要现金还是转账。

　　冷染棠的卡上是不止五千块钱，可这也是她将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她知道那种举目四望没有人能帮她的悲凉，朱晓丹说她买不起材料真的刺痛到她了。这种捉襟见肘的窘迫她从小就尝怕了，她有太多次没钱只能刮干净颜料盒每个角落，兑超多水就为省颜料的记忆了。

　　可能如果真的她没有那么幸运能拿到亦辰的奖学金，她怎么可能能继续读书，怎么可能能做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她必须要帮朱晓丹这一把。

　　钱转过去的时候，正接到笑笑的电话，笑笑问她在哪，刚才她一直在忙着卡钟离星和小袅姐的动作没有听到冷染棠说她要出来见同学。

　　朱晓丹听到是笑笑就开始大声打招呼：“诶，是笑笑啊，我是朱晓丹，和冷染棠是最好朋友的朱晓丹，咱们之前在镇里画室见过的。”

　　她们寒暄了几句，冷染棠突然听到朱晓丹问笑笑在哪，她想过去找笑笑。冷染棠想到亦雪岛上的那么多人，在瞥一眼在把烟头往地上蹭的花臂男，心里有些犹豫，但是没有想到笑笑已经在电话里热情地招呼上了。

　　冷染棠拿出纸巾把地上的烟头捡了烟灰抹了就带着他们往亦雪岛走。

　　到亦雪岛的时候笑笑已经确定好了布料材质，正在给两位模特多角度拍照，于是他们默默站在旁边看着。

　　“举火把的小哥得光膀子，有那种肌肉的张力，可是这个线条…” 笑笑正歪着头苦恼地看着照片

　　“嗨，你就是想让我只穿背心呗”钟离星歪嘴一笑，“没问题呀必须，别说光膀子了，上半身全露八块腹肌够不”，钟离星说着就作势要把上衣掀开。

　　笑笑连忙抓住他，说背心就可以了。

　　钟离星穿着背心让笑笑拍了好几张手臂。钟离星的身材是真的很好，手举高做出举火把用力向上的姿势，小臂上有明显鼓起的线条，微微显现出青筋的脉络，上臂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十分有力。

　　陶酒酒都看得脸有些微红，觉得身边朱晓丹快尖叫了出来：“你们那朋友好像钟离星啊！你知道星野乐队的钟离星么！可帅了”她吱吱嗯嗯应付了过去，都觉得要不是她拉着朱晓丹可能能直接扑过去。

　　可是笑笑的神色居然没有一点波澜，还不如看到一盘新出炉的蛋糕。钟离星可能觉得自尊收到了创伤，拉着笑笑的手一把摁上了自己的胸肌再挪向自己的大臂：“本巨星的麒麟臂你这个小丫头居然无视，小姑娘道行挺深啊”，笑笑倒是真的好好摸了一下：“是挺硬的，可是感觉没有五花肉好吃哈哈啊哈哈”，然后低头开始摆弄自己的相机说：“收工！本大师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

　　“咔嚓”-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伴着一阵闪亮突然出现。陶酒酒转过来发现原来是朱晓丹拿出了手机在拍照，而余光扫到旁边的花臂男手在往包里揣着什么。

　　“呀，是朱晓丹啊，你来啦，我们刚收工！好久不见”笑笑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给了朱晓丹一个拥抱。一点没有意识到正在快速冷却变得尴尬的气氛。

　　“啊，是好久不见”朱晓丹有些尴尬，可是冷染棠能发现她的眼神还时不时在往钟离星那边扫。待寒暄过后，钟离星过来问能不能方便看看她的手机。朱晓丹想把手机往后藏，可是没有快过小袅姐。“女孩家的东西不给他们男生看，给我们看也可以”，于是就翻开了朱晓丹的相册，令人吃惊的是，里面已经有了几十张各个角度的偷拍角度的照片，有画室内部结构的，也有钟离星，柏渝和牧一各个角度的，最后是放大拍的钟离星身上的肌肉。小袅姐的脸色越往后翻就越垮了下来。
　　冷染棠有些吃惊，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啊，我也是学画画的，我就是来参观参观久负盛名的亦辰，我和酒儿笑笑都是好朋友，是吧酒儿”朱晓丹赶忙拉扯冷染棠。

　　冷染棠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小袅姐倒是过来挽着朱晓丹就说：“嗯嗯，是呀，我也觉得亦辰可漂亮了，你要是想拍，可以让他们多带你逛逛，大广角大俯视随便拍都行，你这几张光线角度都有些奇怪，可以删了重拍的”

　　“然后人像嘛，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们大家一起合个影每个人亮亮堂堂地多好，他们在工作灰头土脸的还是别留着了。” 说着小袅姐就把照片都删掉了，还翻到了垃圾箱进行了彻底删除。

　　朱晓丹想抢回来，但是架不住身边那么多人盯着。小袅姐还招呼着大家给几个女生拍合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钟离星这时候也换好衣服跑了过来大大方方地来打招呼，说他预定了很好的餐厅想带大家过去吃，然后转过头对朱晓丹和花臂男说“只是，当时我订的时候只订了我小袅姐笑笑阿染酒儿牧一柏渝七个人的位置，那家临时加不了位，这次可能不能带你们了”，“不过阿染是我特别欣赏的画家，你们是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再订一个七人位的以后你们和笑笑阿染酒儿再去一次”，钟离星说着就催大家往前走。

　　钟离星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牧一，自己挤上了小袅姐的车后座，又把陶酒酒顺势拉向了后座，把要跟过来坐前排的笑笑挡回自己的车。小袅姐一看门关好就一溜烟冲了出去。

　　上路了，小袅姐就开口说：“阿染啊，刚才的事情我道个歉啊，就是我删你朋友的照片真的不是针对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是啊，小袅姐其实也是在照顾我的形象，我做的这个职业确实比较敏感，这种私下和朋友聚会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照片片面地流传出去可能会不太合适。”钟离星也转过来十分真挚地看着冷染棠说，黑暗里眼睛闪亮得像星星。

　　冷染棠有些不好意思：“小袅姐快别这么说，我带来的朋友我没发现她拍照片是我的责任，别说阿星身份特殊了，哪怕就算普通人被这么偷拍，也是不舒服的，这是人之常情。而且阿星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真的不好意思给你造成困扰，你不还给了我们一顿饭么，是我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阿染你快别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认真想和你交朋友的，我也知道你是特别细致敏感的女孩儿，就是因为怕你多想，所以才想说开了别让我们大家心里有疙瘩” 小袅姐接着说。

　　“小袅姐阿星，我明白你们的心意的，晓丹也是突然来找我的，她以前人挺好的，这次会这样我也没有料到”冷染棠有些感动，小袅姐和阿星其实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可是还专门避开大家给她解释，这让她能感受到他们的真挚，感觉慢慢地成了她们自己的一份子。

　　“阿染，笑笑的电话我们都听到了，是笑笑邀请过来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翻照片的时候可见到她截图的转账记录了，她前一秒可刚给一个代购转了五千块钱说要一双鞋，你这朋友爱追星追帅哥还爱买奢饰品，可和你的风格不太一样啊” 小袅姐斟酌着缓缓地说。

　　“五千？！”冷染棠有些震惊，这是太惊人的巧合了吧，会不会是小袅姐看错了，陶酒酒突然心里有些拔凉拔凉的，再不言语，只能低着头沉默。

　　“朋友是有各种各样的，笑笑有时候那么天真烂漫的，我们这些哥哥姐姐总怕她被骗，可是她交朋友别说还挺有眼光。我把你和笑笑酒儿都当亲妹妹那么喜欢，看见你那么重感情，觉得是好事，也怕你收到伤害，你有时候可得警醒一些。”

　　冷染棠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深奥，还再思索着。“行了，咱们说开就好了，以后不用再提了”小袅姐清脆地说到。

　　钟离星也和冷染棠啪地一下击掌决定让事情过去，于是一路说着别的趣事也就说说笑笑到了吃饭的地儿了。

　　在阿星和小袅姐那这事算是过去了，可是冷染棠不得不在心里再敲响了一次警钟。她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一起笑一起闹，单纯无害，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条底线的。她庆幸自己从来在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企图，不然凭借他们的老练和通透，能把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都看穿。

　　她当然也是羞愧的，她不知道自己家乡的好友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阿星和小袅姐越周到她越警醒。回到亦月堡躺在床上的时候，陶酒酒好好翻了翻朱晓丹最近的朋友圈，全是各种奢饰品的细节图，和各种自己的自拍。她的专业是时尚设计，这些原本是专业内容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字里行间好像几千几万好几十万的东西都唾手可得的态度让陶酒酒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那五千块钱的事情，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想和朱晓丹好好谈谈，可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每个人的人生之路都能够自己去选，谁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也没有资格议论非非。她只能想着之后一定要去她的学校看看她。

　　她也是再一次见识到了小袅姐的处事之道的，小袅姐身上有种刚柔并济的俠气，她和黎君灿一样比他们都大，所以她下意识地护着所有人，护着钟离星钟离野，护着酒儿笑笑，今天她甚至能感受到她也在护着自己，是很大气的但是又能润物细无声的让人感觉舒服的人。

　　冷染棠每天和酒儿在一起，总是能听到她和黎君灿的电话，黎君灿也总会这样想要护着所有人，每个电话都要问问他们展览准备的进度，看他们新的创意，完善的细节，问候到每一个人，每次视频知道他们在也总要和他们打招呼，笑笑牧一和柏渝还总能和他顺带着聊几句开开玩笑什么的，冷染棠确实每次问了好都只能把镜头转到作品然后沉默地交给别人再立着耳朵听。

　　她其实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就好像见不得光一样。有时候酒儿和柏渝会故意凑过去说阿染的作品怎么怎么了，阿染又办了什么活动，阿染教的小朋友又送了什么东西，黎君灿总是的反应其实挺热情的，她看到自己做得好的东西被展示出来也总是欣喜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面对面地亲自和他交流。

　　若是用一个展览来说，黎君灿就是一个镇馆之宝，光芒耀眼地放在展厅最炫目的中央位置。他折射的光芒能够进入到所有人的眼，。展厅里的所有人都能被他的好所惊叹所感染。冷染棠自己只是勿入这个展厅的普罗大众之一，因为黎君灿天性地温暖也幸运地被这样的炫丽普及到，可是她自己得端正自己的位置，她只是一个过客，她随时可能离开这个展厅，再也无法回来。

　　哪怕她朝着光明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时不时有某些时刻被强迫着转过身让她一次一次地看到她身后无止境地黑暗。于是她只能自我挣扎，辗转反复却无人可说。

　　时光就在这么纠结的日子里过去，一晃他们就从夏天过了深秋再慢慢入冬。

　　秋天是亦日山最美的时候，整个亦日山是从葱葱郁郁苍苍茫茫的绿慢慢被一丛丛跳动的火苗染成不同层次的红。火红的落叶落满了山间，踩上去有些吱吱嘎嘎的声响。山间的松鼠活动地更加频繁。秋日再无肃杀之气，反而太阳高挂，阳光炽烈，映衬着这满山耀眼的浓郁的绚丽的色彩，吹着凉凉的山风，总有种神清气爽让人想登高望远的冲动。他们有时累了便去爬爬山，回来再在笑笑的小仓库里扒拉出来板栗和红薯，围着火炉烤了吃，再扒拉下几个橘子，便又重振旗鼓，没日没夜地赶工。

　　而其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变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冷染棠惊奇地发现，其实学期快到尾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有一些能够享受现在生活节奏的畅快。

　　在展览上的作品她精挑细选了一些人物去对应酒儿致敬时光的吊脚楼系列，然后协调她的画作的一些光线和明暗关系让两组作品能完美地融合到一起，她也整理出来很多，她们之前互相给对方画的画多是速写，可是就像连环漫画一样。有的时候几幅画连着看真有种翻看漫画的故事感和趣味性。她觉得这些素材都应该用到展览里，毕竟他们创作的过程所在的场景就也是能体现当地风情的一种角度，而且这于他们来说，有非常深厚的感情色彩，至少可以当做一种花絮珍藏。

　　她也看了非常多展览的资料，去看各种展览的案例分析。从展厅的结构装饰，展品的摆放关系，环境氛围的塑造，到各种突发事件的备案，比如停电，失火，漏雨等等。她画了无数的预展图，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象各种各样的可能。

　　她也一直在争取游说管理展览的老师和学生组织，希望能够得到更宽松的场地许可，联名了这一届别的需要参展的学生进行了多次谈判，给学校做了多种安全预案和宣传预案。等到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学校终于松口。这次的展览可以在学校除亦月堡之外的任何地方举办。

　　这下对他们来说，可以大展才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