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肖琸等在门外,与我那新晋的替身护卫说着话,大约是无聊而寒暄。

      我出门,肖琸才回过头来,望着我笑,眼里还有未散的担忧。

      过去我曾在网络上看过一个问题,问曰:见到爱人时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有一网友获得最高点赞数。

      答案是:笑。

      肖琸笑,而我并未笑,目光转而勾住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低头不看我:“陈疏安。”

      “陈疏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此句问得有些声紧,肖琸亦也添了警觉,随在他身边的小厮连忙上前一步,立马做好了为主子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

      陈疏安依旧低着头:“大小姐想问哪方面?”

      他虽然一副谦卑下人的姿态,但低下的只有头,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绷紧的掌心撑着悬在腰上的剑柄。

      虽隔了衣衫,我仍能看到他臂上肌肉因用力而起伏微颤,这让我怀疑我若再逼问他一句,他能立马挥剑砍下我的头。

      我声音弱了些:“你数次救我,是故意接近我?”

      肖琸讶异转头看我,又再看向他。

      陈疏安这才抬起头,脸上是看不透的笑意:“大小姐说笑了,第一次救您,是因我碰巧经过那洛溪河边,有人落水,岂可见死不救。我本就是要入城,再度遇您,也不过是因我们走了同一条路。而前几日我已经大人应允而到府中做事,昨日救您,是本分之事。”

      句句无破绽,而字字我都不敢尽信。

      他似有读出我心思的本事,又言道:“大小姐若不信,尽可向大人求证。去年秋收时涝灾,太子殿下奉命南下指挥赈灾之事,大人随殿下一道前往。我家中亲人皆因洪水而亡,大人见我有几分身手,便许诺我处理好家中后事,便可来京都为府上护院。”

      说罢,他再拱手低头朝着肖琸:“也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小人?”

      我没有陶嘉月的记忆,一切事情,皆是这些日子默默耳听聂氏与岑儿谈话之中所得,但她们哪里会谈到什么赈灾,有怎会知陶清濯许诺过什么人。

      我只得沉默。

      陈疏安救了我三次,有救命之恩在,更有与李思睿容貌相似之处,于情于理我都当多信任他几分。可他越是如此安然若素,滴水不漏,我越是心慌没底儿。

      肖琸揉着额角想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开怀大笑:“对,我记起你来了,难怪我方才一见你便觉几分亲切。”

      陈疏安抿抿嘴,低头。

      肖琸看着我,眼中一片温柔:“阿月,今后有他保护,你便不必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他身手并不输我身边任何一人,今后任谁都不敢再欺负你了!”

      我听出端倪,问:“过去谁欺负我?”

      肖琸弹了一下我脑门儿,皱眉:“果真如太傅所说,你失了些记忆?”

      我揉了揉被他弹疼的地方。

      看样子,陶清濯倒是早给我找好了借口。

      于他而言,我如今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顺利嫁入天家。我来这世界,无甚重要之物,唯只有命,他位高权重,要杀我只如掐死一只蚂蚁。

      我怕死,这是他的砝码。

      所以以失忆来解释一切,挺好。

      ……

      “一些事忘了,”我从善如流,“谁欺负我?”

      “嘿,还不就是芷溪那小丫头嘛……”肖琸很是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朝花园中走去。

      我手中发烫,这还是我陶佳悦此生初次与男子大庭广众下牵手,若在房间那次不算的话。

      虽然所谓“大庭广众”,也不过是肖琸那小厮,和我那贴身护卫。

      陈疏安跟在我们身后,恰如其分相距了一丈远。

      我试图挣脱肖琸这亲密动作,未遂,他就多了些忧虑,怯怯问:“阿月,我俩之间的事,你是不是也忘了?”

      我从聂氏与岑儿口中听过陶嘉月与肖琸感情甚笃,但两人感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却无从得知。

      其实就算陶嘉月的使女岑儿了解一二,也绝不可能拿着这种谈资来与聂氏聊天。我也总不能去问岑儿陶嘉月和肖琸有没有曾夜不归宿什么的。

      我停下脚步,点头答是。

      肖琸急了,双手捏住我的肩:“阿月,我立马就去求父皇赐婚,下月我们便成亲!”

      我被松了手,连忙后撤了好几步。

      肖琸急了,追朝前,眼圈开始泛红。

      他双手向前伸出,想再握我的手,就如想紧握一把即将消逝的星火。

      而我却将双手背在身后,咬着唇。

      我想陶嘉月是幸运的,就算她父亲确是将她作为棋子,可好在肖琸对她真心实意,这般谋划,是场双赢的结局。

      只不幸的是,如今换了我。

      大约从我来到这世界起,一切都失控地往向全盘皆输的深渊而去。

      ……

      府中到处都是陶清濯的眼线,我与肖琸说的话,必是一字不落地传到陶清濯耳朵里。

      于是肖琸走后,我自然又被他找去训斥了一顿,明里暗里加了些性命威胁。

      我红着双眼从陶清濯的书房出来,又撞见陶启正在游廊里监督陶淳背书。

      陶淳甜甜地与我招呼。

      我吸吸鼻子,刚要变幻出笑容灿烂开口回应,陶启已卷起书本,用力朝陶淳头上敲打了过去,骂道:“分心分神,该好好罚!”

      陶淳抱着头,朝我苦笑一下,再又继续背书。

      我只得敛回半扬起的嘴角,绕过两人,继续往回走。

      陈疏安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几乎无法察觉。

      夕阳光照,拉长我的影子。

      我抬眼,遥遥而见那株海棠树,已有些灼灼其华的意思,大半棵树已然盛放,风吹树梢,垂英凫凫,日下影调逶迤。

      “花开得好,终是要谢的。”我说。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海棠花谢时,缤纷斑斓,才是它最灼目的时节。”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说你家乡无海棠,你如何知晓?”我问。

      还未等他回答,我突然心下乱跳一下,转身瞪着他。

      他的轮廓间明明是有几分北方人的特质,怎会今天说起是在肖琸南下赈灾时与陶清濯相遇?

      “你的家乡究竟是何处?”我声音微颤。

      数年前北朝周国南下入中原,魏国被迫南迁,形成南北分立局面。百年间,起初战事不断,但时日久了,难免两国皆是内耗过度,于是修了停战共处协议,表面上算是相安无事了,天家和亲通婚之事也不少,但底下却还是暗潮汹涌,双方都在默默蓄积兵力,只等再度矛盾激化,不过只是时日问题罢了。

      因而普通的南朝人,多对北方来人有所戒备。

      他似明白我的怀疑揣测,低头浅笑,认真回答:“我祖父确是北朝周国人,但见了周国士兵滥杀魏国百姓,一怒而携妻带口南下,我父亲便在魏国长大。”

      我分辨不出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没有回答。

      他又说:“北方少河,周国百姓多不善水性,而我水性很好,您也见过,这足以证明了吧?”

      此话倒也不错。

      我生在江南,近长江出海口,幼时便常在家门口的小河里扑腾。家人见我算是有些天赋,便送我去学游泳,又参加比赛,才有了后来的国家二级运动员之说。

      回忆翻腾,汹涌的孤独像是浪潮般席卷了我的全部思绪,牵扯了所有的感官知觉。

      我好想念我的家人。

      在这里,我明上是有家有父母,但实则却是空无一切,一无所有。

      我跌跌撞撞走到海棠树下,依在树干上。

      满树花朵相撞,沙沙作响,几片早熟零落的花瓣落了下来。

      我的眼泪随着花瓣滚落下来。

      陈疏安依礼依旧站在离我一丈之外,安静得看着我,没有再言一句,连动作神情都未有半分变化。

      ……

      聂氏听说了陶清濯骂我之事,慌慌张张地到了我屋里询问。

      更多的是训话和哭诉。

      按她的言下之意,她在这府中的地位,其实全凭借着我那要嫁入天家母仪天下的青鸾之说来维系。皇帝如今虽尚未赐婚,但天下皆知我始终是要嫁的,若我不肯嫁给肖琸,那便是得罪了皇帝。

      到那时,即使陶清濯地位不受影响,但她必然要被那生了儿子的二房三房踩到脚下去。

      “月儿你与母亲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在这府中再无位置,那你只怕也没好日子过了,”聂氏抹着眼泪,“再说了,你一直都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怎就今日对殿下那般疏离?”

      这些眼泪,大概都是为她自己而流。

      我心里冷笑着。

      红叶也在旁相劝着:“大小姐,难道这普天之下,还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男子吗?”

      若是过去谁对我说这种话,我会斩钉截铁地说是的。

      男人嘛,到处都是,要找的话还有找不到的道理?

      再说没有男人,也不是不能活。

      但今日不同往日,我这种手不能提肩部能扛的人,放到外面去,就算不饿死累死,也会被陶清濯给乱棍打死。而在皇权下,以陶嘉月这种高门贵胄身份,天家的确是不安稳中最为安稳之所,我若再无法回去,嫁给肖琸,真的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