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天》誓不坑

3、第 3 章

　　因为刚才那一遭，秦天对我的排斥感似乎淡了一些。虽然依旧不和我说话，但至少也没板着一张脸，偶尔我说了什么，他也会回应的点点头。

　　就这样，还算和谐的到了教室。第一节课是素有点名狂之称的数学李老师的课，为了不当众出糗，我们班上的人一般都会在前一天拼命复习学过的知识，以备被她当众点名回答问题时能答得出来。

　　果然，上完今天的课程后，她就从课代表手中拿过花名册，逐一扫视着“猎物”。班上几个数学问题学生被她点起来回答问题，磕磕碰碰的总算快熬到下课。她却似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竟然把手中的花名册合上，笑道：

　　“对了！我记得昨天你们班好像转了个新学生过来吧？这道题就由那位同学来回答吧。”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便向最后一排的秦天看去。

　　而男孩子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惨白难看，死死咬着唇，乌黑的眼珠似乎有几分迟疑。我看着他的脸色，心中焦急，身体却下意识的有了动作。

　　我竟然站起来，急声回道：

　　“老师，这道题我会！”

　　李老师似乎愣了愣，我的数学成绩不差，但回答问题却从来称不上积极。不过既然看见我都主动请缨了，她也就不再为难秦天了。看向我笑道：

　　“那安小北你回答吧。”

　　我在心底舒了口气，慢条斯理的把答案说了出来，还特意说清楚了解答过程。这样一来，时间就耽误了。等我回答完后，下课铃声也响起了。

　　李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当即下课。看着她的身影走出教室后，我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同桌的高楠一脸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只是面色还是冷淡，我也懒得理会他。正想起身，右边肩膀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我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便只看见秦天抿着唇角站在我座位旁，男孩子正定定盯着我，清亮的一双猫眼黑白分明。

　　“怎么呢？”我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心虚的问道，心里想到难道他怪我刚才多管闲事了？正想着，却见他把一张纸条递到我的桌上。而后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来找高楠玩的周南看见这样的举动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怪胎！”

　　被我狠狠一眼瞪了过去顿时乖乖闭嘴，我打开纸条。却发现纯白的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干净端正。隐隐有梅竹之姿，峥嵘傲骨。比起我那鬼画符来，当真不知道强多少倍。

　　我静静看着这张字条，而后微微的，微微的笑了。把字条重新折好，收进书包里。我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单纯的觉得那样的字很好看。也许只是领会了那个少年的心意。但也许，一切，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悄然开始。

　　后来，我和秦天的关系以那件事作为临界点，有了全新的突破。至少他现在不会再时时刻刻的板着张小脸，偶尔放学回家的时候也会在位置上等我一会。虽然他依旧不常和我说话，但这样的关系也算是离好朋友进了一步吧。

　　我在心底打着小算盘，早上看见秦天时一如既往的把书包里的牛奶递给他喝。反正我的确也不爱喝这个牌子的牛奶，给他也没什么损失。

　　而今天，少年从我手中接过牛奶后。却动作优雅的打开自己的书包，然后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牛奶递给我。牛奶盒上还有少年写下的一张字条：以后我们交换吧。

　　一如既往的端正字迹，蓝黑色墨水印在白纸上显得格外好看。我看着眼前少年认真无比的表情，蓦然就笑了，重重点头，我说：

　　“好啊。”

　　然后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盒，我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后，只觉得一向不爱喝的牛奶这次仿佛都带了甜味。而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我把它归结于因为这是好朋友之间互相交换的珍贵礼物，所以才会格外好喝。

　　我正喜滋滋的喝着牛奶，冷不防却看见夏宇带着他那一众败坏胃口的小弟浩浩荡荡的走出大院门口。我们的视线相互都对上了，男孩子蹙眉冷冷瞪着我，我顿时就自动切换到备战状态。谁知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不太痛快的转开目光，而后一语不发，带着他那一众小弟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宇难得不来招惹我，我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无趣的咬着牛奶吸管，我转身却对上秦天若有所思的目光。男生那样的目光让我全身不自在，忍不住便开口问他：

　　“怎么呢吗？”

　　“没。”他说一个字的时候不会结巴，而后也不看我，只转身先走了。我连忙跟上他，也没再管夏宇的古古怪怪了。

　　一天的课结束后，秦天却难得拉住我，让我给他解释一下今天课上的重点。我开始也觉得好奇，毕竟他这样的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上课不听讲的人啊。

　　他也注意到我欲言又止的目光，便主动写纸条解释：【坐得太远，看不清楚】。

　　即使只是这样简单的两句话，他的字迹也还是端端正正，格式工整的几乎可以拿出去当范本。趁着他不注意，我把纸条收进口袋里。自从他用纸条开始和我交谈后，我就开始收集这些小纸条。也不为什么，纯粹是因为他那手字真的写的太漂亮了。让我不由自主就想好好收藏着，舍不得丢掉任何一张。我几乎敢确定，全班没人的字有他的那么漂亮，就算是全年级也未必有。

　　他倒是没有注意我的动作，只是认真的把不懂的地方划出来问我，我把课上做的笔记拿出来和他共享，有不懂的地方就干脆两人一起讨论。他至始至终都是用纸笔和我交流，不到万不得已必定不会开口说话。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他的字很漂亮，看上去赏心悦目，比起他那结结巴巴的声音的确强太多了。

　　我俩一直讨论到快六点才回家，好在我们家里都离学校不远。就算回的有点晚了，也可以和爸妈解释是因为在学校做扫除耽误了。

　　只是进了大院门口，我们却愣住了。夏宇堵在大院门口，身后没有他那一众浩浩荡荡的小弟，就连身上的书包还没放下，可见也还没有回过家。而那一脸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气势，一看就是在候着我和秦天。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阴沉的神色，再一联想我俩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存在的敌对关系顿时就有几分紧张，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说话：

　　“你，你想干嘛啊？”

　　我一紧张，没留神就有点结巴。本以为夏宇那黑小子绝对会揪着这点嘲笑我，不想他竟然没有开口。只是用力盯着我，黝黑的一双眼眸几乎和他那身黑皮同化成一体，却莫名有种亮晶晶的璀璨。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一如既往的欠人收拾：

　　“安小北，你过来，我要和你说几句话。”

　　“谁理你啊！”我白他一眼，几乎是立时就回话，这些年和他斗嘴几乎都成了我下意识的习惯了。果然才说完，那黑小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点，这次竟然直接走过来拉我：

　　“你给我过来！”他抓着我的一只手，力道有些重，我的手腕都通红一片。我有些怕眼前的这个夏宇，不由自主就往秦天身后缩。这个动作却仿佛更是触怒了夏宇，男孩子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指甲都陷进我手腕的皮肉里，有些痛。

　　“喂，你放手啊，很痛好不好！！”我不爽的朝夏宇吼，谁知却适得其反，让他抓我抓得更紧了，光洁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给我过来。”

　　他话音落，就猝不及防的被秦天推了一把。男孩子有些不快的瞪着他，没有说话，却是威慑力十足。

　　夏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迫不得已的松开了我的手。站稳后，顿时就凶狠的朝他吼：

　　“臭结巴，你想干嘛？”

　　秦天并不理会他，只是冷冷瞪视了他一眼后，便转身往大院里面走。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冷冷看着没有跟上去的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小跑几步跟了上去。身后传来夏宇那黑小子的叫嚣：

　　“安小北，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不由自主的转头，只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院门口。黝黑的眼眸里似乎点燃了一簇熊熊烈火，紧紧瞪着我，凶狠无比。

　　我被他那样凶狠的眼神一瞪，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看他，我转身跟着秦天跑了。

　　回到家以后，却听见我爸妈都在唉声叹气。我大为好奇，问他们怎么呢？我妈却是摇头，最后还是我爸告诉我因为楼下夏宇一家要搬走了。他们楼上楼下已经有十几年的交情了，算是整个大院最好的朋友了，陡然就说要搬走，他们舍不得。

　　我只愣了一下，顿时就咧开嘴笑了：

　　“这么说，夏宇那讨厌鬼也要搬走。”

　　我话音刚落，我爸妈就不约而同的给了我个白眼，我妈还有点愤愤，走过来死命戳我额头：

　　“你这熊孩子怎么说话，你夏叔叔他们对你不好啊？他们都要搬走了，你还笑的这么开心！？”

　　“反正还在一个城市嘛，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我捂着被我妈戳痛的额头。不爽的回嘴。却被我妈呸了一句：

　　“要还在一个城市，我们能这么伤心么？”

　　“啊？”我反应迟钝的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们要去哪里啊？”

　　“去S市。”我爸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

　　“坐车都得好几个小时呢！”

　　“……这么说，夏宇也要转学到S市的学校吗？”

　　“嗯。”我爸应了个单音节，似乎不想再多提这个问题，只是道：

　　“吃饭吧，都快七点了。”

　　我妈听见后应了一声就去厨房端菜，而我还在客厅发了会呆。按理说，夏宇那克星要彻底远离我的视线了，我应该高兴才对。但心底反而升起几分空空落落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又想到刚才在大院门口那厮的脸色，心底的空落感越发严重了。我最后只能彻底不想，去餐厅吃饭。

　　气氛郁卒的解决了晚饭，我进房间做今天的家庭作业。但没过多久，就听见门铃响。我也没太好奇，只是老实的继续做作业。然后下一刻，门就被推开，夏宇出现在我房门口。

　　“……”我有些无语和惊慌的看着他，身后我妈吩咐我：

　　“你夏叔叔他们过来了，你在房间好好陪小宇玩。”

　　大人有大人要说的话，所以小孩子只能被一起关在房间里。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但惟独这一次让我有点惊慌失措。

　　夏宇站在门口似乎也有些尴尬，好半天才小步跨了进来。我妈毫不犹豫的把房门关了，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要按照我俩平常的习性来看，不是各自霸占书桌一角，谁也不理谁。就是吵个天翻地覆，谁也甭想让谁好过。

　　不过今天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我俩难得心平气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黑小子率先移开了目光，安静坐到我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他把手中的家庭作业放在书桌上：

　　“我只是过来写作业的。”

　　“有、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嗯。”

　　我俩进行着诡异无比的对话，让我好不自在，他似乎也有点。所以快速结束了话题，俯身写作业，我也埋头解题，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最后还是没忍住，我轻声问他：

　　“你们多久搬走啊？”

　　“就这几天的事吧。”他头也不抬，隔了一会，又接了一句：

　　“你很高兴的吧？看你那傻样笑得都快破相了！”

　　“……”

　　“你本来就不漂亮了，那样笑更丑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大怒，爆发的把笔扔在桌上，站起身来狠狠瞪着他。少年却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笔在作业本上游动却是几个根本没有意义的鬼画符。

　　我心里陡然就升起点说不明白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黑小子，想到这些年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我叹了口气，开口说话：

　　“其实也不是太高兴。”

　　“……”

　　“老实说，我还有点舍不得了。你们去了S市，以后就很难再见面了吧。”我叹了口气，看见坐着的少年紧紧握着笔，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多高兴，终于可以摆脱你这笨蛋了！”

　　“……夏宇，你别这样惹人讨厌成不成！！”我恨不得拿书拍他脑袋，男孩子却猝不及防的站了起来，对上我的脸。黑黝黝的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

　　“你喜欢结巴是吧？”

　　“啊？”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速度，正犹自傻愣着，却见他蓦然笑了，陡然就靠了过来，和我挨得很近很近。

　　我都可以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声，视网膜里男孩子的脸不断放大逼近，最后变得模糊一片，脸颊上感觉到一个湿热温暖的轻触，而后是他的声音，透着笑意又仿佛有几分无奈：

　　“笨蛋安小北，不见。”说着，他就拿好书桌上属于他的东西，大步离开了我的房间。我听见他对他爸妈说作业做完先回家了。夏叔叔他们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是防盗门开关的声音。

　　而我整个人几乎僵直在那里，手不自觉的摸上脸颊，还能感觉到一点点湿热的气息。那是属于夏宇的感觉。而那混蛋竟然亲我了！！！

　　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我在心底暗自腹诽着，只觉得手尖都有些颤抖，脱力的坐在床上，我尽力忽视了几乎要失控的心跳，慢慢闭紧了眼。

　　后来家庭作业也做得马马虎虎心不在焉，结果第二天还被老师狠批了一顿。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夏宇。

　　没过多久，夏家便准备搬走了。他走的那天，大院里面很多人都去送他了。而我没有去，我只是站在院外栀子花林里面悄悄注视那场离别。

　　黑小子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似乎没有一点离别悲伤，只是目光时不时的往身后打量，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很明显最终他也没能等到，因为他上车的时候眼神似乎有点失望。

　　我看着车子渐渐远离我的视线，消失不见。心里陡然就有些难受，栀子花被风吹落，纯白的花瓣落满我肩头。清幽的香气荡气回肠，我却只想哭而已。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却被人敲了一下。我回头，只看见秦天穿着黑衣白裤，纤尘不染的好看无比。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依旧是他漂亮的楷体字：你不舍得他吗？

　　“哪有！？”我做贼心虚的给了他个白眼，低着眉眼看地下的栀子花瓣：

　　“他走了最好。”

　　他这次没有递给我纸条，只是定定的望着我，黑白分明的猫眼里似乎有几分深思。片刻，他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顶。而后取出纸笔，快速的写了几个字递给我：【以后我陪你吧】。

　　我看着那几个好看凌厉的字，心里越来越难受。最后终究还是没忍住，俯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几乎哽咽。

　　原来离别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即使我再讨厌夏宇，也终究还是舍不得他。我捂着脸，感觉到身旁男孩身上传来的好闻味道，像是开到极致的栀子花，香气浅淡清新，却荡气回肠，永不消散。

　　后来的事情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那天的栀子花开的很漂亮。而身旁的男孩，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