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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欲哭无泪 ...

  •   漫无边际的黑暗,沉沉地包裹住我,睁不开眼,也张不了口。
      这……老祖我竟是回到混沌初开那会儿了么!此一念头方冒出来,老祖我浑身一震。
      老祖我的记忆居然还在!当真是那孟婆汤对老祖不起作用。这……这……老祖我竟是要一片清明的等着自己被生出来么!
      还未从震惊中脱开,便觉得四周的黑暗开始剧烈搅动出来。
      是要破开来了么,这与那混沌开辟,裂分天地的场景是何其相似。忽然,那包裹着老祖的黑暗骤然缩紧,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紧紧缚住我。它越勒越紧,老祖我只觉得浑身筋骨都快要被碾碎,却又无能为力。
      那力道越来越重,又似碾压,又似撕扯,老祖我真真想就这么昏死过去,免得受这等苦。偏生又昏不过去。
      这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面上一片湿热,周身一冷,耳边也霎时有了嘈杂的声音。最响亮的莫过于一个老妈子的尖叫。
      “总算生出来了,总算生出来了,是个公子,是个公子!”
      听她叫的欢天喜地,老祖我也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被生下来了,且不说这诸天神仙,即便是这苍茫九州百亿之众,有哪个受过老祖这般罪,活生生眼睁睁地经历被生出来。
      老祖我估摸着自己现在浑身沾着血,定然是惨不忍睹的,无奈现下是婴儿之身,只能眯着眼睛打量,非是老祖我不想看个真切,只是这眼皮实在抬不起来。
      朦胧间只见着一间清净素雅的房间,因一块白布横着,看不清外头的格局,里屋里的景致倒也不错,雕花的床,四面悬着流苏,不过此刻凌乱不堪,中间一张圆桌,上头隔着铜盆,热气腾腾的冒出来,边上散乱这几块破布,上头还带着血,另一头摆着书案,上面撂着几本书。
      虽说墨家在京都四大世家里头排行最末,这小公子又是庶出,可看屋子里的摆设也未免有些过于淡雅了,便是连一个摆设之物也没有,莫不是时下流行这种装点。
      正想着,忽觉身子一轻,一只手狠狠打在屁股上。
      老祖我一个激灵,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居然敢打老祖的屁股!
      想我不垢不灭大罗金身,无上上神,那手打下来,居然钻心的疼,老祖我闷哼一声,愣是忍住了,不料那手微微一顿,又是一巴掌拍下来。
      老祖我嘴巴一紧,正要咬紧牙关,不料刚一用力,便觉嘴里软软的,这才想起来老祖我此刻是婴儿之身,哪有什么牙齿。只是那屁股琢磨着被打红了,真真不晓得凡间生个孩子出来还需下这么重的手,老祖我憋了半天,实在是疼得紧,眼眶里泪水直打转,万万不能哭出来,没准天枢那厮正在天上瞧着,老祖我若是哭出来,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去,非被取笑个万八千年不可。
      那手总算是不打了,可是抱着老祖我的手却开始哆嗦了,抖的厉害,再这么抖下去似乎就要把老祖我给抖下去了。
      “顾老爷,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他……他……没反应了!”那老妈子的声音颤颤地响起来,前头还结结巴巴的到了最后一句忽地高亢起来,像是要把这一屋子的瓦砾给震碎似的。
      前头那几个字虽然说的小声,却如一个响雷在老祖我耳边炸开。
      顾!顾老爷!
      “哇——”老祖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管你天枢地枢的偷瞧着,老祖我投错胎了!
      这么一哭,便是老妈子的声音倒是欣喜异常,直嚷嚷:“哭了哭了!可算是哭了!”

      我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方才缓过神来。从我今生的爹娘还有下人零零碎碎的念叨中整理出个头绪来。
      我确是投错了胎。
      投的,不是京都的墨家,而是顾家,听顾沄,也就是我那凡人的爹念叨,怀胎十月的时候,方圆几里的郎中产婆都来瞧过,说我那娘墨沐云怀里的是女胎,更有道士说这女儿以后会是惊才绝艳之辈。
      只是临到生产了,居然足足生了一日,最后产下个男胎,便是老祖我。
      老祖我想想也真是晦气,不光孟婆汤没了作用让老祖我留了记忆,生受了被生出来这么一遭罪,居然还投错了胎,投到了老祖我钦点的丈母娘肚子里,霸了本是我媳妇的命格。
      老祖我既来之则安之,了不起寻个地方自寻短见,便可回天界去了,只是要叫天枢笑话,更上不了清净琉璃法坛说法。到了老祖我这年岁修为,面皮这种东西,当真是丢不起的。
      只是不知道这本该投身顾家的那缕芳魂如今去了何处,别是做了孤魂野鬼,这可就是老祖我的罪过了。再则,那墨家夫人,没了老祖我去投生,估计产下的也是个死胎吧,罢了罢了,左右都已是定局,这些都与老祖我没什么干系,只等这凡胎肉身没了,老祖我上天再补偿他们便是。
      如此,老祖我费尽心思牵扯的姻缘也就没了,只是后来老祖我才知道,事情原没有老祖我想的这般简单,所谓天意弄人,便如是,不过这是后话。
      这几个月里,老祖我可受尽了罪。吃喝拉撒没一件顺心的,偏又不能言语,只得由着别人摆布。只是有时,墨沐云会把老祖我放在藤木编织的摇床上,里头铺着细软的布料,搁在外头的院子里轻轻地摇,一边摇还一边哼着老祖我不曾听过的小曲,那一脸柔情的样子让老祖我觉得,自己在这百年里喊她娘也不算太委屈。
      自然,这种想法在被她强摁着洗澡换衣服尿布的时候是没有的。
      得闲的时候,老祖我会望着天空出神,趁着大人不在朝天上做几个鬼脸,我总觉得天上那人就躲在云海后面,掩着唇笑的张扬。
      满月的时候,顾沄给我起了个名。
      顾浅川。
      名是极美的,老祖我见墨沐云听到这名时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大抵是当年两人相遇定情之处。
      天上不知年岁,一觉睡过去便是几日,一坛子桃花酿下去不知可醉上多少年。可是一到这人间,便觉得日子真真难熬。
      老祖我心里头估摸着日子,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开始能发出点依依呀呀的声音了,于是便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一个人念叨,虽然便是连自己也听不明白是什么,但总归好过没有声音。
      顾沄和墨沐云一度还为这事担心,别家孩子这个时候早可以依依呀呀的发声了,怎的自家孩子连个声响都没有。
      直到一天傍晚,老祖我实在受不了这俩人的念叨,不情不愿地呀了一声,他们这才喜滋滋地抱起老祖又亲又挠。
      又过了些时日,老祖我有些力气了,便自己试着坐起来。
      挺尸般又躺了一个月余,手脚方有些力气,能爬了。
      只是自从知道老祖我能爬以后,我那不消停的爹娘便常在房里的地面上铺上绵软的毯子,把老祖我放在上头,人走到几步之外,一边唤着“浅浅,浅浅”,一边拍着手。
      他们大抵是让我爬过去,只是老祖实在是没那兴致陪他们玩,自顾自转个身,屁股对着他们。
      都是几万岁的人了,若真真这么爬过去,羞都羞死神了。后来我大了些,我那娘便常拿这来说事儿,她总会用手抚着鬓间的碎发,然后说,“你啊,小时便是极有性格的,每每哄你,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真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么小一个人,怎么就端着和上了年纪的人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看着我,只有一回,她看着我缓缓叹出一口气,“都说人死要喝孟婆汤,你这孩子啊,大抵是少喝了几口吧。不过这样也好,犯不着娘太操心。”
      她说了这话没多久,便去了。只是她不知道,老祖我非但一口没少喝,还多饮了十几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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