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养了一只鹤》灯火流转

6、6

　　因为鹤归，我待在鹤园的时间直逼负责看守的师姐们。
　　她们尚有轮值，而我不说风雨无阻罢，便是风雪也难隔断。

　　我生性畏寒兼是极阴体质，一到冬日总觉得经脉寸寸冰封，恨不得抱着暖炉与被褥融为一体。可自从有了鹤归，外面便是下着大雪我也照旧不误的往鹤园走。
　　我哆嗦着想，自己对鹤归也是真爱了。

　　鹤归没我这么怕冷，它一见面便张嘴冲我叫着，在寒天里喷出了数道雾化的热气，那热气直往我脸上扑来。
　　“噫，你有口气。”
　　我嫌弃的偏了偏头。

　　鹤归愤怒的拍了拍翅膀，大概想说你来你也有口气。
　　可惜我冷的连雾气也喷不出来。

　　我知道鹤归想和我做游戏，于是我尽量活动起来，陪它打了场雪仗。
　　我本指望用血流的加速来暖身子，但事实是我越打越冷，手脚僵硬的像具忘记上油的木偶。体内的火焰在逐个熄灭，我捂着胸口仅存的一点抱膝蹲下。

　　雪陷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抬眼看见鹤归落在了我的对面。白雪纷纷而落，衬得它更美更仙了——大雪天果然和鹤很配。
　　可惜我不配。我感觉自己要冻死了。

　　嚯噢。

　　鹤归走到了我的面前，它不解游戏的中止，拿嘴戳了戳我。
　　“别闹……我好冷。”
　　我恹恹的说道。寒冷不仅阻碍了我的移动，还消磨了我的心绪，我一动也不想动。

　　但鹤归总喜欢和我作对。它冲我叫着，拿脑袋顶我，惹得我把作乱的它锢在了怀里。
　　怀里的鹤归最初还算乖巧，但没多久就不耐烦的想要挣开。我放手让它离开，希望它记住方才的教训，别那么快再来闹我。

　　鹤归果然引以为戒，它不叫也不顶我了，而是开始拿嘴啄我，把我往它那边扯。
　　我观察过鹤群取暖的样子，它们往往两两一对，把长喙埋在对方的后背。我于是故意将冰块一样的手伸进了它后背的羽绒里。
　　若放在人身上，想必与突然伸进领子里没什么区别。

　　出乎我意料的，它没有躲开。
　　在我愣神的片刻，它身体的热度融化了我僵硬的手，让那变得柔软，微刺。
　　它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我看，冲我特尔叫了声。
　　我莫名有些心愧。当它再啄着我往旁边扯时，我只好顺势挪了几个身位。
　　但这显然还不够，它仍在扯我，我只好认命的爬起来跟着它走，任它把我往雪深处带。

　　我本以为它是想叫我帮它拿什么东西，或陪它换个地方玩的，没想到它把我带到了一处温泉池。
　　它冲我特尔特尔的叫着，大翅膀张开，推着我过去。
　　我被那热腾腾的雾气一冲，眉眼染上了氤氲。独看它在冰花坠池间，伴着蛰气翩翩起舞。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雪景。
　　也是我见过最美的鹤舞。

　　我总试图再现那昙花一现的景象，却并不顺利。一整个冬天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让鹤归在为我跳第二支舞。
　　仿佛南柯一梦。

　　“都说孔雀会对着美人开屏，我好歹也算个美人，你怎么不对我跳舞呢？”
　　“这样好不好，我陪你一起跳。我舞剑，你舞翅，谁也不亏。”

　　如此诚恳的我依旧没能打动鹤归。
　　它偏头望着我，假装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为了唤醒它的记忆，我模仿着它那日的舞姿，复刻了个大鹏展翅。

　　鹤归被我丑到了。它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优雅的展开的翅膀，双脚下垂开始低空飞行着。
　　我提气追了上去。一边练着据说能踏雪无痕的轻功，一边捉摸着它的情态。

　　我想我是学到了的。
　　后来许多遇见我的人，都说我身上有着鹤姿。

　　一种放在魔女身上，极端突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