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之主》江陵春

21、1665

　　黎娅把从界外得到的游戏资讯告诉了陈嘉颖。

　　“1665年从英国本土到达美洲的一艘商船，上面有商人、政治避难的贵族、流放犯以及奴隶，在美洲建立的新小镇上这些人们给新大陆带来了新的阴霾……”黎娅这么背诵，背完了就说，“我能背出的主题就这一句了，怕这里面有关键词所以背了原句。其他查的资料没法带进来，在进入游戏时，一切可带入的物品有着相当严密的审核，必须符合当下时代背景。”

　　连人的容貌都会进行微调，陈嘉颖也发现这点了，“可长相依旧是明显的，有些人就算被微整也看得出不是古代人。”

　　“那没问题，游戏设计上早将这些想到了，所有人物都会下意识去忽略长相的问题。而且不只是长相，许多与后世伦理、法律相违背的地方在游戏中也进行了调整。”毕竟游戏不是来宣传落后封建糟粕的，把历史中已经被人推翻的反人类思想再拿回来复辟。

　　陈嘉颖一想即明，复原也是有限度的，特别是游戏，对历史的复原绝对不能全盘皆收，为裹脚布去站街，裹脚布上也有各时代不同风格的绣花，难道就可以登大雅之堂，供在自家客厅里吗？

　　“游戏中所有镇民都有一致的投票权，包括妇女。如果全照历史，妇女的政治权利是20世纪初的事情。还有宗教，在这个时代有宗教之争，想不到的是几百年后这还是个敏感问题，所以游戏设计者进行了模糊化处理。”

　　这些都是黎娅查到的资料，现在只能通过她复述的方式告诉陈嘉颖。她不明白，陈嘉颖一听就懂，哪怕对他现实中的时代一点印象也没了，但他很理解，有人就有纷争，永远不会断的。

　　“你还查到了什么资料？”他问。

　　“你首先说你对我上面查到的有什么想法吧。”黎娅说，“我是完全没方向，查资料也要自己明确要查什么。”

　　1665年，从英国到美国的商船？

　　“……我也不知道啊。”陈嘉颖也两眼一抹黑，他对欧洲历史知道的也不多，至于英国史他知道个玫瑰战争是表亲之间打仗，亨利八世生不出儿子娶了六个老婆，维多利亚女王是做了很长时间寡妇，这些电视剧里拍的事，要问他再多的他就真说不出了。

　　黎娅眼神中闪过两个字“没用”。

　　陈嘉颖心说冤枉，但是理了理思路，“你多久出去次？”

　　“随时。”

　　“现在也可以？”陈嘉颖惊了。

　　“我可以，不过其他人不行。设定上，因为玩家进入游戏后会失去所有记忆，就会忘记登录登出这件事，所以在进入前，游戏进入界面就会让你设定你这一次的登陆时间是多久，单次最多12小时。”虽然某些网瘾少年被迫下线后会马上进行重连，他们甚至抗议这项强制退出，因为这打断了他们的“世界感”。

　　“那退出后游戏世界不进行了？你不是说现在变成了网游模式，多少玩家一起，离线的时候游戏怎么办？”总不见得一个人凭空抹去痕迹。

　　“大多数会安排在夜晚入睡时进行下线，比如调适了三小时的游戏世界，游戏会自动运算让玩家恰好在第三小时时游戏中人物进入睡眠。”

　　陈嘉颖马上揪出她的矛盾，“你不是说你现在就能下线，现在是白天，你在游戏里的身体会如何？”

　　“这就要说到应急机制了，游戏中设有游戏管家。如果因特殊事项必须下线时，都可以通过游戏管家退出，比如玩家突发疾病、现实里发生地震之类，或者玩家有突然的工作。”游戏毕竟只是游戏，不可能让现实中重大的事让路。“游戏管家就是玩家与NPC身份的区别。如果我要在白天下线，逻辑上就会出现一个模仿我最低行为模式的虚拟人来填补空白，而其他玩家会刻意去模糊掉不去理睬这个虚拟人。”

　　他们会记得这个人全程陪同着，但记不清他到底做过什么，为什么平时是好友，这天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原来是这样。”陈嘉颖想了想，“那你下次出去的话去查一下1665年英国本土有发生什么事件，哪个国王当政，实在不行你给个年表。”

　　“哦。”

　　黎娅指了指珍珠发帽，陈嘉颖愣了下，“你说我？我不会梳那种头啊。”

　　刚才无论是女仆还是奚叶菲都是戴帽子，帽子也会进行一些装饰，梳着复古繁复的发型。

　　“我让你帮我挑帽子。”

　　在珍珠发帽旁还有黄尼格纹的、黑色蕾丝的、古铜宝石的各色发带，这是让他帮她选配衣服。

　　直男癌想都没想，“蕾丝！”

　　她黑头发配黑蕾丝……黎娅白了他一眼，顺带拿了条宝石的链子一起戴上。

　　陈嘉颖就委屈了，你都有主意了还要让我选。

　　女生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会逼着男朋友去问哪件衣服好看，真的帮搭配了又会嫌直男癌，然后自己搭配好了。这种奇妙的心理陈嘉颖这只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于是他就被赶走了。

　　“你可以走了。”她就这么说了。

　　这么直接的吗？

　　那当然了，因为黎娅要换衣服了，把外面的女仆叫进来，对着管事指了指陈嘉颖，“给他换套衣服，以后他就是我的文书了。”

　　黑人管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抗议道：“可是小姐，他不过是个后厨帮佣。”

　　“我的决定没必要对你解释。”贵族矜傲的口气。

　　管事咬牙，“是。”没办法老板说他行他就行，心里愤恨，恶狠狠瞪了陈嘉颖一眼。

　　陈嘉颖心说这管他什么事，你主子不公正又不是我要求的。却看到黎娅别样的笑容，对他挑眉，瞬间明白了，这个妖女，明彻人心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嫉妒是最好的毒药，这是让别人对他嫉妒。

　　陈嘉颖换了干净的衬衣，好在游戏设计者怜悯，没有让他们穿那种两只裤脚管颜色不一样的裤子。

　　到处受着排挤，被人斜眼看的，船靠岸了也没人通知他，剧烈的碰击让他踉跄了下，然后被路边站着一个帮厨的小子伸腿绊倒，仆人们哈哈大笑。

　　“瞧他那副娘们样。”

　　人性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更直接而已。

　　陈嘉颖没有和他们废话，都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说不定只是一群系统设定的人物AI。护着衣服，跑到前方，因为他记得看过哪一部欧洲古代剧仆人不能把衣服弄脏，否则到主人面前还要受罚。

　　急赶过去，客人们已经开始下船了。

　　大家的衣服穿得都是灰扑扑的，许多一看就是玩家，长相都做了微调，可也实在说不清，或许NPC的长相也微调了吧？不能完全靠长相来区别。
　　一眼他就望到了黎娅，个子矮，在欧洲人中绝对是娇小了，穿着一身黑色的束腰裙，黑纱遮住头发，一旁扶着她手的是一个男人英俊年轻，金线缎长外套，猫眼绿石的戒指无不显示他的身份。

　　“听说女伯爵还在服丧。”“服丧还和男人勾勾搭搭。”“这就是贵族女人，只要有权有领地，永远不会少了追求者。”周围的下仆们说。

　　他看到下仆里也有几个奇怪的面孔，大概是玩家混的，但是反应过来，难怪她的服饰都是黑色的，她在服丧！

　　而黎娅旁边的那人偏过侧脸，又是陈嘉颖的一个熟人——施繁。

　　陈嘉颖要吐了，怎么又是他？

　　“他啊，是一个乡绅的儿子，丽雅小姐的律师。”旁边的人说着八卦，“上蹿下跳的小白脸。”和后世的人理解不同，对于这时代的贵族来说，真正的绅士是不干活的，不会俯下身去做一份工作。

　　还有就是关于黎娅的背景爆料，“……听说是欧洲大陆哪位领主的私生女，公爵把情妇嫁给了领地下的下属。”由于游戏的改变，男女获得了一样的继承权。“生下的长女就是她了，爵位的继承者，不过她法定的父亲和兄弟们仇恨着她，等那位领主一死，也要变着法谋杀这位私生女小姐。”

　　然后这位小姐就走了其母的老路，成了英国王储流亡时期的法国情妇之一，在王储登基后跟着去了伦敦，又说她其实是个法国女间谍，在伦敦也过得不错。但时局不巧，她法定的父亲给她定了婚事，是欧洲大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土鳖小贵族，按照继承法，联姻后她会失去长女的名号，这就意味着她不但要失去继承权还要永远失去搞事的机会。
　　丽雅当然是不会回去的，这位狡猾的继承人意识到这时候只有拖延，回去了她就真的失去了一切机会。英法两国地理上很近，海峡最狭窄处21英里，就算在古代航行也不算是太难的事，丽雅却托词“路途遥远”后又称得了肺病，始终没能成行。

　　“然后波蒙家族的两个男性继承人就全意外死亡了，在一个冬天里连着老伯爵一起得疫病死了。”这人就阴谋论了，“有传言是女伯爵派了她的心腹去下了毒。”

　　陈嘉颖听得无聊，如果真的是疫病的话，并不是很奇怪的事。鼠疫本来就是欧洲大陆上出来的，黑死病肆虐欧洲大陆是外国人的陈嘉颖都会背的历史，后续的历史里鼠疫没有黑死病时候的灾情那么大，却也时不时地在各地死灰复燃一下，欧洲大陆的卫生情况糟糕又不是稀罕事。一旦发生了瘟疫，别说一个家族连死几个男性继承人，就是一个村庄的人口都可能覆灭。

　　不过有一点，陈嘉颖觉得“丽雅”这个角色真是太符合黎娅本人的性格了。在他看来，黎娅就是个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妖女。有可能是本来为了虚拟世界设置的Boss级人设，又要让黎娅出来放个大招，比如……干坏事从欧洲干到美洲这种剧情，陈嘉颖觉得十分符合黎娅。
　　但问题就来了，黎娅现在是玩家，一个有NPC背景的玩家却又不用真的去服从NPC任务，那现在这个副本里的反派要靠谁演？

　　反派Boss都不干了，作为勇士进副本屠龙的玩家们他们去跟谁开战？

　　“可惜她运气不好，伦敦爆发瘟疫了，贵族都逃到乡下去了。她又被王后厌恶，正好打发出来，在大陆还要避嫌，都说她弄死了未婚夫和父亲兄弟，这就过来躲风头了。”

　　难怪要服丧了。

　　陈嘉颖跟着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年龄！黎娅现在这个角色看着跟刚刚长成的十五六岁少女一样，就算往大了去估算也绝对不超过20岁，那她给国王当情妇的时候……我去！

　　整个人都要石化了，黎娅倒是正好看过来，一侧的施繁也跟着视线过来了，她打量中忽的一笑，侧头和施繁交待了什么。

　　直到下了船，黎娅被恭敬地送上马车。

　　目送马车而走，是女伯爵的从人，陪伴女子们。陆陆续续其他船客也开始离岸。

　　陈嘉颖还在想自己要怎么走时，施繁走了过来，周围的仆役都向他问安。

　　施繁却是径直朝他走来，开口就是：“路德维西·繁·施。”

　　这个高度融入本年代又微调过的名字把陈嘉颖给囧到了。

　　“您好，先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必须问安，然后是自我介绍……电光火石之间，他掰出了一个符合背景的名字，“我是布拉德·皮特·威瑞汉德森姆·陈。”

　　“你好，陈，听说你是丽雅小姐的新文书？”施繁说，“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做事了。”

　　陈嘉颖点头，却想起来一件事。如果这里有玩家，有NPC，还有黎娅这种特殊玩家，那他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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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难得皮一下
难得风平浪静好几章没死人了，作者差点忘记本文是个“血腥爱情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