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63、涉险风月乡（三）

　　已是午时，吴丑儿与大壮出了乡城，似乎后怕了，神情紧张，不断回望。
　　“九万呐，我哪年能存到九万！”突然，吴丑儿一摸身上，什么都不剩了，她掩面痛哭。
　　吴丑儿要大壮跟自己去那周五妹的宅子，搜刮点钱财作为补偿。大壮有些乏力，“我只想吃饭……”
　　“那宅子里肯定有饭！”吴丑儿急忙说。大壮信了。
　　二人策马奔向周五妹的宅子。
　　到了门口，只听得里面杀声一片，吴丑儿便让大壮一同去寻后门。
　　寻着后门，吴丑儿让大壮去撞，大壮说太饿没力气。
　　二人说话间，后门开了，一个人溜了出来，满脸惊慌。
　　吴丑儿一看，正是贾任。贾任也看到了吴丑儿，拔腿就跑，吴丑儿要大壮去抓，但大壮不想动了。吴丑儿气得跺脚，只得眼睁睁看着贾任跑了。
　　气了会，吴丑儿潜入宅子的厨房，搜了一些肉饼，倒了一碗盐水便跑回后门。
　　大壮咬上一口肉饼，顿时心满意足，吴丑儿将盐水浸在大壮的伤口上，大壮猛睁眼，“哦……”惊叫一声，眼泪差点滴到肉饼上。
　　没一会，大壮就吃完了三个肉饼，他带着吴丑儿进到后院里。前院还有杀声，二人见门就开，见屋就闯，终于在北面一排房子里找到一个大屋，里面躲着几个受了惊吓的侍女。
　　吴丑儿问屋子是不是“周五妹”的，侍女说“不是”，她刚要回身走，突然醒了一般，又问是不是她们主人的，侍女说“是”。
　　大壮进来，吓得侍女惊号。
　　吴丑儿喝道：“不要哭了！你们主人遭了难，我们是奉贾乡主之命，前来取些钱财去消灾的，快说钱箱在哪儿？”
　　侍女们都说不知道。吴丑儿满屋找，什么都没找到。
　　大壮抬起床踏板，也什么都没发现。吴丑儿哭了，坐到地上发脾气，一甩眼，她看到了什么，连忙爬起来，凑近梳妆台下的石板，“不那么严丝合缝，像是有人动过。”
　　吴丑儿让大壮挪走梳妆台，她蹲下来用铜镜撬起石板——下面是个木盒子，吴丑儿打开木盒，顿时眉开眼笑——一串金蟾与五串银蟾整齐地摆放在里面。她分了两串银蟾给那些侍女，让她们快从后门逃跑。
　　大壮数了五片银蟾装好。
　　前院的杀声渐渐停了，吴丑儿将钱全包上背起来，有些费力。
　　大壮夺过去，解开包袱丢下那三串银蟾，吴丑儿不舍，大壮拉住她的手就走。
　　突然有人声近了，吴丑儿急忙将大壮拖进了西侧的一个屋子里。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瞎子，这不是钱吗！”
　　“只有二十四万柳，我不信，给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把那八千万找出来！”
　　又是翻找的声响。
　　“娄爷，周五妹杀回来了！”
　　“娘的，多少人？”
　　“大哥，报，报，报，不是周五妹，是风月乡贾乡主带着乡卫杀来了！”
　　“快撤！”
　　慌乱的脚步声。
　　吴丑儿偷偷拨开房门，左右偷望——乱哄哄的声音传来，她赶紧合上门。
　　数不清的脚步声。
　　“一定是从后门跑了，追！追到后，全给我杀光！”贾乡主的声音。
　　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安静了。
　　“娘的，倒了八辈子大霉了！赖癞子啊赖癞子，你多什么事，请什么‘军爷’！咳，半生积蓄，只剩下一地狼藉……”贾乡主叹息。
　　“如今周姐姐受了重伤，主家，我们还是挖出那八千万，换一处安生地吧！”洪六妹哀哭。
　　“放屁！连你都以为我得了那八千万？实话告诉你，这主意就是镇西侯这个老东西想的！其中七千九百万全给他得了！我只得了一百万！我还替他背了‘叛国’的恶名！幸好五妹买通牢里，找了个哑巴顶了我，不然我真是被他杀人灭口了！”贾乡主有些怒气，有些失意，“这些年，五妹苦心经营，我才得以买官，成了‘贾乡主’……想不到竟生出这等预料不到的事来！眼看又要送‘孝敬钱’给灵均的大礼公了，我还到哪儿凑这三百万？没钱，官就做到头了……可叹，到头来，我赖癞子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主家，何不重操旧业？”洪六妹泣问。
　　“呵呵，骗钱骗得都是小钱，做官得的才是大钱！我这一生骗人无数，也才得了三四百万！我做这乡主，一个月就能得两百万，再加上酥玉楼的生意，一年存下一千万都不在话下——如此省事省力，坐着数钱的好买卖，不比骗钱来得适意，来得安心？”赖癞子说道。
　　说话间，有人来报“洪姐”死了，赖癞子嚎啕大哭，洪六妹也跟着哭泣。
　　俄而，又有人来报——红丰营刘将军奉北丘公之命前来查办“贾乡主”，说他巧立名目，增加农商赋税……
　　赖癞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过了许久，外面没了声音。
　　吴丑儿与大壮自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风尘仆仆，甄大仙与大成在黄昏前来到朱高村。
　　高乡士亲自来到村外迎接甄大仙，说：“听闻大仙又在此地救人，不收分文，此等大德大道，高某实在佩服！”
　　甄大仙笑着谦辞几句。高乡士安排酒宴为他洗尘。甄大仙吃喝完毕，就让大成到院外等着。大成假装出门却拐到暗处，悄悄摸摸地跟到花园里。
　　“令郎之病，恐怕爱莫能助啊……”甄大仙看上去很遗憾。
　　高乡士让人拿出银蟾五十枚，甄大仙推辞几番这才收了。
　　甄大仙说：“我有一秘法，不可宣人，或许能起奇效，但需要借高小姐一用……”
　　“大仙尽管吩咐，只要能救封儿，我想梨儿必然不会推辞！”高乡士连忙说。
　　甄大仙与高乡士耳语几句。高乡士面露难色。
　　“既然员外有所顾虑，那，甄某告辞。”甄大仙叹息，起身作势要走。
　　高乡士急忙拦住，说：“为救封儿，只能苦了我的梨儿了……”
　　当夜，高梨儿穿着华服来到花园中的宝成楼，甄大仙令人摆上烛台，让高梨儿跪在烛台前。他又让余者退出花园并将花园门锁上，命众人在外静候佳音，不得开门破了法力。
　　甄大仙在窗户口看着花园的门关上了，便一脸轻松地绕到高梨儿身后一把将其抱住，用手捂住她的嘴，说：“为了小姐兄长病愈，我要与小姐借贞操向天帝献礼，小姐切莫作声，坏了秘法，小姐兄长可就死定了！”
　　高梨儿受惊哭泣。
　　说完，甄大仙连忙去解自己的衣物……
　　大成从暗处奔出来上去就是一脚。
　　甄大仙回首一看，大喝：“你？孽徒！你坏了秘法，那就怪不得我了！”
　　高梨儿乘机爬起来躲到大成身后。
　　甄大仙从腰间摸出匕首，狰狞地笑着，说：“老子非但要将高小姐好好玩玩，还要就宰了你这个傻小子……”
　　大成抽出短刀，丝毫无惧。
　　甄大仙扑向大成——大成早就在竹衣寒的指导下学得一些剑术了，只见他一个箭步闪到一旁，一刀捅向甄大仙的肚子。甄大仙慌乱中竟用匕首挡了，他立即侧身刺向大成。大成一滚，回首就是一刀。甄大仙慌忙避开，大成顺势爬起，两人对峙。
　　甄大仙说：“你小子若是识趣，我这里有银蟾相赠，若是还要纠缠，丢了性命可就不划算了，为你那姐姐想想，别做傻事！”
　　大成大喝一声，冲向甄大仙，抬手一劈，甄大仙滚地避开。大成又劈，甄大仙飞出匕首，大成一刀劈开匕首，再砍向甄大仙，甄大仙爬起来，绕着烛案躲避。
　　“小兄弟，我身上有十个银蟾，你若能放了我，我全都给你！”甄大仙惊慌失措。
　　大成也不言语，突然钻过烛案，一刀刺向甄大仙，甄大仙避闪不及，腹部受伤，血流如注。他痛嚎一声，退了几步，捂住肚子，哀求说：“小兄弟，手下留情，我只是见色起意，想与她睡上一回，不曾想要伤她性命，念在我一时糊涂的份上，饶了我吧！”
　　“爷爷以前也混过山头，一看你那凶恶样，便知你是个假大仙，真山贼，我怎会轻易饶了你！”大成昂首直视。
　　“既然都是道上的朋友，为何不网开一面？我也是实在没法——本想投靠黑妖岭，却听说黑妖岭被剿了，只得做起老本行，我并未害人，饶了我吧……”甄大仙痛哭起来。
　　高梨儿怯怯地说：“小公子，既然他承认是山贼，何不扭送官府法办？若是杀错人，小公子免不了下狱之苦……”
　　甄大仙乘大成分神之机，从腰间摸出烟灰，洒向大成。
　　大成掩目，甄大仙滚地捡起匕首，刺向大成，高梨儿捂脸惊叫——大成的左腿被匕首刺中，鲜血喷溅而出……
　　大成忍痛挥刃，甄大仙应声而倒，哀号声声。
　　高梨儿吓得尖叫，花园外高乡士却不敢开门。
　　高乡士一边落泪，一边说：“对不住，梨儿，为了你兄长，你，你就忍忍吧！”
　　大成让高梨儿下去喊人，还说自己“无碍”，可是没走几步，就昏了过去，鲜血染了一地。
　　高梨儿冲下去使劲拍门，大喊“救命”。
　　高乡士见势不对这才让人开了门……
　　大成被人抬上一辆马车。
　　高乡士挥手，说：“快，快，快动身，不可耽误了小公子的性命！”
　　高梨儿也要跟着去。
　　高乡士说：“成何体统！大晚上，女子家不可抛头露面，回去！让小奴跟去即可！”
　　高梨儿哭，说：“这位小英雄救了女儿的命，难道女儿不该去吗？爹爹口口声声的‘大义须报’难道就是这般报吗？”
　　众人皆劝，高乡士只得点头。
　　天上没有星光，全是云。
　　大成躺在马车里，眼神无力，轻轻地说：“主家，大成，也能救人了……”
　　高梨儿一边哭，一边让他不要说话。
　　马车颠簸在官道上，微风拂过……
　　大壮仿佛惊醒了一般，想起大成来。吴丑儿得知大成竟然为此事又返回来了，有些后悔偷了大壮的钱。
　　吴丑儿与大壮在乡道上一边前行，一边到处打听，终于问到一处茶肆，听里面人说有个大仙骑着乌金马，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去了朱高村。
　　“老大，大仙？”大壮不解。
　　“找到他，便知是何缘由了。”吴丑儿说。
　　两人回马往朱高村赶，到了一个酒肆，他们听闻有一个小英雄在朱高村杀了一个山贼，身负重伤。
　　吴丑儿哭，说：“不会是我家小夹子吧？”
　　大壮也急了，带着吴丑儿催马赶往朱高村。
　　乡城里的药师为大成包扎了伤口，喂食了草药丸子。
　　药师走出去，等在外面的高梨儿急忙问道：“如何了？”
　　药师说：“万幸来得及时，伤口已经止血，不然必死无疑，只是休养的时日或许要长些。”
　　高梨儿伤心地哭泣。
　　家奴说：“小姐，他又不是我家的人，死了又如何。”
　　高梨儿骂得家奴磕头求饶。她留下些柳钱，让家奴在此伺候，自己则坐上马车，赶回朱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