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61、涉险风月乡（一）

　　行至风月乡，天亮了，大成见人就打听，却并未打听到吴丑儿的行踪，“这条路并无岔路，怎会遇不着呢？”
　　吴丑儿行了一路，形容疲惫，一抬眼——远处一栋大宅子墙白瓦新，映入眼帘，“好阔气的人家！不知我此生，能不能有这好福气……”她将马系在河边的树丛里，自己则躲进村口的草垛堆，想要寐一会。
　　“你确信，这个洪姐，就是癞子的姘头周五妹？”
　　“不会错！她那妖眼，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大哥，要不要等上娄二，保险些？”
　　“等他来一起分钱？这票货，我们五个还吃不下？兄弟们，劫了这个婆娘，得了那八千万，我们也去买个‘老爷’当当！”
　　众人齐声呼好。
　　吴丑儿探出头，看见那五个强盗抽出刀，直奔那富贵人家。
　　“八千万，好像谁说过，一时竟想不起了……”吴丑儿嘀咕。
　　那五个强盗人搭人，进去四个，突然一阵喊杀声与惨叫声，那富人家的高门大开，一群家丁手持刀剑追了出来，在外面搭人的那个强盗，回身就跑，家丁穷追不舍，追进了草垛堆，强盗胡乱挥刀，一不注意，一个三十出头的妖艳妇人，上前就是一剑，刺穿了那强盗的喉咙，血溅三尺。
　　“还以为我老娘是吃素的？老娘早就觉察你们了！可笑，张柱都不敢动老娘，你们却来寻死！”那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脸凶相。
　　“谁？”吴丑儿被家丁发现，抓了起来。吴丑儿一个劲地讨饶，说什么都没看见。
　　那妇人笑道：“你看见又如何？风月乡除了北丘公，就属老娘最大！呵呵，拿下，送到‘酥玉楼’！若是敢反抗，让她尝尝盐鞭子！”
　　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吴丑儿绑起来，丢到船上……
　　大成骑在马上，慢慢走着，竟是快到风月乡乡城了，“难道进了哪个村子？”
　　路上，几个农人大喊：“快去看看，有位‘真大仙’在村里给人治病呢！”几个妇人一听，匆忙奔去。大成也牵马，跟过去看。
　　农场的树下，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在用木剑为一位老者驱病，“皇天后土，神力我主，降降降降，病魔已除！”
　　大成挤过去，问周围农人哪个是大仙。农人指着那个披头撒发的人。
　　须臾，老者双目睁开，说自己眼疾好了，“‘真大仙’实乃神仙在世啊！”
　　农人们看了称奇，个个都要回去拿钱治治腰病腿病。
　　“真大仙”摇摇手，说：“哎，不可谈钱，若让天帝知我以此术敛财，天帝会派那擎天巨灵将我抓到天上去，我日后还如何继续救治苍生？”
　　农人们都跪下，称他为“救世救苦的真大仙”。
　　“真大仙”落泪，说：“我甄某区区一个小灵士，诸位不必行此大礼，折煞我也。”
　　“你是灵士？哪一族的灵士？”大成问道。
　　农人们都投来诧异的眼神，“此乃天机，不可乱问！”甄大仙上下打量大成，又看了看大成身旁的乌金马。
　　“哎，一个小公子，告诉他也不妨！我乃广云山得道之人，姓甄，道号‘灵力大仙’！小公子叫我‘甄道长’便可！”甄大仙自鸣得意地说道。
　　大成一听，眼泪差点挤出来，跪地号哭道：“终于找到大仙了！”
　　众人好奇，便问详由。大成说自己有个美若天仙的姐姐，自从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便失了神，仿佛痴呆了一般。
　　“什么梦，快讲与我听听，我或许有破解之法！”甄大仙煞有介事地问道。
　　大成说她姐姐梦见一只黑色猿猴将她抢了，并胁迫她为其生子……众人惊异，“是个怪梦！”
　　甄大仙双目圆睁，木剑落地，大呼：“原来，天帝指引我来到此处，乃是为了救你姐姐！啊呀呀，快，快，快，前面领路，不可耽误了时辰……”
　　大成说他家在桃源乡。甄大仙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之情，“小公子，随我来，这边说话！”
　　甄大仙将大成带到路上，悄声说：“我掐指一算，小公子的姐姐性命暂时无忧，我在朱高村还有一件要事！不如，将马借我一用，事成之后，我再来此地与小公子会合！”
　　大成说自己父亲是前朝大员，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能救着性命，愿以百万钱相赠。
　　甄大仙看着乌金马，再看看大成，说：“哎，哪里是钱多钱少的事！一来，我本就与朱高村的高乡士有约；二来，那朱高村也离此地不远。不如这样，小公子随我先去朱高村办事，回头我们再回桃源乡！”大成高呼：“大仙若是能救我姐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哎，不必如此！我看呐，你与我有缘，此乃天之注定，而我又正缺一位徒弟……”甄大仙斜眼望着大成。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大成以额贴地。
　　甄大仙哈哈大笑，夸大成机灵，便收了大成做徒弟，他骑上乌金马，带着大成离开谷家村，众农人跪送。
　　俄而，有农人问：“那个瞎眼老丈是谁家的？”
　　“不认识，兴许是邻村的。”有人回说。
　　甄大仙带着大成来到一个酒肆歇脚，大成在旁伺候。
　　“下午到了朱高村，你就在院外等着，不必跟我进去，否则破坏了我的灵力，唯你是问！”甄大仙突然恶眉凶目，惊得大成立刻弯腰，唯唯诺诺。
　　刚刚那个被治好眼疾的老者出现在酒肆外，来回走了两圈。
　　甄大仙打发大成去后厨催菜，然后与那老者鬼鬼祟祟地绕到酒肆后面。
　　不一会，老者拜谢而去。
　　风月乡乡城的酥玉楼，坐南朝北，被乡里人称为“风月肉铺”——每天晚上，洪姐便让人关上酥玉楼的正门，到院子后面的码头，迎接那些大富大贵的乡士富商，安排他们在中院花园旁的“水吟厅”饮酒作乐，“堂屋高三丈方十丈，遍地南乡青锦，客者席地而坐，花女鱼贯奉酒，男女尽去衣物，一个乱字难述……”
　　吴丑儿被带到一个艳妆妇人面前，艳妆妇人打量了几眼，开始在吴丑儿身上捏来捏去，一边捏一边说：“矮个圆尻，手脚小巧，皮细不白，口无异味，毛发脏腻……就叫‘圆儿’吧，先带去洗澡，洗干净些，特别是这些头发！一会脸上少扑些粉，眉描挑弯，唇上艳红，手脚指甲暂时不动，之后送甲丑‘新侍房’，让贾乡主‘过案板’！”
　　吴丑儿被带到东院，许多木盆，许多女子，许多仆人，许多打手，许多鞭子，许多抽泣……
　　大壮一路跑，没追上大成，一时着急，就走到一处树丛方便，却意外得了一匹马，“没人要的马，就是我的马！”他骑上马，顿时又有些“官爷”的感觉了——昂首挺胸，洋洋得意。
　　路上，几个乡卫护送一个老爷走过，那老爷朝大壮张望，呼喊道：“敢问这位贵客，这是去哪儿？”
　　大壮凝眉作势，看都不看她一眼，回答道：“我乃红风营官爷，不消你管！”
　　那老爷说他是风月乡新任乡主贾来，他还邀请大壮去乡城里的酥玉楼，“军爷一路风尘，不去消遣消遣，哪里说得过去啊！”
　　大壮傲首而去，看上去丝毫不把贾乡主放在眼里。
　　“近日北丘公派了红丰营的刘大人微服巡查……难道……”贾乡主忙问大壮姓氏，大壮回说“牛”。
　　贾乡主一听，追着大壮要请他去酥玉楼“歇脚”，态度也更加恭敬。
　　“个小小乡士还想请得动我！”大壮嘟囔着，一副瞧不起贾乡主的样子。
　　大壮如此态度，让贾乡主神情愈加慌张。
　　到了酥玉楼前，艳妆妇人在楼上见着贾乡主，便走下楼来迎接。
　　贾乡主连忙上前，对那艳妆妇人说：“快，六妹，那是红丰营的刘大人，务必请他来我酥玉楼玩上一晚！”
　　艳妆妇人上前三言两语，大壮便开开心心地来了。贾乡主大喜，忙问：“六妹，你说了什么，如此有效？”
　　“还不是男人那点心思，我说啊，‘酥玉楼夜夜都有新味道，值得一尝！’还说‘军爷晚上想吃多少肉就有多少肉’，他便来了……”艳妆妇人说。
　　贾乡主连夸艳妆妇人聪慧得力。
　　“哼，我成天陷在此处，累死累活，哪有人疼我！还是周姐姐舒心……”艳妆妇人抱怨道。
　　“哎，五妹也是在忙与楚水帮订立盟约之事，这可是大事！你们都是辛苦，我心里都记着呢，今夜我不回去，就在你这儿，陪你……”贾乡主色眉。
　　“主家都四十出头了，我才二十有七，就怕主家明早下不了床，上不了堂……”艳妆妇人掩笑。
　　“丹药都备着呢……”贾乡主捏住艳妆妇人的手，挑眉一笑。
　　大壮进了酥玉楼，见着“长凳”，便一屁股坐下，“咔嚓”——“长凳”中间断了。他连忙将“长凳”扶起来，用力将断口凑好，“长凳”勉强还能立着，“什么破客栈，凳子这么宽，还这么不结实！”
　　俄而，贾乡主进来了，请大壮去后堂吃茶。
　　“何时吃肉？”大壮问。
　　贾乡主笑说大壮性急，赶忙唤来那艳妆妇人，艳妆妇人便说有两位“新肉”，就等“过案板”。贾乡主便带着大壮走进“甲子房”，一个无衣少女正缩在角落抽噎，大壮不解。
　　贾乡主退了出去，将门关好，转过身便来到“甲丑房”，笑嘻嘻地走进去，“啪”——吴丑儿用面盆架的一条腿，打在贾乡主的后脑勺上，贾乡主捂住脑袋刚要喊，吴丑儿抢先大喊：“啊，救命啊，不要啊……”她一边喊一边捶，将贾乡主打得满脸是血，最后对准贾乡主胯间，又狠狠来了一脚，贾乡主两眼直白，晕了过去。
　　“扑通！”一声，门倒了，吴丑儿吓得抬头——“大壮！”
　　大壮一看吴丑儿，说：“我就说是小丑儿的声音！哈哈，嗯？你怎么不穿衣服？”吴丑儿这才回神，捂住身子，喊大壮脱下贾乡主的衣物让自己穿上。
　　吴丑儿问大壮怎么在这儿，大壮说这贾乡主请他“吃肉”，却一直没见着肉。吴丑儿一巴掌拍在大壮头上，告诉他贾乡主说的“吃肉”就是让他欺辱女子。
　　大壮暴怒，要上去打贾乡主，吴丑儿害怕出人命，拦着不让，“这里女子都是被拐卖来的，我们要想办法将她们救出去！”
　　“在那之前，必须找回我那九万钱，还有那块玉佩！”吴丑儿难忘“正题”。
　　“呵呵，小丑儿，我那八千……”大壮望着吴丑儿。
　　“找回来就还你！”吴丑儿白了大壮一眼。
　　“即刻就去！”大壮握拳凝眉，严肃地望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