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24、乡士之死

　　黄苍乡的乡道上，一群家丁在打护着女儿的一个难民。
　　月雨梨喝止，一个管家歪头走出来，说：“哟，小美人儿倒想逞英雄。哎，你们这么白净，不正是老爷喜欢的嘛！我还抢什么穷女儿，我抢你们就行了！来，给我上！”
　　月雨梨望向竹衣寒，竹衣寒瞄了她一眼，回马就往坡上跑。
　　管家带着家丁冲上来，月雨梨一惊，赶忙带着吴丑儿调转马头跟了上去。大成与大壮被晾在一旁，竟没人管他们。
　　蓝光闪。
　　月雨梨带马下坡英气无比，吴丑儿坐在后面目瞪口呆。
　　竹衣寒骑着花骢也跟了下来。大成与大壮喜，轻声言语几句，偷笑。
　　难民们向月雨梨等人谢恩。
　　月雨梨拉住竹衣寒不让她取柳钱出来接济难民，并说道：“战事已消，他们往高丘郡去，并不缺糊口的营生。你出门在外，钱只会越用越少，你现在到处救济，到时候没钱了，谁又会救济你？我来吧。”
　　月雨梨让大成拿银蟾去茶铺和酒肆换了碎钱，每人发了一千六百钱，叮嘱众人若是不想回家，就去高丘郡谋生，难民们千恩万谢。
　　吴丑儿望着月雨梨的包袱，擦擦手汗。
　　黄苍乡乡主府里，乡主狄荣闭着眼，正在让侍女替他敲腿。
　　门童进来跪下，通报道：“本乡乡士罗景才前来拜访。”
　　狄荣拂开侍女，大笑着迎了出去。
　　狄荣与罗景才两人互相吹捧一番，这才入座。
　　罗景才说：“唉，家中小妾吴氏与盗贼偷钱私奔之事，还望乡主多多用心。”
　　“哎，罗兄，何须客气，我已派人多方追查，一有消息，你我即刻便知。”狄荣拱手回道。
　　“我那小妾先前在鸿过乡田宅当过侍女，与田家的小公子有些传闻……乡主不妨派人去查问查问，或许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到。”罗景才笑着说。
　　狄荣点头相应。
　　罗景才与狄荣攀谈多时这才离去。
　　狄荣的夫人廖氏从后堂走出说：“为何又来了……”
　　狄荣对廖氏说：“哼，想我帮忙，却连点‘表示’都没有，真当乡士是个什么人物了！”
　　“我听说此人名声极差，家中侍女成天被他暴打虐待，真是作孽！”廖氏凝眉望着罗景才的背影。
　　“妇人之仁！那吴氏可是跟盗匪合谋偷了五十万钱，要是我愿意查，这可是大案！”狄荣喝了口茶说。
　　廖氏坐下来，说：“五十万钱也就是他随口一说，我不信他家库房放着五十万不去钱斋存着。”
　　狄荣点头，说：“这个我也知道，他无非是想引我重视，可是不懂规矩，我哪里有空管他的事，飞龙郡一堆麻烦，我忙都忙不过来……”
　　“是啊，老爷真是辛苦！尤其是军营那边，最让人烦心。”廖氏起身上前，揉捏狄荣的肩。
　　狄荣喝了口茶，说道：“战乱刚息，军营里的士兵就跟饿死鬼一样，见着女子就要抓进营里去，我倒没见他们打仗有如此热情！”
　　门童又进来跪报，说是雄虎营盛五隆大将军又来催粮。
　　狄荣拍桌，骂道：“这个饭桶将军，就知道催粮！我到哪儿去弄这么多粮食，全乡农田荒了五六分，壮丁被抓，女子被淫，还跟我催粮，真是煞鬼一般！”
　　廖氏赶紧安慰丈夫。
　　回到家中后，罗景才问仆人：“老顾出去挺久了，为何还不回来？连几个穷鬼都对付不了，真是废物！”
　　仆人低头，不敢看罗景才。
　　罗景才便拿了马鞭到后院去找新来的几个厨娘出气。
　　撕心裂肺的哀哭声，伴着罗景才的粗语，自后院传来……
　　吴丑儿见竹衣寒这般厉害，便坦言其实乡士就是那恶霸，自从成了他的侍妾，每夜必遭暴打，实在屈辱难耐，这才翻墙逃出。
　　吴丑儿捋起袖子，两条玉臂上满是淤青与黄斑。
　　月雨梨揪眉，大成痛哭，誓言要杀了这个乡士。
　　没过多久，吴丑儿就带着众人来到罗景才的家中。
　　罗景才听说吴氏回来了，立刻喊了家丁，拿了荆条制作成的硬鞭，直奔客堂，一见吴丑儿身边还有两位美娇娘。罗景才便放下硬鞭，让人安排茶食，问道：“两位是？”
　　月雨梨与竹衣寒都不说话。
　　吴丑儿说：“都是我的家人，知道我在这里受了大罪，特来为我报仇！”
　　罗景才仰面大笑，说：“你这个贱人，不好好服侍我，又不听话，我打你是天经地义！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去乡里告我……太楚千条律法，没有一条是不准丈夫打妻妾的，呵呵。再者说，不是我买了你，你早就成了军营里的死人了！你非但不知报恩，还要以仇报怨——伙同盗贼偷了我十万钱！天下竟然有你这等无情无义，蛇蝎心肠的贱人！来人，将他们全都拿下！”
　　几个家丁手持棍棒冲出来。
　　大成咬牙，拔刀就要上前，月雨梨拉住他，望竹衣寒。
　　吴丑儿对那些偷看的侍女喊道：“把眼睛闭上，我请的广云山云士要作法了！”
　　那些侍女闭上眼，青光一闪，罗景才和家丁们都倒地，没了气力，家丁们连连告饶。
　　月雨梨对吴丑儿说：“你为何不把我们的名字也说出来……”
　　吴丑儿白了月雨梨一眼，冲上去捡起硬鞭，高举起来，猛力挥下，“啪”地一声，打得罗景才衣服上一道褶痕。
　　罗景才喝道：“混账贱人，你不想活了！你们这些云妖，我是太楚乡士，你们在此作乱，是死罪，哎唷……”
　　吴丑儿不管不顾，使劲打了十几下，汗都打出来了。罗景才浑身见血，哀号讨饶。
　　月雨梨让吴丑儿停手讲讲“十万钱”的事。
　　吴丑儿并不理睬，而是跑进去里屋，拿了一条黑缎出来，对罗景才说：“你既然喜欢，老娘也让你尝尝滋味……”
　　吴丑儿把罗景才拖到堂后，将他眼睛用黑缎蒙上，然后吴丑儿悄悄跟侍女们耳语，侍女们从吴丑儿手里接过鞭子，一个接一个地上去打，罗景才发出杀猪般的嚎哭声。
　　大成跟大壮在一旁喊“打得好”。
　　众人打得手软这才停下，罗景才昏了过去，侍女们害怕地望着吴丑儿，吴丑儿也一脸紧张。
　　大成上去用手探探罗景才的鼻息，说：“放心，没死。”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吴丑儿捋起衣袖，返回前堂，端起罗景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月雨梨又问她“十万钱”的事，吴丑儿说那是乡士胡诌的，月雨梨不信。
　　“快些走吧，不然麻烦了……”大成说。
　　这时，院外一阵喧闹。
　　有个侍女跑进来说外面来了一群兵，说是要抄家。
　　吴丑儿领着大家从后门逃了出去。
　　在路边的一个酒肆里，月雨梨听人说——罗景才被盛五隆抄了家，家中二三十个侍女也被抓走了。而罗景才则被盛五隆派人扔进河里，活活淹死了。
　　竹衣寒凝眉握拳，若有所思。
　　“一路上尽顾着救人，你那‘要紧事’何时才轮得到！”月雨梨一脸怨气。
　　月雨梨吩咐大壮护着吴丑儿回桃源乡的朋满客栈，又安排大成带了她的信与飞云令牌去暖香小筑找听瑶，寻她帮忙。
　　月雨梨爬上花骢坐好，竹衣寒皱眉回望。
　　“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月雨梨笑嘻嘻。
　　黄昏罩住了万物，添上一些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