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98、天地之道（十八）

　　大雨哗哗地泼洒在路上，雨水在坑洼的地上肆意横流。
　　逃难的众人见天地间没了动静，便又往回走。
　　大成带着众人回到了大富镇的富安客栈，客栈的门关着，拍门也无回应。
　　不一会，一群逃难的人出现在客栈门口——是店老板一家和店里的伙计们。
　　客栈的店小二见着他们，眼睛都瞪圆了，“回来了？”
　　大成怒视那店小二，“便是你等坐视不管之人害人不浅！”
　　店小二不顾大雨，跪地赔罪，叫爹喊娘。
　　店老板走出来，连忙安排伙计去开门，恭迎众人去楼上歇息，他还安排后厨准备些热水，方便众人清洗。
　　大成说他们还要雇车回去，将大壮运回来，“店家可有相识的马车老板？”
　　店老板点头，带着大成，撑上雨伞一起出去了。
　　在店小二的指挥下，木淇被人搀扶进了月雨梨与吴丑儿的房间，躺在了月雨梨的床上。
　　吴丑儿也被搀扶了进来，她听着雨声，神情哀伤，那受伤的小女儿给吴丑儿倒了水，吴丑儿伸手去接，一碰，茶杯落地，“啪嗒”一声——吴丑儿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众人好言安慰。
　　对面的百道山庄后面的山口处，犀培通跨过素伊的身体，将竹洪间揪起来，推到了圣峰水主灵梦的面前，“他的命，归你了！”
　　灵梦凌眉看着竹洪间。
　　竹洪间跪地大呼：“圣峰大主，杀死水禾云师的，是乌戎死祭怒库亚！”
　　犀培通对灵梦说：“他将天毒丹磨成粉，融于水禾云师所饮之水中，害水禾云师无法化水雾脱身，致其中拳而亡！”
　　“此为他犀培通的主意！”竹洪间惊恐地望着灵梦，手颤抖着指向犀培通。
　　犀培通咬牙冷笑，“百道山庄谁是庄主，戒云镇谁是族首？”
　　“我家禾姐姐的墓，在何处？”灵梦问犀培通。
　　犀培通叹息，指着竹洪间，喝道：“他将水禾云师的尸首置于后山野林之中，恐怕已为野狗所食！”
　　灵梦张开嘴，一个踉跄，蓝衣护法急忙扶住，灵梦泪水肆流。
　　过了一会，灵梦起身，让犀培通带她去，犀培通则让龙浩秋带她们去寻山庄里负责搬运尸首的那个“尸公”，龙浩秋应了。
　　灵梦让蓝衣护法上前揪起竹洪间，“带去祭奠禾姐姐的英灵！”
　　灵梦走后，犀培通扶起了素伊，素伊泪，“犀哥哥，你，为何害义父……”
　　犀培通含泪，“妹妹，竹洪间眼里，没有我戒族，有的只是他的荣华富贵，广厦高位！”
　　素伊咬牙挥拳，打在犀培通的胸口，“你是妒忌！”
　　犀培通落泪，“我没有妒忌，只有恨——恨他自称我们的义父，却让‘义女’们轮番侍寝！恨他将雪贺大人的件件功劳，占为己有！恨他，恨他将所有人，视作一道道供他声名远播，富甲天下的阶梯……你若恨我，便杀了我吧！”
　　素伊闭上眼睛，泪水和着雨水直流。
　　云乐回来了，他问犀培通惑愉在哪儿，犀培通回望后堂。
　　云乐走进去，惑愉靠在墙边，呆若木鸡。
　　云乐笑着，抖抖湿透的衣衫，靠近惑愉，说道：“本是走了，却想起你来！你若是不想在此处待了，随我往西去吧！”
　　惑愉没有回答，她望了云乐一眼，“你走吧，我也是会离开了。”
　　“你往何处去？”云乐望着惑愉问。
　　惑愉望着云乐，“往南乡荒山野岭去……”
　　“我无处可去，你若是不嫌弃，我陪你去。”云乐说。
　　惑愉闭眼落泪。
　　龙浩秋在偏院里抓住了正在与他人抢钱的一个尸公。
　　尸公便带着龙浩秋等人来到一处尸塘，他往里一指，没有说话。
　　灵梦往下一看——水禾浮在浑浊的雨水里，胸腹与大腿已是为野狗啃烂……
　　灵梦猛喘一口气，“咯”地呕出血来。
　　两个护法揪起眉头，连忙上去扶，“大主！”
　　竹洪间乘机滑下尸塘，游过尸骨，向对面冲去。
　　龙浩秋望着灵梦与那两个护法，说道：“老鬼跑了！”
　　灵梦手一伸——一个水泡飞出，将竹洪间的腿罩住，拖回了尸塘里。
　　竹洪间不断吐着浑水，推着水禾的尸体，哭喊着“救命”。
　　灵梦用一个水泡将水禾“抬”到了上面，她又将竹洪间“抬”了上来。
　　灵梦选了一处能南望圣峰的地方，让竹洪间和尸公为水禾挖一个墓坑。
　　尸公便回去拿铁锹，一个蓝衣护法陪他走了。
　　竹洪间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讨饶，灵梦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望着水禾的尸首。
　　龙浩秋撇嘴笑，小声嘀咕：“往日那般威风，如今这般落魄。”
　　很快，尸公便来了。竹洪间乘众人不注意，奔向悬崖，“我竹洪间，绝不会死在，你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灵士手里！我，我跳去下，死也是个英雄！”
　　蓝衣护法要去追，灵梦却喝住了她们。
　　竹洪间停在悬崖边，蹲下来痛哭。
　　过了许久，尸公与龙浩秋，一起挖好了墓坑，安葬好了水禾。
　　灵梦跪在雨中，嚎哭不已。
　　竹洪间还想逃跑，却被龙浩秋抓住了。
　　灵梦让竹洪间往悬崖边去，竹洪间哀哭不绝，脸已揪作一团。
　　龙浩秋将竹洪间带到悬崖边，竹洪间仰天长啸，“若没有我竹洪间，戒族何以如此强盛！老天，你何故如此待我！”
　　灵梦伸手，怒喝道：“上古·万滴水葬！”
　　无数水滴自天而下，“轰”地一声，一瞬间便将竹洪间连同周围的巨石击成血雾与碎石。
　　龙浩秋与尸公看呆了。
　　雨突然转大，击打地面与草木，轰响不绝。
　　大成带着月雨梨和大壮回来了，一众男子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大壮抬到了楼上的卧房里。
　　店老板问大成要不要请药师过来看看，大成望向月雨梨，月雨梨点点头。
　　店老板便让店小二去请附近的药师来。
　　后厨伙计抬着大木桶出来了，后面跟着两个抬着热水桶的。
　　月雨梨上楼喊木淇先准备沐浴，木淇已在打坐回神，便拒了；月雨梨又让吴丑儿先沐浴，吴丑儿哀伤未过，无心沐浴；月雨梨便让其他女子沐浴，其他女子却说擦干身子便好了。
　　月雨梨叹息，受伤的小女儿跳出来，应了。
　　月雨梨对那个小女儿说：“你有伤口，岂可沐浴！”
　　“你的名字叫什么？”月雨梨突然想起来，问那小女儿。
　　小女儿笑，说道：“我是陶土乡李乡士家的侍女，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喊我‘未儿’好了。”
　　“什么‘卫’？”月雨梨又问。
　　“‘未曾明白’的‘未’。”小女儿回答道。
　　月雨梨低眉，突然抬头盯着小女儿的眼睛，“你不是姓房吧？”
　　小女儿懵懂地摇摇头，“不是，何意？”
　　“无事。”月雨梨叹了一口气，“那你主人呢？”
　　小女儿哀眉说道：“我家两个小主人，死活不听我劝，带着许多妇人跳河逃命，怕是已……”
　　月雨梨安慰未儿，说：“往后，你便跟着我们！”
　　未儿跪地谢恩，众人欢喜。
　　大成坐在客堂里，脱去湿拉拉的靴子，他望着外面的弥天大雨，轻轻说：“不知主家到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