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51、血日（四）

　　叶空谷里，叶兆青带着众人巡查了一晚。
　　“斑枯不曾入谷，竹衣寒又不曾来，下龙潭的人，究竟是谁？”叶兆青低眉不解。
　　叶心柔眨眨眼睛，对叶兆青说：“我知是谁了！”
　　“谁？”叶兆青立刻问道。
　　叶心柔说：“我在龙潭谷地教授灵法之时，曾多次见着一个面容枯槁的神秘妇人！”
　　叶兆青望了叶心柔一眼，摇摇头，“不会，断然不会是……”
　　“哥哥，你认识她？”叶心柔偏过脸看着叶兆青，她的两处眉头微微凑近了，一脸奇怪。
　　叶兆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认识，然后他说要去龙潭客栈查看，便带着人走了。
　　叶心柔望着叶兆青的背影，小声说道：“哥哥，既是认识，为何不说清楚？”
　　近水寨里的木屋木阁哨所塔楼都已为藤蔓吞噬。
　　轰声仍未停止。
　　黑日狂猿挥舞着石斧与斩猿使战作一团，金光黑光频频闪过林间。
　　黑日狂猿猛地掷出石斧，斩猿使化光一闪，黑日狂猿卷着黑火极速飞至，斩猿使避闪不及，“轰”地一下，被撞出去十数丈，不待斩猿使起身，黑日狂猿凌天而下，一拳夯在斩猿使的面门上，金光裹着青光闪逝，斩猿使的额头上多出一道裂口。
　　斩猿使滚地躲开黑日狂猿的又一拳击，回身跃到黑日狂猿的背上，揪住黑日狂猿的鬃毛，一拳夯击在它的头上，一股黑火闪过，黑日狂猿回手揪住斩猿使，一个被甩扔出去数丈远，它卷起黑火又一次撞向斩猿使，斩猿使极速上树，手一伸，长矛眨眼回到他手中。
　　黑日狂猿见状立刻回身跃上神木，斩猿使追上去，掷出长矛，长矛如箭，擦过黑日狂猿的背，“轰”地击穿了一个神木树干，炸出树汁木屑，神木也随即歪斜下去，拦腰断了。
　　黑日狂猿穿行于藤蔓与神木之间，斩猿使紧紧追赶，两者攻守不断转换，青光青火闪个不停。
　　木皂焦急地望着，“它或许是知道，时候久了，斩猿使大人便会变得虚弱！”
　　“我上去助斩猿使一臂之力，你快走！”木皂化作木猿。
　　木淇拼命阻拦，木猿已攀上神木，跃身而去。
　　黑日狂猿瞟到木猿，又瞟到木淇，立刻振身卷火，撞倒几棵神木，以拖延后面正在追赶他的斩猿使。
　　神木间，一团黑火扑向木淇。
　　木淇一个鱼跃，隐没于藤蔓之中。
　　黑火入地，炸出一个巨大的火圈，木淇现身躲避，疾步飞入另一堆藤蔓丛中。
　　黑日狂猿追进，猛地按地，黑火爆升，藤蔓尽作灰烬。
　　长矛突至，黑日狂猿滚地而去，长矛冲入灰土之中，溅起满目尘灰。
　　斩猿使与木猿先后落地，黑日狂猿见没能寻着木淇，便手举石斧，舞成黑火旋风，直取木猿。
　　斩猿使伸手，一股无形之力将木猿推入神木林中。
　　斩猿使收回长矛击向那黑火旋风，黑日狂猿撤了黑火旋风急奔进入林中，木猿攀上高树，猛然跃下，一拳夯在黑日狂猿的头上，黑火高冲。
　　黑日狂猿痛号着，一石斧砍在木猿的身上，木猿团身滚地，躺在地上。
　　神木龙又一次拦在木猿的身前，挡住了黑日狂猿的飞斧。
　　黑日狂猿吼叫着，跃上神木龙的背，拔下石斧，连续挥砍神木龙的脖子，神木龙的脖子被黑火熔断，坠入林中，化为散木，神木龙的身子也轰然倒地。
　　黑日狂猿滚地而起，立刻又俯身，避开了飞过的长矛，长矛“咔咔”地将路上的两棵神木被拦腰击断。
　　黑日狂猿爬起来，跃上神木，冲入树冠中，消失了。
　　斩猿使收回长矛，疾步跃上树冠。
　　木淇自藤蔓中现身，去扶木猿。她头顶的神木树冠中，一道黑光疾下，一道金光闪至——黑日狂猿的石斧砍在斩猿使的长矛柄上，黑火金光如水泼一般散开。
　　木淇拖住木猿，她手一伸——神木龙的身子立刻回身卷起木淇与木猿，一头撞进藤蔓中，没了踪迹。
　　黑日狂猿暴怒，弃了斩猿使，避开飞矛，攀入神木树冠中。
　　木淇与木猿自远处现身，木猿喘着恢复了木皂的样子。
　　木淇哀泣，伸手放在木皂的胸口，木皂用手拦住，喝道：“你灵力已尽，再用灵术救我，若是斩猿使败了，你便无法逃遁了！”
　　木淇哪里肯听，拼命推着木皂的手臂，木皂吼道：“冷静些，小淇！”
　　木淇摇头，双手都往木皂胸口挤。
　　木皂按住木淇的手，盯着木淇的眼睛，说道：“小淇，用‘祭宠术’吧！”
　　木淇凌眉喝道：“胡说！”
　　木皂昂起首，抓住木淇的双肩，“斩猿使大人一倒，你我毫无生机！唯有献祭我，恢复你的灵力，此战才有转机！你决不可再犹豫心软，小淇，为了我们家，你必须这么做！”
　　木淇泪珠滚涌，喘声加重，她微微摇头，“不，不，不……”
　　木皂揪住木淇衣襟，“你不想救出我们的父母了！你忘了，我们的弟弟妹妹还在受罪！你若死了，我们家唯一的自救之路，便不复存在了！”
　　木淇抱住头，努力地喘着，调整着。
　　木皂奋力坐起，化身为木猿，他双手合十，凝眉望向木淇，“你活下去，救出他们，我，便没有白死！”
　　木淇含泪抽噎，闭上眼睛，身子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
　　林中的炸声渐渐稀疏了，斩猿使突然如同飞落的流星，击穿了数根神木，溅起木屑尘灰，草浆藤汁。
　　黑日狂猿嚎叫着，援木而下，冲向斩猿使消失的地方。
　　“不可再犹豫了！”木猿揪着脸，大声喝道。
　　木淇脸上的表情慢慢沉静下来，她咬着牙，将手放在木猿的头顶上。
　　“妹妹，照顾好，你自己！”木猿缓缓合上眼睛，脸色平静。
　　木淇的手在打颤，泪在肆流，“昊天，有命！”
　　木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它的身子慢慢裂开，一道道浓烈的青光透了出来……
　　青光不断涌向木淇，木淇的身子在颤着。
　　当青光自木猿身上消失的那一刻，木猿那干裂的身体，立即随风垮塌，散了一地。
　　木淇的身体笼罩在青光中，泪也成了青色，她跪在地上，望着木猿散落的身体，喘声号着，抽噎着。
　　木淇将双手按入土中——神木嫩芽悉悉索索地破土而出，“嗡嗡咔咔”地飞速拔高……
　　不一会，“方天森林”便已将万物笼罩于其中，遮天蔽日。
　　方天森林的一端亮起日光，它如同漫山遍野的洪水，飞速地在方天森林里向前铺洒，黑日狂猿弃了斩猿使，背过身，狂奔向方天森林的另一端，那深处的黑暗仿佛便是它的保护伞。
　　斩猿使奋力爬起来，望向日光，他脑后的光圈更加明丽，脸上与身上的伤口也渐渐聚合了，他一伸手，一道金光——长矛如烈火一般飞入他手中。
　　斩猿使叹道：“想不到，一个贫家女儿，竟有如此实力！”
　　斩猿使回身提着长矛，跃步上树，如闪电般行进在方天森林中。
　　黑日狂猿咬紧牙齿，奋力地躲闪着越逼越紧的日光。
　　“咔”地一声，长矛击穿了黑日狂猿的肩部，黑日狂猿滚出几丈远，它伸手握住长矛，手里顿时冒出青烟，“滋滋”作响，它一声怒吼，拔出长矛，随即继续向前冲刺，日光照耀到了方天森林的尽头，尽头处的那片黑暗，如同烈日下沙漠中的一汪水，极速消失了。
　　黑日狂猿跪在日光中，眼珠逐渐变为金色，它团着身子，发出哀号。
　　斩猿使极速飞至，一矛刺入黑日狂猿的胸口，金色的血液如同岩浆一般洒落在地上。
　　斩猿使拔出长矛，半跪于地，隐没于日光中。
　　方天森林如同褪色的画卷，慢慢消散着。
　　黑日狂猿身上飞腾起一股黑火，随后，黑日狂猿变回了乌克罗，他的脸上已无生色。
　　房怡又滚又爬地扑到乌克罗身边，推着他。
　　木淇双手撑地，一声咳嗽，吐出一大滩血来。
　　“轰”，突然，一只长着巨石手臂的乌猿夯下一拳，将毫无防备的木淇砸入土里，木淇身上青光散去，血如同奔淌的流水，浸满了她的衣物，木淇喘声微微，眼睛睁着，空洞地，望着天空。
　　巨石臂乌猿鄙夷地盯了木淇一眼，便弃了她，奔到乌克罗身边，它揪起乌克罗，夹到其腋下，一声哀号，挥开哭泣的房怡，迈开大步，穿石入林，没了踪迹。
　　一切静了下来，飞鸟回旋，走兽观望。
　　虎口寨的山贼们躲在石头之间，依旧不敢动弹。
　　房怡跪在地上，望着近水寨，两行泪下，“本以为是笔好买卖，不承想竟是触了瘟神！”
　　一众女子哭着扑向房怡，房怡见状，赶紧奔入林中。
　　吴丑儿爬起身，身旁的女子身下全是血，已是没了声息，吴丑儿跪倒地上，再度号哭。
　　大成微微睁开眼，“姐，快，走。”
　　吴丑儿扶起大成，将大成背到身上，一步步走向河边，她脚下一滑，将大成摔到一个泥坑里，吴丑儿伸手去够，够着了，她奋力一拉，却没有拉动大成，她嘶号着，颤抖着。
　　女子们跑过来。
　　“快逃吧，救不了的！恶人们马上便会回来了！”有女子号叫道。
　　那些女子犹豫了，号叫的女子又喊。众人便弃了吴丑儿，向北奔去。
　　吴丑儿垂下头，浑身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