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47、血日（一）

　　圣峰沐浴在血日之中。
　　自北向南流淌的冷泉之上，矗立着水族人世代累建而成的水灵宫。
　　泉水依旧，水灵宫中却已生灵涂炭，遍地死尸。
　　流抟将水灵宫护卫统领——“圣峰三法”之一的春茹玉拖到冷泉边。
　　“春岭家族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你何必为了冷泉家族丢了性命！”流抟揪住春茹玉的长发。
　　春茹玉眼神颤动着，口中微弱地喘着气，什么话都不说。
　　流抟摔下春茹玉的头，走向“圣峰三法”中的梦云潇，他将剑刃对向梦云潇的脖颈，抬眼望向春茹玉，“她的命，如今便在你手中握着，说与不说，你来决定。”
　　梦云潇咳出一口血，奋力一仰头，剑刃刺穿了她的脖子，她的头随即歪到地上，鲜血如网铺散在青石板上。
　　春茹玉落泪。
　　流抟恨得切齿，将梦云潇的头发削去，再将她的衣服撕扯开。他找来绳索将梦云潇的尸首吊在水灵宫宫院中央的那棵水灵木上。
　　水灵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蓝叶变作红叶，青枝变作红枝，树干上渗出的树汁也成了血珠一般的红色。
　　春茹玉痛哭哀号，拼命用头撞击冷泉旁的石块，额上尽是血迹。
　　流抟跃身来到春茹玉身边，将春茹玉揪到一边，喝道：“想死？我怎舍得！”
　　“想来，若不是广云山举灵梦为圣峰之主，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流抟冷笑，“罢了，今日便成了这礼，让我流心家族也留个根吧！”
　　叶印血霞，雀鸟飞掠。
　　虎口寨的山贼收了通行费，便让木淇与木皂进了山。
　　“夜里的响声，难不成是灵士攻打楚水帮？”木淇望着那些满身血污，昏昏欲睡的山贼，对木皂说道。
　　木皂继续走着，也不搭理。
　　近水寨里，贾文坐在一个大坑便，脚踩大壮，指挥几个山贼将吴丑儿与那些逃跑的女子都拖进坑里，他一声令下，两侧的沟槽中被置入大量的蛇虫。女子们惊得跳脚，时而互相推搡，时而互相拥挤，号哭着，哀求着，颤抖着。只有吴丑儿呆得像个木头人，靠着坑边，瘫坐下来，任凭一条条蛇游过她的身子，缠住她的脖子。
　　“快看，这帮贱货吓得！”贾文与众山贼哈哈大笑。
　　乌克罗摇摇头，走向岸边的房怡。
　　房怡让小房子去渡口，请名医过来治疗阿强的伤。
　　“快去快回！”房怡叮嘱小房子。
　　小房子点点头，接过钱袋，跳上一艘轻舟，船夫立刻奋力摇橹，水浪分波。
　　不久，轻舟便消失在水面上。
　　房怡拉住乌克罗，“ro，那名贵女儿，我想请你帮我送到北疆去，交给太周中江前线的大统领‘北武公’姜葵。”
　　乌克罗露出为难的表情。
　　“如今是我落难之时，你都不愿帮我？”房怡神情哀伤。
　　乌克罗叹息，“我古血宫与蓝血宫，为‘武尊大会’已是剑拔弩张，容不得我离开太久！”
　　房怡沉默。
　　过了会，房怡哀眉，“如此一来，唯有等阿忠回来了！”
　　戏弄完那些女子，贾文又将大成拖出来，吊了起来。
　　贾文走到房怡身旁，问如何处置大成。
　　房怡望着北方，轻轻地说：“先问清楚他们的靠山，之后再杀了不迟！”
　　贾文便回身走远了。
　　乌克罗轻声对房怡说：“这个长胡子，你小心些！”
　　“我自是知道，只是他与竹洪间交好，一时也动不了他！”房怡愁目。
　　乌克罗笑，凑近到房怡耳畔，“今夜你派人假传百道山庄的消息，邀他去赴宴，我在半路，截杀了他！免得我回到古血宫，还得担心你的安危！”
　　房怡微微一笑，白了乌克罗一眼，“光杀他有何用，贾泉呢？他们手底下那帮人呢？山头上的事，哪里有如此简单！若是光杀人便能省了是非，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你个呆猴子提议！”
　　贾泉从山上来了，报告房怡说山上的事暂时处理好了，重修卫兵所的事，他想安排人去渡口雇些木工瓦工。
　　房怡应了，“你自去安排，账目上有数便可。”
　　贾泉一走，房怡呵呵笑，紧紧依着乌克罗，附耳嘀咕几句，乌克罗捏了房怡的脸，笑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房怡用来歇脚的木阁。
　　贾文几鞭子打下去，大成毫无反应。
　　“混账东西，还装死！”贾文喝来人往大成脸上浇水。
　　大成咳嗽两声，终是醒了。
　　贾文瞟了一眼木阁，又望了一眼贾泉，他命人代自己鞭打并审问大成，自己则坐到简易木桌旁，招呼贾文说：“来，老三，坐下，喝一杯，歇个脚！”
　　贾文喝了一杯水，低声说道：“野种去渡口找药师了，我们须得抓住时机，除掉阿强！”
　　贾泉会意点头，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走了。
　　山贼报说——“二当家，这浑小子伤得太重，好像不行了。”
　　“死也别让他好死，用点油脂，点火烧死他！”贾文伸了个懒腰，“我得去歇息会了，被这帮混账害得腰腿都断了！”
　　一个山贼将大成的宝刀呈递上来，“二当家，这是浑小子的宝刀！”
　　贾文接过宝刀，嗤笑，“刀虽是不错，就是像它主人的命一样，短了点。”
　　贾泉骑上马，领着几个心腹，上了通向虎口寨的那条林中小路。
　　路上，迎面走来两个熟人——木淇与木皂。
　　贾泉大笑，拱手作礼，木淇与木皂回礼。
　　“两位木大人，又要乘舟去天保山？”贾泉问。
　　木皂点点头。
　　贾泉告辞，木皂回礼。
　　林叶沙沙，莺鸟轻鸣。
　　龙潭边的林木之中，竹衣寒将马系好，然后她走向龙潭。
　　潭水微漾，竹衣寒将手上的戒指放在浅水里的一块石头上，潭水猛地一震，波澜涌动起来。
　　一阵青烟涌起，戒指化作了黑蛙与银蛇。
　　黑蛙与银蛇望着龙潭，泪如雨下，“终是回来了！”
　　近水寨的寨门口，卫兵拦下木淇与木皂，连忙去报给贾文。
　　贾文快步走出寨门，笑脸相迎。
　　木皂看到贾文手中的宝刀，眉头一皱，连忙对木淇使眼色。
　　木淇作礼，瞥到木皂的眼神，便回眼一看——青眉顿如利剑。
　　缓了缓，木淇笑问贾文宝刀的来处。
　　贾文笑着说：“一个浑小子，拿了把刀便将自己当作武圣了，竟敢跑到我楚水帮来生事！”
　　木皂双臂抱胸，斜眼看向木淇。
　　木淇急问：“他人现在何处？”
　　“快烧成黑皮了！”贾文歪头笑望哨所。
　　木皂怒眉，上前将贾文揪住，喝道：“真要害了他的性命，我便将你头拧断！”
　　贾文惊恐不解。
　　木淇看上去心急如焚，夺过宝刀，不顾山贼阻拦，她三步并两步，闯入了近水寨。
　　山贼们面露警惕，哄闹起来，齐刷刷地亮了刀剑。
　　房怡听得动静，披了衣物，走出木阁。
　　木淇目光扫了一圈，看到奄奄一息的大成，泪水即刻如滚珠般坠下。
　　木皂一个跨步，冲到那拿火把的山贼面前，一脚将其踹开。随后，木皂解下绳索，将大成放下。
　　山贼们一阵谩骂，人却不敢近前。
　　乌克罗系好腰带，也走出了木阁。
　　木淇望向房怡，笑着作礼，说道：“帮主姐姐，别来无恙！”
　　房怡走下木阁的楼梯，回礼笑道：“木族妹妹，倒是越发地嘴甜了！”
　　木淇指着大成，问：“请教，此人是如何得罪帮主姐姐的？”
　　房怡笑，说大成与那一旁的死蛮人是一伙的，为了抢夺几个女子，杀了她数十个兄弟，还伤了上百个兄弟，又害她损失了数千万柳钱。
　　木淇皱眉。
　　房怡望望木皂与大成，说道：“怎么，二位认识此人？”
　　“一个旧相识的独子。”木淇看着房怡，“我想花些钱，赎了他的命，敢问帮主姐姐，多少合适？”
　　房怡笑，“这价钱嘛，不是妹妹担得起的。”
　　“我愿出一百金树轮，折一千五百万柳，换他一命！”木淇平静地说。
　　房怡扬眉大笑，“我死掉的兄弟，每家都得五十万柳，伤了的兄弟，每个开销也须得三五万，那些淹死的‘好货’，加起来，怎么也得上千万柳钱……妹妹，你这价钱，三项里任何一项都不够开支的！”
　　木皂怒眉喝道：“你做这害人家破人亡的买卖，遭此报应，本就是活该，还敢坐地起价！”
　　“哥哥，不可多言！”木淇斥道。
　　房怡轻笑，“念妹妹是我楚水帮的常客，若是能得些钱补偿，我倒也乐意成人之美！一口价，两百金树轮！”
　　木淇低眉，咬牙喝道：“成交！”
　　“你！”木皂眉头都拧成绳子了。
　　房怡歪头笑着，望向木淇，“那妹妹，钱呢？”
　　木淇说要去百道山庄借些钱才够，房怡应了。木淇临走前，要求留下木皂看守大成。
　　木皂喝道：“与这毒妇讲什么价钱！该杀就杀，捣掉这个害人窝，何必客气！”
　　房怡冷笑，甩手而去。
　　木淇连忙上前赔罪。
　　乌克罗飞身落到地上，“穷酸木士，好大的口气！”
　　木皂握拳，“你们这些黑畜生，坏事恶事，件件离不开你们！”
　　乌克罗大怒，房怡连忙回身拉住，示意他冷静。
　　木皂对木淇说：“小淇，你何必怕得罪百道山庄！这处人蛇窝，我早就想捅掉了！想想三弟怎么死的，这些人蛇，一个一个，都该死！”
　　乌克罗推开房怡，木淇拦到木皂与乌克罗中间，喝道：“我们好不容易做了买卖，又何必因一时之怒，坏了约定！”
　　房怡也劝乌克罗，乌克罗咬牙。
　　木淇上前拉住木皂，“哥哥，若是能用钱摆平，又何必冒险对抗乌猿与百道山庄！”
　　木皂推开木淇，大声喝道：“何须跟这些畜生废话，连这黑畜生与这竹洪间的情妇，统统杀了，让这方水土也落得个干净！”
　　乌克罗怒不可遏，极速化猿，一个纵跃，直取木皂。
　　木皂凝眉，手一挥，化作木人力士。
　　两人打到一处，拳风吼吼，夯地雷动，烟尘滚滚。
　　山贼们惊得四散而逃，房怡连忙避远了。
　　木淇一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