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45、楚水惊魂（九）

　　山贼们在林子里找了半天，并未发现那些女子。
　　“真是怪了，能跑到何处去！”贾文一脸气闷。
　　几个山贼跑到河岸边解手。
　　“这回贾老板可是要受苦咯！”
　　“活该！哪回好货到了，他不是自己先尝尝！哪里想过我们兄弟！”
　　“就是，他破了帮规，还得我们给瞒着！”
　　“哪里要瞒！帮主肚里明镜似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是因为‘贾胡子’是帮里的老人了，抹不开情面！”
　　“你们这帮蠢人，懂什么！帮主这是撤了‘笼子’，让他野！你瞧，这下野出事来了，办他，便顺理成章了！”
　　“莫要胡说！撒泡尿都这么多废话！”
　　三两步外，河岸旁的水里，十个女子，或是揪着垂下的树枝，或是扒着岸边露出的树根，贴着河岸，眼泪肆流，大气不敢出一口。
　　月隐人寂。
　　大成让大壮留下休息，让吴丑儿照顾，“我先去查看查看！”
　　吴丑儿叮嘱大成小心些。
　　大成摸着石头，穿行而下，借着院子旁的柳树，攀上院墙，跳了进去。
　　有犬吠声传来。
　　大成左右看看，弯腰疾走，淌入院子中的水池里，躲好了。
　　几个护院牵着一条大黑狗，谈论着山下的事。
　　“说是‘剑客蛮人’，搞不好就是百道山庄的！”
　　“我看也是，那帮戒鬼什么脏事情都干得出来！”
　　“哎？这么大动静，怎么不曾见着乌猿大人呢？”
　　“他啊，哈哈！受了帮主与小少爷的气，走了！”
　　大黑狗猛地对着池子狂叫。
　　一个护院，上前就是一脚，“每次到这院子都乱叫！”
　　“死狗！”另一个护院也跟上一脚。
　　大黑狗哀鸣，低下头，不敢叫了。
　　山月忽明。
　　大壮望着吴丑儿，“你若是担心，也可去看看，我缓口气，便跟上去！”
　　吴丑儿点头。
　　院子里，大成见那些人转入另一个院子，立刻上了岸，摸入他们来时的那扇院门。
　　几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过，大成避入花丛里。
　　“山下出了何事，竟要我们去寻乌猿大人？”
　　“小声些，只管照做便是，哪里还敢乱问！”
　　“弄儿和碧儿，又是遭了罪，我是最恨那什么乌猿大人的！”
　　“若不是帮主收留，你早在文戎宴会上被当作肉羊玩弄了！”
　　“莫要吵闹！叫人听见，又要吃鞭子！”
　　大成嘀咕，“这里有乌猿？”
　　大成靠着墙，极速穿过长廊，进了一栋宅子。
　　几个人正在打一个老婆子。
　　“叫你多话！”
　　“不敢了不敢了，九爷！”
　　“哎，不曾乘着酒劲，玩一会那美人呢！”
　　“吃屎吧你！你若敢，我保你人头落地！”
　　“玩笑话呢！”
　　大成等那几个人都去休息了，自阴影中窜出，拉住了那老婆子，亮亮自己的刀，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成将老婆子带到一处院墙下。
　　问完老婆子，大成让老婆子自去休息，不要出声，不然性命不保。
　　“不叫你教我，我被打成这般，还要助他们不成！”
　　大成三两步，如同一只迅捷的兔子，钻进阴影中。
　　不一会，院子里便想起了锣声，“有刺客，有刺客！”
　　龙头寨卫兵所的院子里，只剩下十来个卫兵，他们分成两队，其中有些人不时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已过了半夜了，怕是睡不成了，今晚。”
　　“小声点，遇事少些抱怨，叫贾老板弟弟听着，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还怕这新来的？我跟帮主的时候，贾胡子都只是个文戎贩子呢！”
　　“少吹嘘了，你资格再老，也只是个小头头，人家那可是二把手！”
　　“懒得与你们讲……我告诉你们，贾胡子虽是将前帮主的那帮人马带过来跟着帮主，但帮主可没将贾胡子当做亲信！帮主的亲信是阿强，阿忠！”
　　“嘘，出来了！”
　　“娘的，自己人，吓我们一跳！”
　　贾任将身边的人遣去后，立刻回身扭动墙上的龙头，一道密门缓缓打开，他快步走进密室中，又扭动里面墙上的虎头，将门关上。
　　月雨梨身子似一滩烂泥，躺在床上。
　　贾任吸了口气，一脸踌躇，“若是教人发现，表哥自是饶不了我！”
　　“可是，这等好货，若是不尝尝，此生怕是再无机会了！”贾任紧张地舔舔干燥的嘴唇。
　　贾任牙一咬，猛地扑向月雨梨，突然又收住了，骂道：“贾任啊贾任，你这个好赌好色之徒，这可关着你的性命！”
　　贾任呆了一刻。
　　“若只是，亲上一亲，摸上一摸，便不为罪！”贾任脸上放光，仿佛想通了，“就算是死，也是值了！”
　　天地一震，一道蓝如彻白之光猛地在龙头山上炸开了，轰鸣着的声浪卷着沙石瓦砾漫天飞散。
　　不久，尘埃渐息，到处是哀声哭声骂声喊声。
　　“我的娘哎，哪里来的惊雷！”
　　“看光，好像是卫兵所那边！”
　　龙头寨的卫兵所，已被夷为平地，瓦砾中，有尸体，亦有伤者。
　　伤者满脸灰尘血迹，互相看看，不知言语。
　　瓦砾断木中，一个蓝色罩子漂浮着——月雨梨蜷于其中，像个胎儿。
　　“轰！”一道强壮的影子自长空跃下，落到地上。
　　乌猿乌克罗看着月雨梨，眉头紧皱。
　　远处的一处院墙下，大成被压着，仿佛受了伤，护院的人见了，立刻将他围了起来。
　　“不是院子里的，还带着刀！”
　　吴丑儿混入侍女中间，哭着看着大成被护院揪了出来。
　　“先绑起来，待帮主归山，再行处置！”
　　吴丑儿低眉，急得汗泪直下。
　　一声大吼，大壮竟来了，大壮以一敌十，将那些护院一个一个都打倒在地，他扛起大成，捡起宝刀便走。
　　吴丑儿哭笑，连忙冲上去。
　　“丑儿？”大壮回首看着这个满脸是灰的女子。
　　吴丑儿点头。
　　近水寨里乱作一团。
　　“刚刚是什么动静？”贾文望向龙头山。
　　小房子皱眉，小声嘀咕，“难道是那个云妖赶回来了？”
　　“灵术！”贾泉说完，望向一脸震惊的房怡。
　　房怡深呼一口气，喝道：“慌什么！还不快上山查看！”
　　小房子揣好匕首，一马当先，“我们走小路！”
　　贾泉望了望贾文。
　　贾文摇摇头。
　　“许是乌猿大人在作法！”贾文对房怡说。
　　房怡也不说话，让贾文和贾泉留下看守这剩下的几个女子，自己则带着一众人马望山上赶。
　　南边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木皂睁开眼，又闭上，“许是落雷。”
　　木淇安睡着，嘴里小声说：“许是灵族对决，唔，等你们打累了，等我们睡饱了，万一是榜上的人，也叫我们捡个现成的！”
　　过了会，木皂咂咂嘴，“真是落雷。”
　　“真是落雷！”木淇长叹一口气，“好事总是想不着！”
　　西面很远的地方，竹衣寒侧眼望了东方一眼，又转头望向北方，“天亮前应是能到。”
　　龙头山上，乌克罗让众人躲远了，回身走向月雨梨。他握拳化猿，随即猛地一拳，打向月雨梨，“轰”地一声，一道蓝白烈光再度爆起，天地回响。
　　乌克罗落到远处，“竟是如此坚实？从未听闻过天下竟有这般灵术！”
　　半山腰的小路上，大壮扛着大成，将他放在一块巨石后面，他让吴丑儿看着，他自己回山上去寻月雨梨。
　　吴丑儿不肯，“又是一声响，这必是那什么云师‘火师’的，不能去！”
　　大壮让吴丑儿放心，吴丑儿哪里会听，抱着大壮不放。
　　大成慢慢睁开眼，让吴丑儿放手，“去，去救主家……”
　　说完这一声，大成又昏了过去。
　　吴丑儿猛地放开大壮，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大壮摸摸吴丑儿的头，回身顺着来路返回。
　　不知过了多久，吴丑儿一直盯着山上看。
　　“丑儿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吴丑儿回望，立刻喜极而泣，“小房子？”
　　吴丑儿上前抱住小房子，哭得似个泪人。
　　突然，几个山贼冲了出来，吴丑儿连忙将小房子拖到身后，张开手护着。
　　“不用怕，丑儿姐。”小房子笑着说，“他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吴丑儿疑眉。
　　小房子说自己认识这几个人，是本乡的，都是逼不得已，这才落草为寇的。
　　吴丑儿这才放心，舒了一口气。她让小房子赶紧带着这些人上山，去帮着大壮救月雨梨。
　　“大壮哥在山上？”小房子紧眉。
　　吴丑儿点头，她还想说话，小房子小手一个示意，那几个人一哄而上，将吴丑儿抓了起来。
　　小房子又扫到了石头后面，有一双脚，他凑过去一看，不禁冷笑，“原来都来了，正好！叫你们一起死！”
　　小房子让人也将大成拿下，全送到近水寨。
　　吴丑儿大惊失色，“小房子？”
　　小房子邪笑，“没想到吧，我是楚水帮的小当家！你们客栈的钱财，我全拿了，你那串缠得仔细的金蟾，也在其中！等过些日子，将你们一卖，又是一大箱柳钱！”
　　“原来那日去钱斋兑钱票的，真是你？我们竟然如此疏忽大意！”吴丑儿缓过神来。
　　“当然是我，只是我不曾想到，那叠钱票里，竟有一封带有印章的家书——原来主家竟是个前所未有的‘绝顶货色’！故而，我以大局为重，便将钱票塞了回去，再设计将你们一并抓住！”小房子一脸得意。
　　吴丑儿拼命挣扎，慌得大呼：“大壮！小心小房子！他……”
　　话未说完，吴丑儿已被山贼用衣服蒙上头，扛了下去。
　　大壮一路遇着几个逃命的山贼，一一打倒，并且逼问出了月雨梨的下落。
　　顺着山贼所指的方向，大壮闯入了卫兵哨所。
　　乌克罗回眼盯住大壮，大壮握紧拳头。
　　乌克罗一个疾步，挥拳击来，大壮迅速张开手掌，一把接住乌克罗的拳头，乌克罗一脸惊讶。
　　大壮挥拳来打，乌克罗抽拳一拦，跳远了。
　　“你这蛮力，不同寻常，何不拜我为师，让我导出你体内的蛮灵！”乌克罗笑着说。
　　大壮并不理睬，跨步攻向乌克罗，乌克罗猛地振身化猿，迎上去，一个极速肩撞，“嘭”地一声，将大壮撞飞数丈，“咔啦啦”地落到了瓦砾之中。
　　大壮喘了几口气，一仰头，不及撑起，身子一瘫，倒在了尘雾里。
　　乌克罗走到月雨梨身旁，“若是能将你带回古血宫，师父必定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唉，还是得等巴沃卡来！”
　　乌克罗叹了口气，回身走向大壮的方向。
　　“岂可轻易放弃！至少也须察看察看，这灵法的媒质！”乌克罗突然回过头去，又回到月雨梨身边。
　　就在乌克罗聚精会神察看月雨梨身上笼罩的蓝光时，醒来的大壮已慢慢爬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