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105、戒族捕手（下）

　　“你是戒鬼？”竹衣寒低眉凝视谈过碧。
　　“戒鬼？可笑！你们这些灵族高士就是些贱种，那些大主，长老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也不想想，那些贵族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饱其私欲——怕有人灵力超越他们，他们便禁止‘合灵’，说‘此术残忍，毫无人性’；怕‘异灵者’灵力超群，难以控制，他们便到处排挤‘异灵’，说‘异灵’是‘不祥之灵，大凶之兆’——如今，他们又怕我们这些‘融灵’之人，坏了他们订立的‘究灵之法’，威胁他们的高位，便说我们是‘戒灭人性之恶鬼’，将我们赶下山，让我们自生自灭！”谈过碧一脸凶相，眼泪却流了下来，“殊不知，他们比谁都恶！我们，只是想获得更为强大的灵力，保护族人而已！我们何罪之有！”
　　“究灵之初，确是为获得‘灵力’。但逐出乌猿后，先贤们悟出‘灵之本性’乃是‘平和清静’，故而立‘究灵之法’，教导后人‘究灵之本性，除心中杂念’，以达‘人灵和，抱朴含真’的境界！这才是‘究灵’的精髓所在！而‘灵力’，仅为‘究灵’的一块‘皮毛’而已！”竹衣寒不为所动，“你们贪念于增强灵力，弃了‘究灵’之精髓，放纵‘灵’滋生贪性，滋生恶意，后又为‘灵’驱使，去杀人夺‘灵’！竟还毫无悔意，大言不惭，问‘何罪之有’？”
　　“呵呵，所谓‘究灵精髓’，不过是那些大族，为了便于控制我们这些，出生卑微的灵师，限制我们的灵力，而寻的托辞！”谈过碧双目圆睁，急于争辩，“哼，灵族的大主们，贵族们，就喜欢我们这些灵师，做一条又蠢又听话的狗！我才不愿当那灵族的狗，我要当我戒族的人！”
　　“你们自暴自弃，自轻自贱，不思改变，还遍寻借口，自恃悲壮，怨恨不绝……”竹衣寒望向谈过碧，“若是你‘究灵’之时，能用心感悟‘究灵’精髓，又何来卑怯之念，又何来‘融灵’之欲，又何来‘戒鬼’之说！”
　　“呵呵，‘灵’源自天地，我们受命于‘灵’，便是顺天安命！日后，这天下灵族，皆会为‘灵’所主！至那时，这天下才是无分高低的天下！我戒族便是天命之选！”谈过碧昂首高呼，一副傲然神态。
　　“无分高低，在于势衡。”竹衣寒面无表情，“若是天下灵族都成了戒鬼，戒鬼的‘灵’便不贪了？戒鬼的‘灵’便不恶了？戒鬼的‘灵’便不要杀人夺‘灵’了？天下戒鬼，天下魔物！”
　　“你！”谈过碧词穷。
　　“我，也曾为云灵所噬，害了我的家人……”竹衣寒静静地望着谈过碧，“但我姐姐，教导我，‘学会控制云灵，保持云灵本性，云灵反噬之事便会迎刃而解！’”
　　谈过碧大笑，“愚蠢至极！天命让你成为戒族，你却错失良机，竟还不知羞耻地说出口来？”
　　月雨梨返回来见此情景，大惑不解地嘀咕：“好怪，小寒今日为何如此废话！”
　　谈过碧突然张开嘴，无数的蓝色血沙喷涌而出，她的身体随即扑沙飞散，没了踪迹。
　　天空的乌云被狂风来回刮，变得薄了，彻底碎了，朝阳慢慢露出脸来。
　　竹衣寒飞灵“云闪”而上，脚下立刻现出一个蓝色血沙的巨坑。巨坑中的蓝色血沙搅动起来，旋成一股血沙风暴，直取竹衣寒。
　　“小心！”月雨梨惊呼。
　　竹衣寒回身一看，眉头紧皱，“小梨！你快走！”
　　月雨梨一听，便回身穿行于林草之间，慌如惊弓之鸟，急如田猎之鹿。
　　一阵劲风拂过。
　　“哼，终于抓到你了！”谈过碧来到月雨梨的身后。
　　谈过碧打到月雨梨，揪住她的头发，将一颗蓝色丹药硬生生地塞入其口中，再猛地击打月雨梨的后背，“咕嘟”，丹药被月雨梨吃下去了。
　　“等死吧，‘废物云妖’！”谈过碧冷笑一声，丢下月雨梨，化风而去。
　　月雨梨拼命咳嗽，捂着肚子又哭又号，翻来覆去地打着滚。
　　竹衣寒以“龙爆”反冲，飞天而去，那血沙风暴却如同能感应到竹衣寒一般，无须谈过碧施法，便对竹衣寒穷追不舍。
　　“‘废话云妖’，你也快死了！”谈过碧大笑。
　　竹衣寒凝神，猛地握拳——烈光白彻大地长空，群山战栗嗡嗡低吼，那惊天巨响炸得飞鸟失神，草木失聪，无尽延宕着的回响如同地震般推动着山谷发出哀叹哀鸣。
　　“三心白兆”威力巨大，将那血沙风暴震散了。
　　“让你见识一下，我戒族的灵术！”谈过碧猛地双手按地，“戒·血池魔！”
　　谈过碧的身体突然如同枯树皮一般不断剥落，落地而成蓝色血沙，血沙旋成一个大圈，大圈即刻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蓝血沙池，谈过碧面色痛苦，双手张开，仿佛在迎接什么。这沙池又将那血沙暴风余下的血沙吸入，沙池不断旋绞，一团蓝雾升腾而起，谈过碧的脚下，出现一只巨大的利齿之口，猛地将谈过碧吞下——原来是一只巨型血蛭。
　　两道“三心赤火斩”先后击中血蛭，赤火迅速散尽，血蛭身上缕缕蓝烟。
　　竹衣寒再次“龙爆”震地，跃入空中，红光闪——“古飞炎龙”破风而下，呜呜作响，火光飞舞，堪比陨火，其中闪过一道白光。
　　血蛭不为所动，对着月雨梨所在的地方，猛地喷出一口蓝色浓雾，飞速扑向月雨梨。
　　白光闪，竹衣寒竟从树林中出现了，她拉起月雨梨便握拳施放“青云术”，避入异界。
　　外面，“三心白兆”再白天地，庞大的火团爆开，轰声直达天云深处，缓坡被震得飞沙走石，一时间漫天尘雾，不见长云，不辨南北。
　　“古飞炎龙”也飞速轰入地中，火柱如浪，一波又一波，轰声如雨，一阵又一阵，浓烟滚滚，满是糊味。
　　须臾，尘埃落地，血蛭已消失不见了。
　　竹衣寒与月雨梨自异界现身，蓝雾猛起，竹衣寒将月雨梨猛地推出去，血蛭自蓝雾中扑出，一口咬向竹衣寒，而月雨梨则惊叫一声落入草丛中，她伏地咳嗽着。
　　一道青光闪起——“青梅罩”罩住竹衣寒，又白光，竹衣寒想借“云闪”向上，血蛭却已咬碎“青梅罩”将竹衣寒拖后的那只脚完全咬住，红雾飞散，竹衣寒脸揪作一团。
　　月雨梨捂住肚子爬起来，哭号着，“小寒！”
　　竹衣寒连续握拳，云灵好似睡着了一般，毫无回应。血蛭口中渗出许多蓝色粘水，逐渐渗入竹衣寒的脚踝，竹衣寒痛得咧嘴。
　　月雨梨慌乱中冲向竹衣寒。
　　“还不快走！”竹衣寒吼了一声，月雨梨哭作泪人，哪里听竹衣寒的，她张手，一团火球击中那血蛭，血蛭张开大口将竹衣寒完全吃了下去。
　　月雨梨疯了似的，冲向血蛭，双拳捶打血蛭。血蛭低头一口，咬住了月雨梨的一只手，月雨梨惨哭一声，晕了过去。
　　血蛭不知为何，一咬到月雨梨的手，便立刻吐了出来。接着，血蛭浑身猛颤，蓝血自身体各处往外流，很快就扑到地上，化为一大滩蓝色血池。
　　竹衣寒一落到地上，立刻爬出蓝血池——蓝血池收拢在一处，谈过碧现身，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
　　竹衣寒手一挥，一道“三心赤火斩”凌天而下，斩在谈过碧的身上，轰火飞溅，谈过碧扑倒在地，她奋力一滚，手一扬，化风消失。
　　竹衣寒紧咬牙齿，爬起身纵身一跃，向着谈过碧消失的地方，连续挥出两道“赤火斩”，“轰轰”两声，火光腾起，谈过碧如一只中箭的鸿雁，栽入草丛中。
　　竹衣寒握拳“云闪”，奋力挥出“月火斩”——白火如刀，裂空而下，斩在谈过碧的身上，谈过碧背部蓝烟滚涌，她吐出一口蓝血，四肢颤抖着，张开的嘴费力地喘着，看上去已然没了力气。
　　“以为能抓到个高士，却为此送了命，咳咳咳，这难道便是我的天命……”谈过碧又咳出几口蓝血，满眼的不服气，“连那绝世高人，都没能杀死我！想不到，却被你这，无名云妖，……我，真不甘心……”
　　竹衣寒踉跄两步，跪在地上，瘫软下来，摸着自己受伤的脚踝。
　　“呵呵，没有解药，你死定了，我没，没输。”谈过碧闭上了眼，“我好冷，尘……”
　　山的高处，一个人影坐在石头上向下看。
　　“‘万师公’，真是名不虚传！两年，便将我家寒儿，练成如此高手，佩服。”那人点点头，赞叹道。
　　竹衣寒抬眉，仿佛看了此处一眼，那人一笑，回身疾步，遁入林中。
　　山间惊鸟归来，林中爽风回返。
　　那在山巅俯瞰的人冲出林子，来到路边，有一红发健壮男子坐在路边，显然是在等他。
　　“云乐，那阵惊响，是哪一族的高士？”红发男子问道。
　　云乐笑，说：“你猜！”
　　红发男子白了云乐一眼，喝道：“说便说，不说便不说，像个女儿一般婆婆妈妈，哪里像个云师！”
　　“我那叔叔的女儿，如今的广云山大云师竹衣寒。”云乐去牵马。
　　红发男子展眉，笑着问：“大云师竹衣寒？如此机遇！哎，云乐，你说，若是你我联手，能否杀掉她？若是能分得她的云灵，你我灵力，必然大增！”
　　“呵呵，如今她的实力，只比‘万师公’，梅兮春她们差，比你我已是高了许多！”云乐骑上马就走。
　　红发男子冷笑，说：“你越来越贪生怕死了，我们都是戒鬼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赶路了！”云乐回身望了红发男子一眼，红发男子便骑上马，跟了上去。
　　山下那个坡地上，竹衣寒望着月雨梨，说：“小梨，快过来，我为你取出肚里的毒丹……”
　　“我摔下来，将那丹药已咳出来了，本来握在手上，不想被那妖怪吃了。”月雨梨说。
　　“原来如此！”竹衣寒笑了。
　　月雨梨将竹衣寒搀扶起来。竹衣寒握住月雨梨那只受伤的手，低眉一看——伤口处只有瘀伤，没有外伤。她皱紧眉头，望了月雨梨一眼，若有所思，“为何与落岩一样？”
　　两人路过溪边时，大成却已不见了。
　　“不会被狼吃了吧？”月雨梨紧张地望向竹衣寒。
　　竹衣寒摇摇头，说：“动静如此之大，野兽早已逃遁了。”
　　月雨梨尝试用“云闪”带着竹衣寒赶路，竟是有用。
　　竹衣寒一脸惊讶，“小梨，你为何能连续使用‘云闪’？”
　　月雨梨不解，“我自悟出‘云闪’，便能连续用，只是会越用越短。‘云闪’用过一次后，难道还要歇一会才能用？”
　　竹衣寒点头。
　　“看来我若是有名师指点，必能超过你！”月雨梨笑。
　　天气昏昏，蝉声急躁。
　　红发男子用手抹抹汗，说：“不是说，有人来接我们的吗？为何还看不到！”
　　“接不接，天气都一样热。”云乐解下水袋，喝了一口。
　　“说不定是个女儿！”红发男子催马上前，夺过云乐的水袋。
　　云乐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若是美人，你不是更热！”
　　“那样，我宁愿热死。”红发男子笑，将水袋丢给云乐。
　　“我们此番投靠竹洪间，不知竹洪间是否会难为我们？”红发男子望向云乐。
　　云乐收好水袋，笑了笑，说：“只要不让我们追杀，那杀死雪贺的绝世高手，便无妨。”
　　红发男子撇嘴，说：“我龙浩秋已成了戒鬼，我还怕什么高手！越高的高手，我就越想杀！一想到宰了他，便能吞食他的灵，我就浑身发热！”
　　云乐嗤笑。
　　“敢问二位可是云乐与龙浩秋？”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二人抬头一看——是一牵马的矮个少女，二人点头。
　　那少女行礼，说：“我乃素伊，义父派我来迎二位。”
　　云乐拱手说：“有劳小娘了。”
　　素伊骑上马在前引路，二人也上马跟上去。
　　月雨梨与竹衣寒走到半路，撞到大成提刀来寻她们，月雨梨这才松了口气。
　　三人回到夜宿的地方。
　　小房子去打了泉水，拿回来给竹衣寒清洗伤口，竹衣寒脱掉靴子，袜子，将裤腿往上捋了捋。
　　月雨梨蹲下查看——竹衣寒脚踝上已鼓起一圈蓝色血肿，她顿时抽泣起来，吴丑儿揪眉，大成偷偷抹泪。
　　竹衣寒点了点月雨梨的额头，说：“我又没死，哭什么。”
　　月雨梨泪眼汪汪，帮着竹衣寒清洗了伤口。
　　服了回灵丹，竹衣寒脸色好了一些，她虽试图用“青泉术”恢复伤口，但是并无效果。
　　吴丑儿说：“你伤成这样，我们得下山，寻个药师才行！”
　　众人都同意。
　　竹衣寒却挥手说：“无碍，山路难行，赶路要紧，下了山，大富镇就不远了。”
　　月雨梨大哭大闹，坚决不同意竹衣寒继续走。
　　大成皱眉含泪，望着竹衣寒，“都怪我，主家！是大成害了主家！我真没用，真是愚笨，一听到那女子的呼救，我想都不曾想，就冲了过去，一下便中了圈套，我……”
　　“此事源于我疏忽，与你何干！”竹衣寒盯了他一眼，“快些赶路！我已受伤，若是再遇着敌手……”
　　众人见竹衣寒脸色沉了下来，便不敢阻拦了，纷纷收拾好，上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