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继位有望（五） ...
-
白发人送黑发人显然让威廉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何况腓特烈·卡尔一向是他在子侄辈里相当喜欢欣赏的一个。奥蒂莉亚甚至不得不亲自去安慰了他一番，才让他不至于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又一次晕过去。
“他可是个好孩子，不该遭遇英年早逝的命运。”
威廉抽抽搭搭地看向奥蒂莉亚，后者忍了好半天，才没有回复一句玛尔维妮这几年总和她念叨的话：
“他喝太多酒了。”
好在威廉倒也不是一定需要她的回答，他自顾自地擤擤鼻涕，含混地在手帕后问奥蒂莉亚：
“你妹妹要怎么办？”
“葬礼结束后她就回波美拉尼亚乡下了。”
奥蒂莉亚试图挽留妹妹在柏林小住，但后者认为这里属于自己的伤心地，看着就忍不住要流泪，于是走得格外利索和义无反顾。
“我猜她应该也收到了一份应得的遗产。”
说到这个，威廉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到时候给奥蒂莉亚也留点遗产什么的，要是留，留多少？后者虽然不拒绝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财产增加一部分，但威廉肉疼的表情实在让她头疼，于是她不在意显示一下俾斯麦家族的高风亮节：
“她只留了几样首饰作纪念，剩下的东西都留下了，一样没要。我日后也不用陛下给什么。”
“真看不出来，俾斯麦家族里还有不爱财的女人！”
威廉的话换来了奥蒂莉亚的白眼，她本想近日就和威廉商议让比尔玛丽启程去非洲一事，但腓特烈·卡尔死的不是时候，她还需要比尔留在宫廷里安慰威廉，因此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搁置起来。
而奥蒂莉亚自有独特的排遣悲伤的办法，那就是一头扎进工作里。于是不管威廉是不是习惯这个方式，她就用这办法来安慰他，拉着他大谈起殖民地要求和刚果盆地来。
布莱希罗德眼下还在为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奔走。后者本来有些不耐烦，但当一名葡萄牙特使出现在柏林时，他立即忐忑起来，催着布莱希罗德告诉奥蒂莉亚和皇帝，只有他才能保证刚果的贸易自由，而葡萄牙人只会带来高昂的关税。
而布莱希罗德在奥蒂莉亚的授意下有意让利奥波德悬心，他告诉对方，葡萄牙人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因此有必要让法国也跟着做出自由贸易的保证。
“我也应该详细过问一下刚果具体的情况，”威廉沉思着，“或许我可以叫布莱希罗德来细问问。”
“您可以请他来陛见，他一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觉的。”
“哦，你不要这么刻薄，要对这些新贵的心态报以理解的态度。”
威廉不甚赞同地摇摇头，忽然又想起布莱希罗德的妻子也已经过世了：
“真是个可怜的人，想必他现在每日独自用餐时都会感到孤独。”
奥蒂莉亚托着腮，很难判断到底是布莱希罗德那样妻子亡故更令人同情，还是威廉这样守着不爱且秃顶的妻子更叫人怜悯。威廉倒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布莱希罗德是不是有个女儿，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对琐事向来不上心的奥蒂莉亚皱着眉想了好半天，才犹豫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一个。陛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还是听皇储说的，”威廉说起此事，略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听说那孩子是第一次参加交际舞会，因为出身低微，以及众人对犹太人的排斥，根本没有军官愿意和她跳舞。”
“玛丽当年也这待遇。”
奥蒂莉亚全不当一回事。威廉威严地瞪了她一眼，又想想家里有那么大一个不省心的女儿嫁不出去，顿时同情占据了上风，拉过她安慰地拍了拍手背：
“以后会好起来的。总之皇储就命令伯恩斯托夫伯爵和那个孩子跳了支舞，他认为这是对反犹主义的一种抗议。这一次我倒觉得他做得对，无论如何，军官们对一位淑女做出这种行为，都太不文雅礼貌了。”
奥蒂莉亚对布莱希罗德的家事不感兴趣，不过随意听了几句，就又开始继续自己关于外交的话题：
“俄国的军队现在在威胁阿富汗，英国似乎决意要庇佑他们，两国大概正处于战争的边缘，英国试图穿过海峡进入黑海来攻击俄国。”
“这怎么可以？”作为唯一一个真心实意信奉三皇同盟的人，威廉简直大吃一惊。要知道德国可是同盟的成员国，对俄国是有援助义务的，“你是否警告过他们了？”
“就连法国都对土耳其苏丹发出了警告，让他关闭海峡抵抗英国。”
威廉颇有一点怀疑地看向奥蒂莉亚：“你该不会有挑动英俄之间的关系吧？”
奥蒂莉亚庄严地举起一只手：“基于一般的基督教原则，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来挑起英俄冲突。”
不过奥蒂莉亚是相当乐见英俄之间爆发战争的。如此一来，德国就将毫不费力地获得欧洲的控制权，那这局面可就太令人高兴了。或许就是因为这局面过于的好，以至于完全没有长久存在的可能。奥蒂莉亚还没欢喜多久，欧洲局势就一夜之间洗牌了。
英俄之间宣告和解，他们通过谈判解决了阿富汗问题。而且法国的茹尔·费里政府居然倒台了，原因是在殖民地的军事失败。奥蒂莉亚得庆幸，要是法国人知道他和德国人暗通款曲，搞不好他能倒台得更快一点。因此新上任的弗雷西内对待德国的态度更加审慎了。
于是没过多久，奥蒂莉亚就又开始抱怨起法国人：“他们连那个伟大的游戏都不会玩”
奥蒂莉亚的游戏指的是运用大陆同盟来对抗英国。很难说在座的法国大使有没有准确理解到她的意思，但无论如何她都会提出自己的警告：
“亲爱的朋友，请相信我，即使是要和贵国竞争英国人的友谊，我也会轻易获胜的。因为皇帝活不了多久了。”
“一旦皇帝去世，皇储就会带着支持英国的政策登基的，”奥蒂莉亚说到这里，眼泪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们正在走向科堡-哥达时代。”
对于宰相落泪，在座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这段日子总是这样，一想起威廉即将辞世，就忍不住要哭一场。最初还有人怀疑她的眼泪有惺惺作态之嫌，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那眼泪是真的。
一旦威廉辞世，那许多事情都会不一样起来。即使最初还能维持一点平稳的表象，但要不了一年半载，所有的情况就都变了。奥蒂莉亚对此一直怀着深切的忧虑和恐惧。也正因为这份忧惧，她迟迟不愿让玛丽和比尔离开自己身边。孩子，即使是不怎么省心靠谱的那种，也能给她一点心理上的支持和安慰。
在她的迟迟拖延下，巴尔干的局势竟然又一夜之间风云变幻起来，那位奥蒂莉亚死活看不上眼的巴登贝格也跟着成了国际政治风暴的中心。
原来在土耳其的东鲁米里亚省，保加利亚民族主义势力抬了头。他们推翻了苏丹的统治，一力要求把该省并入保加利亚，由巴登贝格进行统治。这举动惹得沙皇大怒。他本就厌恶巴登贝格这个便宜亲戚，于是借机怒斥此等行为是在破坏柏林协定。
在这一点上，奥匈帝国、德国以及土耳其都支持俄国。奥蒂莉亚对此更是忧心忡忡，她一向知道巴尔干是个恼人的火药桶，唯恐它一旦爆炸，把整个欧洲都炸进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
消息传到皇储夫妇的耳朵里，这足以让这些时日一直郁郁不乐的维姬振作起来。前段时间她的妹妹比阿特丽斯公主正式成婚了。而她作为长姊，居然没有收到母亲的婚礼邀请。这让维姬大为受伤，她一向唯母亲的马首是瞻，母亲竟因为自己丈夫的一句话这么对待自己。
是的，以她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一定是介意弗里茨说比阿特丽斯的丈夫不像皇室中人，才用这些小手段来惩罚自己。当落落寡合的她听说自己最中意的巴登贝格遭到了俄国人的冷待时，她几乎立即振作起了斗志。
“俄国人的行为真是羞耻。他们剥夺了桑德罗在俄国军队中的军衔，他的俄国勋章，荣誉称号，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如此恼怒，不过是因为桑德罗阻碍了他们扩张的计划。俄国人没能团结好两个国家，而桑德罗做到了，很难说他们不是嫉妒。”
维姬喋喋不休地和丈夫指责俄国人的粗野，后者虽然不作声，但维姬知道他是赞同自己观点的。
“俾斯麦理当为记得，正是她把桑德罗逼到了如此的处境，然后还在门后朝他扫射了几枪。”
维姬说这话时神情愤愤。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我应该给桑德罗写封信，可怜的孩子，他现在一定需要安慰和鼓励。莫蕾塔也应该写点什么，这种时候她理当和他站在一起。亲爱的，到时候你能通过其他途径让他收到信的，是不是？”
皇储几乎不会拒绝任何来自妻子的请求。而后者此刻正雄心勃勃地，准备再一次把女儿的婚事提上日程。反正老皇帝不会活多久了，这个帝国很快就将属于自己的丈夫，以及自己。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继位有望（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