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风向转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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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否知道维多利亚公主殿下秘密订婚这件事？”
当奥蒂莉亚如此问起威廉时，后者差点挥舞着老胳膊老腿，当场跳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威廉对内情不甚清楚，奥蒂莉亚也就放心了。毕竟要是皇储夫妇业已禀明威廉，那她想要达成目的，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她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威廉，同时向他宣布：
“这桩婚事全不符合我国的利益，特别是在外交层面上。想必陛下也认可，即使在皇室层面，它也不应该成行。”
经过奥蒂莉亚这些日子的灌输，威廉已经对这桩婚事完全不感兴趣，而且相当认同奥蒂莉亚的观点了。他连连点头，做出了和奥蒂莉亚一致的判断：
“没有错。想想如果皇储他们真的促成了这门亲事，我要怎么和俄国那边交代？”
“请陛下恕我直言，解决这件事最大的障碍还是皇储妃。”
“一点没错！”
威廉近来和儿媳妇闹了很大的矛盾，即使现在回答起与她相关的问题，依然显得气愤不平：
“一个作皇储妃的，三番五次跑到我面前来质问我。好歹我也是一位皇帝，我不信她敢像质问我那样去质问她母亲。”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奥蒂莉亚有时看着威廉，会有种惺惺相惜的柔情。她不像年轻时那样喜欢和威廉拌嘴了，对威廉也多了几分温柔。譬如现在，她就主动坐到威廉身边，搂住了他衰老的肩膀，“陛下该和我说一声才是，不该一味瞒着我。”
“这种丢人的事情，要是传播出去就更羞耻了，因此你不知道具体情形倒是件叫我开心的事。”
威廉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你想想看，弗里茨他一开始就闹着想去俄国出访，但是以他素日的表现来看，我哪里敢让他去？所以咱们商量着，让威利走了这一趟，你说我做的有错吗？”
这件事大半还是奥蒂莉亚的主意，她可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何况皇储夫妇反俄的倾向人所共知，而俄国又是她外交的重点：
“陛下当然没有做错什么。”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后来内阁把消息通知给他们后，皇储妃居然在皇后的星期四晚宴上当面质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了顾全颜面，而且多少对他们夫妇有些歉疚，便推说这是我临时做的决定。而皇储妃她听完了，竟然还问我，为什么通知她和皇储在其他皇室成员之后？你说说为什么？这原因不是显而易见吗？”
威廉说到激动处，甚至还在桌上拍了几下。奥蒂莉亚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着他：
“陛下不必如此生气，这么多年过来，皇储妃是个怎样的性格，我们谁还不了解？”
威廉大摇其头，对儿媳不满至极：
“我得承认，我叫她弄得烦躁极了，因此态度就不怎么好。但她未免过于藐视我的权威，我只好告诉她，我做任何事都有适当的理由，不要妄图来干扰我的决定。大约是我的话说重了，她一晚上都不给我一个好脸色。”
这就和奥蒂莉亚听到的传闻对上了：据说皇储妃晚宴时一直含着一汪泪水。但奥蒂莉亚对此丝毫不做同情，甚至希望威廉把话说得更重一些：
“还是皇储妃自高自大过了分，并不是陛下的责任。”
“这件事需要和俄国那边解释一番。既然威利和沙皇相处不错，那就叫他去写个信说一说，表明一下我们的态度。”
威廉的这句话奥蒂莉亚是很赞同的。她注意到威廉对孙子的日渐看重和对皇储的越发疏远。鉴于她和皇储之间过于恶劣的关系，她也决定进一步和皇储孙多多示好。当然，具体她要采用怎样的手段，暂且不必透露给威廉知晓。
“正应该这样做。他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建立一些私人友谊是很有必要的。”
“嗯，”威廉点点头，又想起了巴登贝格这件事，脸色不是很好看，“说回巴登贝格这件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保加利亚君主即将到访柏林。我想借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谈一次。如果能劝得他另择良配，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奥蒂莉亚对自己的口舌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事实上在她看来，即便自己是个拙嘴笨腮之人，要说服巴登贝格也很容易。利益当头，谁还能不谨慎而为呢？
因此，当巴登贝格真的坐在奥蒂莉亚面前时，后者是十分放松的。她这次认认真真地将这个颇负盛名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要看看玛丽极力夸赞的英俊容貌。但看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可能和女儿之间有些代沟，她固然认为巴登贝格相貌不错，身材也算魁梧，但似乎过于阴沉愁苦了些，还带着点花花公子的气息。
奥蒂莉亚从未关注过巴登贝格的私生活，但她本能地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个喜欢寻花问柳，四处猎艳的不安分的人。再加上他现已成为横亘在德国俄国关系中的一块绊脚石，奥蒂莉亚对他的态度就谈不上十分循循善诱，和蔼可亲。
“关于您和维多利亚公主的婚事，二位确有秘密订婚吗？”
说这话时，奥蒂莉亚紧盯着巴登贝格的眼睛，直把他盯得避无可避，最终轻轻点一点头，确认了这一事实才罢。
“那么，我想我需要向您通告一件事，不过我猜这件事您心中也是有数的，”奥蒂莉亚有意在此处清了清嗓子，这才郑重地说了下去，“这桩婚姻是妨碍我的政治利益的，因此我不能容许它存在。”
“我们已经订婚了。”
显然，面对一位大国公主，巴登贝格不能说不动心。否则他就会直接听从自己的劝告了。
“我想您应该明白，我身为宰相，是可以影响到皇帝陛下的态度。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我还在宰相的位子上待一天，您这桩婚事就一天不成。”
奥蒂莉亚几乎是微笑着，宣判了对这门皇室婚姻的死刑。巴登贝格的脸色很不好看，尽管他一言不发，但从他低垂的双眼里，从他掩藏在蓬蓬胡子后面撅着的嘴唇里，都可以看出他对奥蒂莉亚棒打鸳鸯的无声指责和强烈不满。因此奥蒂莉亚决定在一记大棒之后再塞给他一块蜜糖：
“事实上，以您如今的处境，维多利亚公主并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果您可以冷静下来，环视一下您四周的环境，就会发现，对您来讲，最合适的婚配对象莫过于一个信奉正教，家资百万的女子。”
奥蒂莉亚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谓循循善诱，同时还不忘在心里念叨威廉的吝啬：哪怕维多利亚贵为公主，指望威廉给她陪送许多嫁妆，那也是不可能的。
“信奉正教这一点的重要性我想不需要我多置喙，您自己怕是也深有感触。至于女方需要家资丰饶这一点，您可是在东方进行统治。那里可是贿赂盛行的地方，有钱才能行使这些手段，不是吗？”
奥蒂莉亚自认为自己说的颇有道理，值得巴登贝格为之深思。但有时年长者的教诲落在年轻人的耳中，总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不知哪一句就会激起他们逆反的心理，让他们做出与预期相悖的选择。
巴登贝格离开的时候一言不发，奥蒂莉亚在送客时不无忧虑地想到：自己说的话恐怕他没怎么听进去。现在的年轻人，为何做决定时都不能理智地进行一番思考呢？她正思索着要不要趁临别之际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走廊拐角处有一角鹅黄色的裙摆一闪，随后便传来了女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啪嗒啪嗒声。奥蒂莉亚的面皮紧了紧，顿时不想再和巴登贝格说什么，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与此同时，刚从俄国回到柏林的皇储孙威廉正在和母亲维姬进行一场实在不怎么愉快的谈话。威廉激烈表达了他身为长兄，对和保加利亚婚事的极度不满：
“我完全不能想象，桑德罗……那个混蛋，他居然有胆量肖想我的妹妹，皇帝的亲孙女！其他人会怎么看？这桩婚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不合适的！”
“我不认为它有什么不妥。”维姬冷着脸看着大儿子，目光在他戴着手套的左手一掠而过，带起了更为深沉的厌恶。
“这桩婚事从血统上来说就不匹配，从政治利益上来说更是对我国没一点好处，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坚持让他们结合！”
“陈词滥调，”皇储加了进来，对儿子冷言指责。自打父亲在外交上开始绕开自己，选择自己的儿子时，弗里茨就憋了一肚子气，只是不好发作，“这些理由全不成立！”
“难道你们相信桑德罗？上帝啊，竟然有人敢相信他说的哪怕一个词吗？我看只有俾斯麦宰相和外交部知道真相了。”
在这种时候提奥蒂莉亚不是什么正确的举动，只会让维姬的火气更加强烈。她咬着牙，不愿和长子再说一句话。她决定就此去咨询另外两个年长些孩子的态度。然而同样的故事又一连发生了两遍。无论是海因里希王子还是夏洛特公主，都和兄长，和祖父保持着一致的态度，要求父母放弃与保加利亚的婚事。
尽管对这头三个孩子没有那么宠爱，但维姬不能说没有受到伤害。唯一令她较为欣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弗里茨总算渐渐站到了她这一边，也开始喜欢起桑德罗来。
“放心吧，我不会看着莫蕾塔不快乐的。等我一登上皇位，我第一件事就是批准这桩婚事。我们要有信心，我们不会再等待很长的时日了。”
有了丈夫的承诺，维姬感觉自己就像得到了武器的士兵，又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风向转变（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