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爱情折翼（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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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母亲对你是有很大期待的，赫伯特。”
玛尔维妮固然同情外甥，但眼下这个节骨眼，如果卡罗拉特夫人真的嫁进俾斯麦家，带来的问题绝对比想象的要多。玛尔维妮很清楚自己可以暂且摆脱丈夫，和腓特烈·卡尔在一起逍遥自在的基础——那绝不是腓特烈·卡尔那已经过气的战功，而是实权在握的姐姐，是因为她俾斯麦的身份。她这一次毫无保留地站在奥蒂莉亚一边，决不容许任何动摇俾斯麦家根基的因素出现：
“我得承认，她过去对待你是有些苛刻，但那也是因为对你期待极高的缘故。你是她的长子，是俾斯麦家族的继承人。她愿意为你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为你的前途铺设道路。你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断进步。她从你的进取中得到了不少安慰。但是……”
赫伯特感觉自己的胃袋猛地抽紧了。他不是还在上学的小孩子，他知道即便对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一个“但是”就能将它们统统作废。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姨母，乞求她不要如此残忍，用言语勾起自己对母亲的负疚之心。当然，他也明白那只是自己的奢望，愧疚是人际交往中无往不利的利器，玛尔维妮不会放弃它的。
果然，玛尔维妮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去珍惜自己的前途，那么你母亲感觉到的就是末日的临近。她对几个亲近的人都说过类似的话，对我也说过。而且你知道她如今的健康状况，我只怕她的实际情况要更加糟糕一些。她的家庭医生也说，如果感情上发生巨大的波动，对她的身体会造成很不利的打击……”
赫伯特嘴唇嗫嚅着，苍白着一张脸，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鞋尖：“伊丽莎白也是一样的……”
“谁？”玛尔维妮一时没意识到赫伯特说的正是卡罗拉特夫人，反应过来以后又要控制着自己，不流露出不满漠然的神色，“哦，她怎么了？”
“她也病了，病得厉害……”赫伯特哆哆嗦嗦地说着，恨不得把脸埋进臂弯里，放声大哭一场。他这些天一直被撕扯着。对母亲的内疚不安，对爱人的心疼焦急，他感觉自己被活生生拉扯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备受煎熬。
果然，女人最得力的武器永远是生病，下一步就是寻死。玛尔维妮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无聊地想打个哈欠。而赫伯特还在断断续续地说下去：
“她的病只有一点点起色，她的亲戚不和她往来，没有人能照顾她，只好一个人凄然孤寂地休养。如果我告诉她婚事失败了，她肯定会经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甚至死去的。可我又不敢贸然作出承诺……”
我要是找了这么个爱人，我一定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玛尔维妮在内心深深感叹：幸好赫伯特是自己的外甥，自己帮亲不帮理，否则自己非得把他骂得三魂出窍不可。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当初就该把事情保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就算草草收场，一样要惹来诸多麻烦：
“是你母亲不允吗？”
“母亲说，若是我执意与卡罗拉特夫人结婚，她早就打定主意，绝不苟活于人世。因为我的叛逆，她对生活的信心已经没有了。我……我……”赫伯特一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就不由得心头大恸，悲从中来，“我从没见过母亲那样柔弱，那样无力，她拉着我的手，眼里满含热泪，我又怎么忍心违拗她呢？”
看不出来啊，寻死觅活这个重型武器被姐姐先一步使用了！玛尔维妮大为惊愕，她还以为奥蒂莉亚要和儿子硬气到底呢。看来到底年纪大了，不再一味采取冷酷手段，知道怀柔了。不过这也就是因为赫伯特是她儿子，要真是她一个下属，奥蒂莉亚绝对有本事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玛尔维妮甚是同情地审视着赫伯特。她始终不认为卡罗拉特是盏省油的灯。在她看来，这件绯闻能在小报上闹得沸沸扬扬，固然有赫伯特行为不检点的缘故，但卡罗拉特绝对在其中推波助澜过。若是她当真只爱赫伯特这个人，她何须离婚呢？
玛尔维妮的目光慢慢飘向躲进里面房间的腓特烈·卡尔的方向。她可以对着上帝发誓，承认自己对腓特烈·卡尔的感情，但她同时也可以立下誓言：即便腓特烈·卡尔真的和他的王妃离了婚，她也不会和阿尼姆离婚，嫁给他的。这才是有夫之妇寻求爱情之路上体面的做法。卡罗拉特执意离婚，无非是藉此逼迫赫伯特娶她。她如今蓄意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是为了叫赫伯特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娶她为妻。玛尔维妮不相信卡罗拉特爱的真是赫伯特本人，如果赫伯特不是奥蒂莉亚的长子和未来的继承人，她的爱情保证能消退得无影无踪。
但可惜这个道理，赫伯特是不明白的。别说是他，只怕男人都不怎么明白。他们总是对自己有盲目的自信。比如某人，总觉得自己还是爱着他的一切，连他泡在酒桶里都爱，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考虑着哪天把他淹死在里面算了。想到这里，玛尔维妮忍不住磨磨牙，刚好听见赫伯特抽抽噎噎的叹息：
“我想，如果最能结束这一切折磨的方法，莫过于我去自尽了。”
你要是真的自尽了，你母亲一滴泪都不会为你掉的，她宁愿你是和人决斗死掉的。当然，这句话玛尔维妮不可能说出口，未免太绝情了一些。她可是个仁慈和蔼的好姨母，所以她只是忧愁地看着外甥：
“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事情何至于此呢？”
“我也知道我是不能自尽的。如果我不堪重负真的去寻死，那卡罗拉特夫人的处境就会更加不堪，亲人朋友也都会陷入更深刻的痛苦中。”
玛尔维妮相当怜悯地张开双臂，把赫伯特搂在怀里安抚着。她暗暗想着，这孩子还是胆子小，性情懦弱了些。他要是真的拿出不顾一切的架势，决意要为爱而死，奥蒂莉亚没准倒真的要权衡一下，是不是要同意这门婚事了。不过大概结果还是不会改变的，毕竟奥蒂莉亚她可不止一个儿子。
“母亲说，如果我和卡罗拉特夫人的亲事真的成了，那她的名字就不得不和施莱尼茨、洛埃他们的名字搅在一起。因为一个女人而让人对她说三道四，她的名声会大打折扣。因此卡罗拉特夫人决不能成为我的妻子。”
依偎在姨母怀里，赫伯特终于放纵自己哭出了声。眼看他实在说不下去了，玛尔维妮索性安排他在自己这里暂且住下：“你在这里休养休养，先不去考虑这些问题，大家都平静一下心情，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能有什么转机？他那个母亲要是能同意这门亲事，我……我就把自己的头拧下来。”腓特烈·卡尔砰砰拍着胸脯，对玛尔维妮的安慰之词不屑一顾。后者笑容可掬地看着他，眼神期待得好像真等着拿他的头当球踢：
“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事，不妨帮我姐姐个忙。”
“干什么？”腓特烈·卡尔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我……我还没答应呢啊。”
“又不让你干别的。她给皇帝写了封信，提了一个新法案，只需要皇帝批准就行。关键是必须批准得快一点。她等不得很久，所以让你帮忙去催催皇帝。”
“什么法案？”腓特烈·卡尔本能地觉得，这东西一定和赫伯特有关。
“也没什么，就是新的长子继承法规。她让皇帝修改一下，规定若是一男子娶了一名离过婚的女子，就不能继承家庭财产。”
腓特烈·卡尔当场咋舌：“你姐姐够狠毒的。这一下你那外甥哪里还敢娶什么卡罗拉特夫人？结婚以后处处都要用钱，连座庄园都不给他们，让他去喝西北风吗？”
“就是这么个意思。”玛尔维妮耸耸肩，觉得这完全是正常操作。断绝经济来源一向是最釜底抽薪的做法，奥蒂莉亚自然不会免俗。
“我可不去。”腓特烈·卡尔慢吞吞地摇着头，然后被玛尔维妮一掌拍在手背上：
“别整天只想着喝酒，也做点正事。”
“反正我不去。”腓特烈·卡尔的脑袋摇来摇去，最后玛尔维妮不得不爬起来，两只手硬把他的脑袋按住，态度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想造反吗？”
“我造反？反你们俾斯麦家？我怎么不知道皇朝改姓了？”腓特烈·卡尔嘟嘟囔囔着，但考虑到自己的头被人家捏在手中，最终还是得服软下来，“好吧好吧，不开这玩笑了。只是这件事和我也有切身相关利益啊。”
“怎么说？”玛尔维妮发誓，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真的要把他的头拧下来。
“这法律一颁布，以后我要是娶了你，可就没有东西继承了。”
腓特烈·卡尔不顾口中飘荡的酒气，凑上去给了玛尔维妮一记香吻。后者忍耐再三，还是没控制住，狠狠在他额上敲了两记：
“你就这么喝酒喝下去，能不能活过你父亲你伯父，都还未可知呢！你想得倒还挺长远。”
“知道啦，明天出发，给你们姐妹探探消息去。”腓特烈·卡尔揉着额头，垂头丧气地往床上一倒。他就知道，玛尔维妮才不会和阿尼姆离婚。而且威廉活着，自己也离不了婚。其实结不结婚现在也不重要，两个人陪伴在一起就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爱情折翼（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