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为何那样》小禾吉

33、肃天迷云（二十五）

　　木头碎屑混着粉尘在空气中漂浮，于光线下折射出细小的轨迹，静静环绕着默不作声的两人。谢弘钰玄衣罩体，面如冠玉，以往他通体气度如沉渊边的垂松，恣意而冷然，但此刻却荡然无存。

　　他被燕泊兰一顿操作猛如虎给震惊到，此刻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看起来傻傻的像个愣头青。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思绪万千。

　　燕泊兰是一团乱麻。

　　她经历过很多事情，在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于是，采取了最简单也是最快速的方式——问询。直接将自己心意递上的感觉并不好受，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燕泊兰知道自己过于冒失了。

　　但是她不后悔。

　　无论在公务与交友上她是如何八面玲珑，懂得进进退退，在谢弘钰面前，她只会选择坦诚。

　　越是出其不意，越是坦诚，对方神色中的蛛丝马迹越是容易捕捉，也越是会真正看清他心中所思所想。

　　燕泊兰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温柔的他沉思然后委婉拒绝，她只需要看清。

　　看清是一厢情愿还是郎有情妾有意。

　　然后，选择强取豪夺还是就此收手。

　　这其中痛苦纠葛滋味，就不必和他分享，也不必让他为之恻隐难过。

　　“弘钰，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在以后漫长而孤寂的日子里，有个知冷知热的暖心人，有个热烈缱绻的姑娘，有个坚贞不渝的爱人，有个一起走过春夏秋冬的伴侣。”有个我。

　　有个燕泊兰。

　　燕泊兰对着他挑挑眉。

　　如果此刻她能听到谢弘钰内心的声音，她会听到一阵一阵震耳欲聋的海涛声，它们回荡地如此热烈，每朵浪花上都是喜悦的情绪。

　　是的，谢弘钰很想，如果硬要形容他现在澎湃的心情，那就是快欢喜疯了。

　　谢弘钰木讷地偏过头，脸上挂着一抹不可置信的怔怔，点点木屑嵌在他冠好又被扯开的发髻中，他灰头土脸，神色仓皇。

　　嘴角还带着被打的淤青，谢弘钰毫无征兆地滚下眼泪。

　　没有怀疑，没有迟疑，没有任何停顿。

　　他眸中还有泪光，嘴唇却勾起微笑的弧度，“好啊。”

　　卿意甚妙，于君同心。

　　“小瓠……”他鼻头发酸，难过地摇头，“早该我来说的，是我的错。”

　　毕竟，你早就是我的心上意中人。

　　“心悦不分前后的。”下一瞬，燕泊兰朝他张开了双臂。她上前一步，抱住了谢弘钰。假装没有看到他在哭鼻子，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我发誓，燕泊兰在心底默念，从这一刻听到你的心跳开始，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的心跳停止。而那时，我的心跳也会随之停止。

　　谢弘钰将她揉在怀里，手臂抬起又放下，眸色变化，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唐突。思考了半天了半天，想要揽住她的手还是乖乖收了回来。

　　“干嘛，要抱就抱。”燕泊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仿佛看到了他的犹豫，安慰道，“现在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抱抱还不是简单的小事。”

　　她头都没抬，反手将他的胳膊抗在自己的肩上。

　　心真大，还陷在一片飘飘然中的谢弘钰抿着嘴角，可是他又怎么能过分唐突她。

　　“不，还是不要了。”他叹着气将自己的胳膊从她肩膀上拿下，而后从善如流地搂住她单薄的背，“至少现在，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给你。”燕泊兰将他抱得更紧一分，她红艳的长裙潋滟着流光，伏在谢弘钰怀中，就像是一束生机勃勃的火焰义无反顾地投入深渊。

　　而谢弘钰眸色温柔，眼中毫不掩盖地传递出幸福意味——他找到了自己的信仰，那深渊中透进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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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着倾琅，苏堇儿飘在殿前看了好一会，心中有些羡慕也有些唏嘘。看着人家一对璧人成双成对，心中不由感觉自己的结局也会圆满一样。

　　说不准，我们还真会圆满的。她的视线向下瞥去，温柔地看向下面温婉秀丽的女子。

　　倾琅在殿门前定住，她背对着大殿里相拥的两人，神情怔怔地看向天边，面上笼着淡淡的哀伤。

　　这是怎么了？苏堇儿背对着她，悄悄飘下，抱着手臂静静看她。

　　倾琅耳边沾了几缕碎发，她眼中盈满阴霾，看起来很伤感，甚至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

　　苏堇儿看不出她的异样，想了想，用灵力包裹住了她，自己也给了倾琅一个背后拥抱。因为苏堇儿练武多年，所以身量比倾琅高出许多，她几乎可以将下巴搭在倾琅的耳边，而她也是这么做了。

　　倾琅怎么会如此虚弱，苏堇儿吃了一惊，她连忙小心翼翼帮她恢复。

　　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就像在耳鬓厮磨。即使她们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也无法掩住这个拥抱的美好。

　　而负伤而来，寻找自己棋子的木恒一，也无法否认这份美好。他下意识摸下自己的脸庞，因为之前吸饱了灵力，皮肤温暖有弹性，容颜也十分年轻，是他最好时候的样子。当年新科状元，被无数京都女子倾慕的样子。

　　美好的东西，会使人回想起他们当年也曾拥有过的美好。

　　他当年…咳…，木恒一回忆着往昔，还未想起什么，突然咳出了一口乌黑的毒血，原本温柔的神情蓦然就冷了下来。

　　不该想的，木恒一胸膛又开始灼热地发痛，他眸色变深变红，嘴唇也越来越乌黑，体内的受到威胁的魔气倾巢而出，开始反噬。

　　一瞬间的剧痛煎熬后，是骨酥体软的舒爽，身上立时轻飘飘的，让人沉沦的感觉席卷全身。木恒一感觉自己所有的苦痛、愤懑、求而不得都消失一空，甜美而倦怠的酥麻感在脑海荡漾，他瞳孔完全变红了。

　　这一刻，木恒一仅存的意识消融，彻底地变成了一个魔。在人性泯灭之前，静静地和自己道别，他听到了身体里那一个灵魂发出的叹息和不甘。然后，泡沫般粉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