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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惨叫声是从府外传来的,听着不是特别远。席云亭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恰巧看见自院外走来的柳一绪。

      柳一绪先前被沈无事拉到了院落内,不过没跟着进屋,在临门之际随口寻了个借口,顺利逃脱了沈院长的魔爪。等人进去后,柳一绪默默无言地望向黑咕隆咚的魔物浪潮,心一直紧绷绷地吊着,一时间生出了有鬼祟悄然溜入府的错觉。他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就凭着感觉在府里掘地三尺般地检查,没见着一丁点魔物的影子。

      柳大掌门不是轻易就能放松的人,他没在府里头找着臆想中的魔怪,心里的危机感依旧在作祟,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利利索索地出府,想着在外头巡逻一圈。

      清平府周围栽种着密密麻麻的草木,被大风持续吹刮,簌簌响声在阴森森的乌漆墨黑中颇似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街道空荡荡的,阒无人影,形如荒废,看起来就是鬼城的标配组成部分。

      柳一绪是正儿八经的一门之主,还曾在生死边缘走过几遭,自然不可能被吓退,他面无表情地走完了几条街,也看不出可疑的,只好顺着来路回去。
      就在返程的途中,柳一绪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魔气。

      柳一绪回想起方才碰见的事,不禁正色道:“附近的小街市出事了。”

      长天如洗,阳光暖人,鸟雀纷纷抛头露面,在枝头上叽喳叫个不停,与此同时,小街市的气氛却不见好转,仍是凝重,甚至变本加厉。
      百姓稀稀疏疏地围在路中间,像在旁观出殡,大部分都噤口不言。

      席云亭跟在柳一绪身后,他还未走近人群,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嘶力竭的哭喊。
      刘大婶跪坐在地,死死抱着一具干瘪瘪的尸体,哭得撕心肺裂,蜡黄的脸庞已经扭曲到让人辨认不出原样的地步。

      腰佩玄黄牌的黑衣卫站在她边上,端详完尸体后,看向食摊旁的青年,嗓音沉着道:“这人浑身魔气缠绕,观死状,恐怕是被妖魔吸光了生气。”

      青年身形消瘦,面容虽俊秀,却透着病态的苍白,一看就是曾久卧病床的人,听完黑衣卫的结论,他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提起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向刘大婶。
      “大人。”黑衣卫抬手拦住,脸上带着不通人情的漠然,一字一顿道,“您身体虚弱,小心魔气缠身。”

      青年俊脸上浮现和善的微笑,配上一身素色襕衫,看着就是个普通又无害的书生。他注视着黑衣卫,将手轻搭在对方横拦的胳膊上,温声道:“无妨,我心里有数,自会注意的。”
      黑衣卫眉间挤成深刻的“川”字,稍微迟疑了会儿,最后放下硬邦邦的手臂,郑重道:“请。”

      青年没急着过去,他喉头一痒,就用袖子掩住嘴,轻咳了数下,咳完才向刘大婶缓步走近,在尸首旁缓缓蹲下身子。
      看着死不瞑目的王大,青年伸手把尸体的眼睛合上,随后叹道:“令郎之死,是我等不察之过。人死不能复生,我心知说再多的抱歉话也无用,不过……”
      青年眼神骤变,透着一股冷意,他沉声道:“魔物动乱,关乎京城百姓安危,朝廷已派遣精锐全力搜捕,必给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

      席云亭默不作声地随柳一绪混在人群中,以他的眼力,他看得出来,这名青年应是位大人物,且气度不凡,可惜内无修为,是一名实打实的凡人。
      以凡俗之身跻身仙朝上流阶层,着实不简单。

      刘大婶这时已经停止了肝肠寸断般的哭喊,她仍然紧抱着死去多时的儿子,神色呆滞僵硬,恍若未闻,喉咙里是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呜咽。
      “甘十兄弟。”青年挺起身子,转身对黑衣卫说,“劳烦通知我的银库掌事,叫他拨点银两给……”

      “啊啊啊啊啊——怪物又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惊惧交加的吼叫,声音还没落完,百姓已四散逃离,如同七零八落的羊群,慌不择路地奔往各方。

      日头被遮掩,一股黑色的浪潮在天上随心所欲地翻腾,嚣张至极,声势颇为浩大。
      那些扰乱京都的魔物,竟然卷土重来了。

      青年眸中掠过一丝细微的讶色,但面色还算镇定,很快朝黑衣卫道:“魔物又犯,京都防守事宜重中之重,甘十兄早点回去加派人手巡城检查。至于……”
      刘大婶对完全笼罩住自己的泼墨般的阴影毫无反应,她小声呜咽着,忽然将尸体收紧了几分,低头埋在儿子颈窝间失声痛哭。

      青年轻叹道:“我回府叫人厚葬,顺便拨些银两给这家人,就当是微末的补偿吧。”
      甘十目光转悠到了不远处席云亭的身上,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沉声静气道:“那我先回去,手下的人就在附近留守,若有需要,大人可联系他们。”

      见青年颔首,甘十抱了抱拳,表情还是一贯的冷,在青年的目光下一点也不犹豫地离去。
      等不见甘十身影后,青年深重地叹了一气,愁容尽显,含着几分难以形容的无力感,过了片时,他转身朝刘大婶的方向看去。

      这会儿,席云亭已蹲在刘大婶的身旁,从她怀里接过散发着恶臭味的尸体。
      王大的尸体干枯得像裹着层单薄皮布的木柴,大张着嘴,形貌狰狞,面目全非,浑身上下缠绕着浅淡的魔气,简直和传言中的恶鬼有得一拼。
      看来看去,这个不幸的人似乎就是被魔物吸光了阳气。
      刘大婶死盯着儿子,哭声就没停过。

      席云亭不走无情道已有多年,此刻他近距离看着惨死的王大,耳朵里又钻进了刘大婶无法抑制的悲泣声,不免心有触动,只是掩饰得极好,神色淡然地移开视线,看向呆愣愣的刘大婶,劝道:“逝者已矣,还请婶婶节哀,尸身上的魔气虽不重,但对你有百害而无一益,王兄弟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痛苦。”
      刘大婶身子颤了几下,而后生硬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席云亭,眼中泪光闪烁。

      席云亭空出一只手轻拍刘大婶的肩头,以示安抚,同时却回忆起初见王大时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位兄台……”
      席云亭闻言看了过去,视线很快对上了青年沉静的双眼。

      到了午时三刻,院落里起了层白雾。坐在窗边的沈无事收回对外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了君闲聊。
      “你家师兄和师侄出门未归,担心不?”

      谢了君闭着眼躺在床上,还盖着条衾被,鼻息匀停,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似乎早已睡着。
      沈无事懒散地阖上眼,又自顾自道:“只是出去观察情况,怎的耽搁这么久了?”

      谢了君左眼睁开一条缝,瞄了眼沈无事,又飞速闭上,顺带翻了个身,颇有种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过了好半晌,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半个时辰前你就问过类似的问题了。府外发生了何事,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有数,别想试探我的反应。”
      “我就好奇一件事情。”沈无事在软塌上懒洋洋道,“你是怎么把你师兄拉出无情道的?”

      谢了君一怔,不自觉地睁开眼睛,瞬息间,诸多往事影像在他眼前走马灯般闪现。他琢磨了番,沉吟道:“或许是入封印之前就已经放弃无情道了。”
      早在少年时期,谢了君就感受到了席云亭的变化。他小时候被父亲嫌弃,连入修途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常听人说天道无情,以至于耳濡目染,第一眼见到席云亭时,他恍惚联想到浩大天地间最虚无缥缈的大道投影。
      谢了君命不好,天天在朝不保夕的处境中苦苦挣扎,又被没良心的人坑害过,对内心明明是冷冰冰的却“表里不一”的席云亭生出了惧怕之感,自然而然认定对方是毫无感情又危险恐怖的怪物,由于是小孩心性,便不知不觉将抵触和惧意摆在明面上。
      他想逃跑,可每次跑远都会被席云亭轻松逮住。若不是被带到了太虚山,怕是连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哪怕后来知晓了无情道的存在,谢了君还是忌惮,变着法儿地疏远。

      直到某一天,他在席云亭身上嗅到了一股复杂的人情味。
      谢了君迷茫了很久,他认为席云亭是走火入魔才有了人情味,却又被那股人情味吸引,像饿得发昏的小鱼,迫不及待地靠近挂在鱼钩上的鱼饵。
      他从来没想过席云亭会放弃无情道。
      席云亭在摘星阁旁说的那句“我不走无情道”当真是把他砸懵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后劲十足。

      谢了君缓了会儿,开始转移话题:“现在天上什么情况?”
      沈无意不动声色:“还在自由自在地飞。”
      魔物虽然再度不要脸地冒犯,但这一回它们不像锅盖似的将京都罩住,只是在上空肆意翻飞。

      谢了君喃喃道:“这一切,可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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