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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京都下了场大雨。

      庄严恢宏的古城被蒙在了一望无际的水帘中,哗啦啦的雨声久久不歇。

      席云亭趴在窗边,静看漫天的雨幕,他本想继续打坐调息,只是房间中多了师弟,他心里有些乱,像是丧失了“静心”这项功能。

      他当初时常在险象环生的龙潭虎穴中静坐入定,如与世隔绝,几乎当成了家常便饭。
      昭昔剑君最开始曾说他生无杂念,从不将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就只当作缥缈云烟,所以最适合无情大道。
      而今在清静安宁的小屋里,席云亭却生出了一种杂乱的感觉。

      这世间能扰乱他心神的存在不多,谢了君占了一大半。

      席云亭将一团“杂乱”全掩在心头,神色宁静平和,伪装得恰到好处。谢了君没看出反常,伸手拨了拨桌上的熏香。
      香味清淡,有点像春兰香,在不算宽敞的里间四溢。

      谢了君收回手,循着席云亭的视线望向窗外:“北边……云层黑得不正常。”
      席云亭将手探到窗外,冰凉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手上,带来微末的痛意。席云亭摩挲着湿润的掌心,感受了一会儿,接着收了回来,他扫过天际的浓云,开口说:“雨水无异,黑云还未来。”

      那团黑墨般的阴云压着北方的天际,透露着浓重的不祥,像是一团沉沉的死气。
      又像魔都附近诡谲恐怖的魔海。

      “黑云出现在北方。”谢了君的目光没有在远方阴云上停留太久,反而是如同蜻蜓点水,眨眼就收:“那里是浮光大洲,黑云很可能经过辽阔无垠的关山领域。”

      自大劫平息,关山因魔气难消而成了死地般的存在,数年来,会进入关山的一般有三种人——魔修、修为高深的正道修士和赶着送死的蠢蛋。

      那团黑云看着不对劲,明显染了魔气。

      席云亭状似懒散地伏在檀木桌上,透过大开的窗门,望着远方的阴云,一动不动的,从侧面看,很像一尘不染的玉雕。
      很快,这尊“玉雕”遭到了师弟的“偷袭”。谢了君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站在窗边,几乎挨着坐在桌前的席云亭,右手轻轻擦过席云亭的脸颊,带起一股撩拨的酥麻,却毫不停歇地探向窗外。

      席云亭停顿了片刻,一声不响地看向方才“胆大妄为”的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将手送了出去,心里砰砰地跳。
      谢了君左手撑着檀木桌,小指不安分地磨蹭着席云亭放在桌上的手,右手接了点雨水,然后不假思索地撤回,几滴雨珠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桌面上,像绽开的花。他垂着眼,目光对着自己动来动去的小指,用自然的语气道:“当年我生活在魔海附近,每天都能见到这种黑云,一年到头大概有一半是在下魔雨,若是没有修为傍身的人,一旦触及魔雨,就如受火焰焚烧,痛苦不堪。关山魔气难消,好在并无对外蔓延之态,只是京都离关山不算太远,可能会受到影响。在这里,黑云和魔雨怕是不少见,但按危险程度来分,和魔都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京都凡人那么多,云列涯不会放任不管。”席云亭指了指上空:“有护城大阵,必定能清雨中的魔气。”
      谢了君干脆盖住了他的手,眉梢眼角都带着明朗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问:“他不考虑迁都?”
      席云亭动了动食指,挠着对方的手心,面上还不动声色:“京都前身为云中城,是云家的根,以云列涯的性子,他不可能放弃京都。”

      谢了君倏忽轻握住席云亭的五指,手心里的五指很冷,冷得让他想起寒冬里的冰。
      但烈阳之下,寒冰总是会消融。

      谢了君勾着嘴角,手下轻柔地摩挲着,脑海中是浮想联翩的旖旎,嘴里是一番严肃的正经话:“云家祖训有言,弃根不祥,恐有大祸。”
      席云亭感受着对方手心的热意,任他胡为,那双眼睛像是藏了温和的光,载着隐晦的情动。

      云端爆出了夺目的光亮,随即是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

      千铃糕的气味又悄然逼近,混在了熏香味里,席云亭循香而望,便见阿怜出现在小院中,她撑着油纸伞,右手揣着鼓鼓囊囊的纸包,微微弓着腰,看起来是偷偷摸进来的。
      谢了君从雨声中听到细微的动静,知道来者的身份,连目光都不给,沉声道:“阿怜。”
      他这回用上了真气,声音透过雨帘,直直钻进了阿怜的耳朵里。

      阿怜不禁哆嗦了一番,纸包差点从她手里脱落。

      “出去玩了?”谢了君单手伏着窗台,另一只手仍握着席云亭的五指,他心情不错,眼底跳跃着难以自禁的喜悦。
      阿怜见他脸上挂着真挚的微笑,不像是会与她计较的样子,于是凭空找到了凭仗,挺起腰背,将纸包揣得更紧,朗声道:“我就在门口溜了一圈,买点好吃的,没走远,也没闯祸。”

      谢了君咂摸着阿怜话里的意思,顿时明白过来,他瞟了眼阴沉沉的天色,开口说:“雨下得太大,你先进来。”
      阿怜“哦”了一声,踏着小碎步,乖顺地进了屋子,就听席云亭说:“小姑娘以为你不让她出门。”

      谢了君早在她进屋前就松了手,此刻半倚在软塌上,懒散地说:“我可没有拦着她。”
      阿怜眨了眨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片刻才道:“你昨天不就拦了吗?”

      谢了君慢吞吞地说:“初来乍到,情况未明,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跑到繁华地里,小心被人骗。”
      阿怜踌躇地问:“那现在就很安全了?”

      谢了君怀疑道:“昨晚上大家商讨了一大堆,你不会全当耳边风了吧?”
      阿怜赔笑道:“昨天……主要是讲京都目前的形势……吧。”
      “吧”字惨遭消音。

      席云亭关上窗门,慢条斯理地说:“最好远离东城区和夕香楼,万一遇上腰佩玄黄金牌的黑衣卫,务必提高警惕。”
      “东城区我知道,京都大多数达官贵人都住在那里,水深得很……”阿怜卡壳了,笑得有些勉强:“夕香楼和黑衣卫,恕阿怜无能,阿怜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是根本没在听。”谢了君说:“夕香楼是京都第一楼,其中鱼龙混杂,三不五时就有乱斗,幕后老板身份成谜,但肯定是云列涯的人。黑衣卫出自天机十二部,是朝廷里的一支探密队伍,差不多是云列涯亲自掌控的。”
      阿怜恍然大悟,低声道:“说来说去,那位……才是最大的威胁?”
      席云亭沉静道:“不一定。”

      阿怜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像是载满了催人老的风霜,感慨道:“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安全之地。”
      谢了君将她从头看到脚:“原来你也知道。”
      阿怜笑得亲切且尴尬。

      席云亭闻着香味,目光放在了阿怜手里的纸包,顿时来了兴趣,问她:“门口有卖千铃糕?”
      “对啊,我也没料到,今儿起得迟,迷迷糊糊地走到小院内,忽然间闻到诱人的香味,一下子就清醒了,实在受不住,就跑出去了。”阿怜轻晃了下纸包,继续说:“摊子不远,走几步就能见到。摊主是名年轻书生,眉清目秀的,又写得一手好字,不仅卖糕点,还卖字画、油纸伞等等。”

      席云亭问:“此处僻静,那位摊主怎么不去人多的地方卖?”
      阿怜答道:“有小街市,只是尚未成形,书生说他一介凡人,在闹市区里占不了地,就在家附近的小街市里摆摊,反正那里还有点人烟,平时收入也算可观。”

      “挺香的。”谢了君探出两指,轻而易举地将阿怜手中的纸包夹来,观察了一番:“是书生自己做的?”
      阿怜撇起嘴:“不是,书生说是他母亲做的,顺便卖出去。书生嘛,就是文采斐然、妙笔生花,他的字画可好看了,但路过小街市的人大多不懂欣赏,既不风流又无雅心,不过大家都爱吃,所以糕点卖得最好。”

      席云亭托着腮,笑着问她:“那你怎么不买他的字画?”
      “我俗人嘛,就想着吃。”阿怜直勾勾地看着纸包,笑容略微扭曲:“我的糕……”

      “放心,不抢你吃的。”谢了君慢腾腾地将纸包递出:“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改天和师兄去看看。”
      “好嘞!”阿怜接过纸包,立即揣回怀里,就像对待百年难遇的珍宝一样,然后笑嘻嘻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谢了君还没把手缩回,阿怜就如一阵旋风,迅速出了屋子,接着彻底不见踪影。
      谢了君望向门口,嘴里嘀咕着:“小姑娘跑得还挺快……”

      席云亭听着外头哗啦不绝的雨声,忽然说:“等雨停了,你陪师兄出趟门。”
      “雨后漫步还是探看情况?”谢了君目光灼灼:“不管哪种,我都陪你。”
      “都不是。”席云亭冲他一笑:“我就是嘴馋了,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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