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潇洒鱼

28、第二十八章

　　回到山殿之后，谢了君娴熟地从席云亭的储物袋中扒拉出木箱，取出一块芥子石。
　　他指尖凝聚真气，放在芥子石上，顺着阵纹细细描摹，描完最后一笔时，一抹灵光悄然出现，行云流水般地流过阵纹的整个脉络，倏地脱离石面，通过窗口冲出了房间，破云穿风地升至半空，眨眼化成半透明的屏罩，逐步拉伸开来，最终罩住整个太虚山。

　　箫子晖震惊地仰望上方的屏罩，一时间忘了言语。
　　关山月扶着柳一绪从山殿内走了出来，她望向半空中的大阵屏罩，按捺住心下的汹涌，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的？”

　　席云亭收回大椿木箱，答道：“后山断崖下有处洞穴，内中就藏有芥子石，我和师弟便是在那里寻得。”
　　谢了君身子一松，顺势斜靠在窗口上，嘴上毫无正经：“祖师爷保佑，这下一次性得了四块，以后宗门皮糙肉厚，能更加抗揍了。”
　　他转向柳一绪，语气和缓地问道：“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柳一绪这几天消瘦了不少，看起来跟“形销骨立”四字相差不远，他站在山殿前，被风一吹，仿佛能被吹上天际，但气色还是不错的。
　　“好多了。”柳一绪想了想，问道：“对于接下来的事，你有何安排？”

　　谢了君目光投向远方的山门，忽然咧开嘴，笑容里透露出恣意和随性，他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揍一个，管他呢！”
　　尾音刚落，上空的屏罩像是为了应和那句话，倏地震颤起来，阵阵涟漪自中心春风拂柳似的掠过。

　　席云亭望着上方的动静，轻笑道：“来人了，快去兑现你的话。”
　　谢了君：“……”
　　行吧。

　　这回来的是两男一女，他们身穿深青竹纹锦衣，发绾青带，腰佩长剑，身姿高挑，站在这片翡色山间，仿佛能够融进去。
　　为首的男子朗目疏眉，风姿明秀，浑身上下包裹着一种娴静的温润，令人想到细腻含蓄的软玉。他站在山门口，见席云亭和谢了君前来，便朝两人拱手，朗声道：“在下青叶书院徐行生，今日贸然登门，多有得罪，还望两位见谅。”

　　青叶书院，大衍仙朝三大书院之一，才子云集，能人辈出，在仙朝和修真界中赫赫有名，其院长沈无事修为高深且学富五车，于阵法符咒、堪舆卜算一道独树一帜、颇有造诣，在仙朝朝廷内举足轻重，极受尊崇。
　　而徐行生便是沈无事的关门弟子，此人温文尔雅，行事落落大方，天资根骨不凡，与仙朝明怀公主订有婚约，而且据说未来极有可能会接手沈无事的院长之位。
　　如此天之骄子，今日上山，想必不是为了寻常小事。

　　谢了君暗自思忖，脑海里闪过不少猜测，随后他俊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口吻真挚道：“在下太虚门长老谢了君，不知徐道友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徐行生道：“我本次上山，只为寻人。”

　　谢了君心中冒出了一个名字，他看着徐行生，面不改色地问道：“谁？”
　　徐行生正色道：“夜潇。”

　　谢了君不急着否认，他老神在在地说道：“夜潇此人我早有耳闻，据了解是一名出身魔都的魔修，几个月前在关元城附近动作频频，徐道友既然寻他，怎么寻到我太虚山来了？”
　　徐行生苦笑道：“此事说来复杂，非一两言能尽，我心有不平、肩担重责，便循着线索而来，对贵派诸多冒犯之举非我所愿。”

　　谢了君和席云亭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

　　徐行生继续道：“夜潇其人不算无名小卒，他是金丹期的魔修，实力不可小觑，且恶迹斑斑，造下过不少的杀孽。一个月前，夜潇跟着另一名魔修离开了关元城，来到了青山镇。”

　　青山镇位于大衍仙朝境内，紧挨青叶书院，是块自给自足的乡下小地。

　　“那段时间老师不在，我作为他的亲传大弟子，代为掌管书院。某天晚上，我接到消息，火速赶往青山镇，然而为时已晚，我赶到时，只看到了一片尸山之景。”
　　“青山镇惨遭屠杀，镇民死伤惨重，观惨状，正是吸纳功所为。另外，尸山中心还有具魔修尸体，估摸是之前与夜潇同行的魔修。”

　　吸纳功，吸他人精血，可暂时壮大自身功力，乃是夜潇的拿手绝活。
　　那天夜潇与他人联手，欲铲除魔都大长老，为此用了吸纳功，吸取凡人精血，手染更多杀孽。
　　谢了君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沉。

　　徐行生身后一名女子蓦地开口道：“夜里，我和徐师兄两人闻着气息一路摸索，在路上发现了另一具魔修尸体，但不是夜潇的。而他的气息刚好断在那里。”

　　尸体……
　　谢了君一听，再次想起那天和谢春秋的对话。
　　他猜测，女子提到的那具尸体应该是先与夜潇联手、后追杀夜潇的“新主子”。

　　谢春秋救下了夜潇，以他的性格，得知情况后估计不会放过“多余的人”，不然那人知晓谢了君的身份和下落，恐是大/麻烦。

　　女子觑着谢了君沉思的模样，接着道：“我连日搜索，俱是未果，直到昨日戌时，我接到同门传来的情报，说是有人在太虚山山脚下见到过夜潇的身影，并目睹他上山。”
　　徐行生在旁察言观色，偶尔会将视线移到席云亭身上，等女子说完后，他开口道：“事情始末便是如此，不知谢长老是否见过夜潇？”

　　“几天前，曾有名魔修贸然上门，所图未知。”席云亭看向徐行生，款款道：“此人身负重伤，修为全无，我们考虑甚多，便将他带入了宗门，关在木间内，进行盘问，但所得不多。他熬了两天，因伤势过重，遂气息断绝，已无生机。你们要找的，应该就是他。”
　　徐行生看着席云亭，面色沉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身份，大概是出于惯有的“礼节”，他自如地换上迟疑的口气，问道：“阁下是？”

　　席云亭本打算直接说出“席云亭”三个字，但他想了想，便给自己的“打算”“添砖加瓦”，说道：“太虚门席云亭。”
　　然而谢了君没体会到自家师兄的“良苦用心”，心思还放在夜潇身上。

　　徐行生对上席云亭的视线，言含恭敬道：“原来是席道友，在下早闻英姿，可惜久未得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过奖，”席云亭道：“徐道友远道而来，在山门口等候多时，我等待客不周，还望多加包涵。”
　　“请——”

　　微风乍起，山间碧涛簌簌而动。

　　徐行生视之良久，露出微笑，对于席云亭的“邀请”，他自不会拒绝，便拱手致谢，带着身后的师弟师妹，通过大阵屏罩的缺口踏入山门。
　　待最后一人踩上山门内的石阶时，缺口开始悄无声息地闭合。

　　一张裁成人形的纸片顺风飞起，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飞入即将关上的缺口，隐入山道旁的草丛中。
　　席云亭收回目光，指尖在谢了君的袖子上轻擦。
　　谢了君似有所感，偏头看去，正好看到了草丛间若隐若现的红光。

　　谢春秋，又来了。

　　谢了君倒是笑了笑，片刻后用神识答道：“不管他。”

　　将徐行生一行人请进山殿后，谢了君便亲自前往猪舍，打算把尸体扛过来。
　　徐行生坐在议事厅内，对周围寒酸的景象视而不见，面对席云亭、柳一绪等人，温和内敛地说着客套话，仿佛在诉说家常。
　　席云亭不动如山地坐在徐行生对面，偶尔会答上几句。

　　两人所言只涉寻常之事，却隐含莫测机锋。
　　柳一绪身处其中，自是察觉得到。
　　至于徐行生带来的两名书院弟子，他们分坐在徐行生的背后，沉默不言，神情平淡，宛如两个遗世独立的木头。

　　过不了多久，谢了君归来，他止步在山殿前，将尸体放在烈日之下，冲屋内朗声说道：“徐道友过来瞧瞧，看是不是你要找寻的夜潇。”
　　徐行生从善如流地起身出厅，走至谢了君的身旁，俯首看着尸身干瘪的脸，沉声道：“是他。我曾与夜潇交过手，对他的脸过目不忘。”

　　一旁的弟子蹲下身，在尸身腹部摸索，然后他沉吟道：“此人是被红莲浴火废了修为。”
　　听到“红莲浴火”这四个字，徐行生想起某件流传颇广的传闻，不禁抬眸看了席云亭一眼。

　　席云亭仿佛浑然未觉，他问道：“徐道友既已寻得，接下来是要带夜潇的尸身回书院吗？”
　　徐行生收敛心思，想起那夜的惨状，难免悲从中来，叹道：“夜潇作恶多端，屠杀青云镇无辜百姓，我搜寻多日，既然找到，自然是带回去，给众人一个交代。”
　　谢了君看着尸首，静默半晌，接着道：“既然如此，徐道友便将他带走吧。”

　　“多谢。”
　　徐行生动作利落地将夜潇尸身收入储物灵袋内，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他不欲多留，准备即刻回院。

　　踏出山门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席云亭道：“红莲浴火近日应该都在盯着你，他非等闲之辈，你要小心。”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