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潇洒鱼

19、第十九章

　　重千山面容有些扭曲，像五官错位了一般，他死盯着席云亭，右手紧攥骨扇，声音发狠，含着入骨的仇恨：“十五年前，我魔功大成在即，却苦陷瓶颈，只要炼化九九八十一名体质纯阴的孩童，就能顺利突破。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各地找齐体质纯阴的孩童，孰料到了关键时刻被你和你的师父坏了好事！”
　　“因为你们，我惨遭重创，受了魔功的反噬，以致修为大跌！不然，我早已步入凝神！不过——”

　　他骤然扯起嘴角，眼神里透露出淋漓的贪婪：“今日看来，老天待我算是不薄了，酒仙、云列涯这几个绊脚石不在，谁能阻拦我？太虚山的典籍、法宝、秘境统统会是我的！”
　　“而你——”重千山猛地指向席云亭，语调尖锐，恨意和贪念在心头交相翻涌，几成巨浪：“我会吸光你的修为，夺得你的无涯真气！”
　　他话音一转，接着道：“届时我必成凝神，渡劫修为指日可待！飞升成仙不再是妄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云亭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清秀俊逸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丝嫌弃，他看着大笑得浑身抽搐的重千山，忽然觉得这副枯瘦如柴的、和“硬朗”一词毫无瓜葛的躯壳会被它的主人笑成散架。

　　六合之内，总有那么一些人，满脑子装着不切实际的大梦，嘴上挂着乱坠天花的大话，却不仔细瞧瞧自己是怎样一副德行。

　　他淡淡道：“想得倒美，到最后还不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哼！”重千山怒极反笑：“当年，你师父昭昔剑君这个堂堂渡劫修士都没能一举将我拿下！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可以阻拦我？”
　　席云亭镇静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神里波澜未惊。

　　“方才我未尽全力，只施三分，就是为了探探你的实力，你是众人称赞的旷世奇才，这点不假。”重千山双手负背，一字一顿道：“只不过，对上我，只能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席云亭听了他的话，忽然笑了起来，他声音低沉和缓，仿佛含了缠绵的温柔：“好吧，那我试试——”
　　“杀了你。”

　　他右脚轻蹬，腾空而起，扬起手中长剑，宛如一道旋风，飞快扑向重千山。
　　重千山大笑了几声，随后抬起坚硬如铁的骨扇，抵挡住了长剑的猛刺。
　　席云亭不撤招，他不假思索地用出了“旦暮”变式，剑内真气瞬间荡然无存，剑上寒光大亮，宛如皎皎月光，在最盛时收成一束，竟化为悍然剑气，蛮横地穿透了骨扇，以吞山河之势直扑重千山，最后却只是破了对方的护体气罩。

　　重千山冷声道：“不过尔尔。”
　　他的左手成爪，燃起熊熊火焰，追风逐电似的抓向席云亭。

　　席云亭猛然撤招，差点被重千山抓了个正着，他往后撤了一大截，还未止步，便一转长剑，使出了无涯第一式——静虚。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修道之人守心静性，不存杂念，以达空明，观世间万物，遂成自在。
　　“静虚”一出，周遭好似静止，浓稠的白烟像是成了素净的白布，无风吹拂，它便不飘不动。
　　席云亭此招动作缓慢轻盈，然而他转眼便到了重千山的面前，携带着浩然剑意，直刺重千山。

　　重千山心不乱、身未动，脚下蓦地生出熊熊烈火。
　　烈火滔天，发出噼啪巨响，瞬间成了一道巍峨的火墙。

　　席云亭止步于前，手上剑势未消，遂当机立断地改用“旦暮”变式，剑身寒芒刹那耀眼夺目，而后转为浩然剑气，追风逐日般地扑入火墙内，却未掀起任何波澜，而是被火墙囫囵吞下，一点不剩。
　　席云亭见状，不露惊色，从容不迫地往后退去，谁知眼前的火墙像拥有了意识，有目的似的朝席云亭扑来，快如闪电地将他兜头笼住。

　　席云亭被火海包裹，全身热汗涔涔。炽烈的火焰没有触碰他，却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压制着他的真气。
　　他陷于火焰囹圄中，却依旧不慌不忙，垂眼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长剑，像是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席云亭闻到了一股缱绻的暗香，紧接着困意上涌，意识即将被卷入深沉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女子声音穿透迷蒙，响在他的耳边——
　　“对于无涯，你是作何理解的？”

　　十二岁的席云亭扬起脖子，看向坐在巨石上的昭昔剑君，认真地说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人生有尽，道乃无尽，以有尽之躯，观尘寰万千，体万物变化，行无涯之道。”
　　“啧。”昭昔剑君眼睛半睁，仿佛没有睡够，语调沉沉地说道：“算对吧，但还不够透彻。不过嘛，你年纪尚轻，阅历未丰，一知半解也是正常之事。”

　　“哎——那么多年过去了，看着你练来练去，为师发现了一件事。”她掀起眼皮，琥珀似的眼眸看向不远处坐在树下的黄衣女子，笑道：“你二师父说得对，你或许更适合无愧。”

　　席云亭平静地陈述事实：“无涯我已练至第二式，至于无愧，我连第一式都学不会。”
　　“不，你是学会了，但不会用。”昭昔剑君跳下巨石，问道：“跟师父讲讲，你练哪个更顺心点？”
　　席云亭想也不想地答道：“无愧，即便用不出来。”
　　“无涯和无愧同出一源，然而当今世上不存既学得无涯又习得无愧之人。”昭昔剑君凝视着自己重视的弟子，郑重道：“除了你。”

　　火海中，席云亭保持着清醒，看着手中的剑，低声喃喃道：“无愧……”

　　席云亭用无涯展露锋芒后，没有用过无愧剑法，外人不知他习得无愧剑法的事实。
　　若是知道了，这宛如死水的修真界怕是得被掀起骇人惊涛了。

　　席云亭反复念着“无愧”二字，片刻后他忽然轻声道：“不——还不到用无愧的时候。”
　　他朗声大笑道：“我用无涯，亦能破开囹圄！”
　　无涯者，无穷无尽也。

　　席云亭体内真气暴涨，似源源不断般，他一时间竟挣脱了火焰的真气桎梏，接着对着火墙，旋剑向前，使出了无涯第五式——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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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出自《道德经》第十六章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出自《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