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有感情》潇洒鱼

15、第十五章

　　过了几日，谢了君破关而出。

　　彼时天现异象，几道耀眼的祥光穿透滚滚重云，落了下来，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破开阴霾。

　　紧闭多日的洞门大开，一股浑厚纯正的金丹气息扑面而来，谢了君缓步走出清心洞，看向洞门口的席云亭。

　　席云亭笑道:“如何？”
　　谢了君正经八百地答道:“破境顺利，魔念没冒出来捣乱，就是此前憋太久了，现在有点空虚。”
　　席云亭眼珠子一转，故作怜惜地问道“要给你补补吗？”

　　谢了君闻言，不由自主地忆起往事——
　　曾经，谢了君因为魔念的肆虐和连日的流浪逃窜，身体虚弱，气血亏空，走几步就得喘上几口，好几次直不起腰，俨然一副即将一命呜呼的模样。
　　他被带回太虚山以后，全靠灌输过来的真气和宗门的灵丹妙药吊命。待体内的魔念被压制住，谢了君便在床上静养了些时日，身体好了大半，只是脸色惨白如一张白纸，气息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会断个彻底。
　　席云亭见到他这副宛如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爱怜之心砰砰跳动，二话不说地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地熬了一碗补汤。
　　补汤材料不祥，暗黑的汤水上浮着大片跳跃的泡沫，散发出来的气味浓郁呛人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恶臭，堪比话本里妖魔鬼怪熬出来的血腥“浓汤”。
　　谢了君睡意朦胧，以为是师父送来的汤药，看都没看，直接灌了进去，差点光荣升天。
　　但不得不说，效果不错。谢了君喝了补汤之后，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在山上野林里窜来窜去。而那碗补汤成了他人生中浓墨般的阴影。

　　谢了君摆了摆手，正色道:“不必，多谢师兄好意。”
　　下一刻，他问道:“我闭关的这几天，山上有出什么事吗？”

　　席云亭脑子里闪过一大堆宗门内鸡毛蒜皮的小事，道:“没有，一切如常。”
　　谢了君挑眉:“那个……叫夜宵的，他怎样了？”
　　“一直关在猪舍里，平常比较安分。”席云亭掀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看着他:“偶尔会窝在角落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谢了君眼中寒光乍现，下一瞬便无影无踪。

　　“你看看，练魔功练得脑子都不清醒，他的话我不敢全信。”谢了君皱着眉头嫌弃了片刻，又说道:“谢千秋想联络我，没必要派人传口信，这家伙就是想给我找点麻烦。我待会儿去找那个魔修，但现在我得带你去个地方。”
　　席云亭见他兴致勃勃的派头，问道:“不先去见见师侄？”

　　谢了君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杏眼对着他，含了盈盈笑意:“不急于这一时，我带你去桃花林看看。”
　　席云亭扬起脖子，被人强硬地搂住，丝毫不见恼意，笑问道:“桃花林？”

　　谢了君“挟持”着自家师兄，走入山道，侃侃而谈:“就在半山腰，十年前我和师侄们回山以后种的。酒仙极其喜爱桃花，隔三差五就会跑到那边，还在桃花林里建了小木屋，偶尔会在小木屋里过夜。”

　　桃花林不大，一眼能望到头。花树错落在如茵草地，枝头上繁花锦簇，浓淡相间，落英遍地。林中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孤零零地挺立在群花掩映间。

　　谢了君止步于桃花林前，神色有些柔和:“酒仙痴迷桃花与酒，所以尤爱桃花酿，以前总爱往关山桃花林跑，可惜天劫肆虐，关山桃花林被天火付之一炬，酒仙难过了很久，后来用剩下的桃花酿了几壶关山桃花酒。”
　　他话音一转，笑道:“不过有了这片太虚桃林，酒仙便将关山桃林甩到脑后，偶尔会偷偷溜到桃花林待上片刻，有几次打开门就能看到呼呼大睡的酒仙。”

　　席云亭道:“酒仙前辈爱酒成痴，遂得名“酒仙”，又因心爱桃花，便在关山桃林创桃花十三式。我当年跟着大师父来到紫云宗，有幸领教了酒仙前辈的‘灼灼桃华’一式，现在想来，甚是怀念。”

　　谢了君闻言，心里一动，开口道:“桃花十三式我未曾见过，只是听过传闻，期盼能见上一次，但酒仙在我们面前使过很多剑法，却从未用出桃花十三式。”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或者说，这几年来他根本没再用桃花十三式。”

　　席云亭忽然想起当初离开紫云宗以后大师父昭昔剑君说过的话:“酒仙赵若骅资质一般，年少无名，但心性出众，坚韧卓绝，易看透是非，性情洒脱潇洒，行刀山火海，仍快意万分。他在灼灼桃林醉酒赏花，悟出了超逸绝俗的桃花十三式，一剑桃花起，一剑桃花乱，十三式招招暗合他快意自如之道心。”
　　　 “若非心死，他必不会弃用桃花十三式。”

　　席云亭开口道:“先进去吧，看看木屋内是否留有蛛丝马迹。”

　　他们穿入茂盛的桃花林，来到寂静的小木屋门口。
　　人未走近，席云亭便道:“门上有禁制。”

　　木门有些破旧，满是灰尘，坑洞如棋子错落其间，中央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桃花纹路，想必是酒仙设下的。

　　谢了君正色道:“是他老人家设下的禁制，之前根本没有这个印记，或许屋子里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

　　席云亭手指凝聚真气，轻轻点向桃花纹路。一接触，桃花纹路如水波般轻轻荡漾，随后消弭无踪。
　　他顺势轻轻一推，小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条大缝隙，灰尘一股劲地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重见天日。

　　屋内狭小且杂乱，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堆在地上，有酒壶，有小灯笼，有木雕、玩偶、石瓦……五花八门，几乎乱了人眼。
　　角落里搁着三尺长的小架子，分三层，最下面的一层放稀奇的小玩意儿，中间放着民间话本，最上层则是一只小巧的灵鸽。

　　灵鸽通体淡蓝，翎羽浓密，羽翼稍展，张着一双小黑豆眼，在木板上跳来跳去。

　　席云亭目光停在灵鸽身上，没有动。

　　“是小蓝子。”谢了君走近小架子，俯首看着跳动不停宛如泼猴的灵鸽:“好像是五天前出现在小木屋里，酒仙前辈对它置之不理，却不让我动它。现在看来，这只鸟怪有蹊跷的。”

　　席云亭突然出声道:“你碰它一下。”
　　谢了君扭头看他。
　　席云亭:“它是灵鸽。”

　　修真界内，修士多是用灵鸽传递消息。“送信”的灵鸽是用真气凝成的，它们一旦接触特定之人，便会化作文字，呈现在收信人的面前。
　　若是送信人修为高深，那么凝成的灵鸽会发出主人的声音，讲给收信人听。
　　不过有些变态点的，会直接钻进耳朵里……

　　谢了君沉默了一阵，伸出一指，轻轻点在了小蓝子的鸟喙上。
　　果不其然，小蓝子霎时散成了一团浅蓝灵光，一个劲地钻进谢了君的耳朵里。

　　半晌，谢了君的脑海里响起了酒仙的喟叹。
　　谢了君:“……”

　　酒仙:“谢了君，老夫就知道你会动小蓝子。不过嘛，没关系，毕竟老夫下落不明，你肯定急得团团转，寄不出灵鸽，找不到留言，必然会病急乱投医地来我的小天庭翻找。这下好了，找到了老夫的小蓝子。”
　　谢了君心道:“我还以为小蓝子日后的下场是做你的烧鸽，没想到是你的灵鸽。”
　　酒仙语气加重，几乎是恶狠狠地说:“小蓝子那么可爱，自然是老夫的灵鸽！而且老夫不吃烧鸽，烧鸡比较美味。”

　　谢了君差点噎住:“你活的？”
　　酒仙不满道:“老夫不是活的，难道还是死的？”
　　他停顿了下，接着骄傲地说:“这不是普通的灵鸽，这是话本里提到的‘实时对话’。”

　　谢了君道:“您老人家去哪儿了？何时回来？你家那几位都跑来我们山头要人了。”
　　酒仙压低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现下情况特殊，老夫不方便透露。本想先给你们寄灵鸽，奈何怕打草惊蛇，还好老夫聪明，给你留了小蓝子，给陆之瑶留下了小紫子。”

　　“行，您老人家最聪明。”谢了君声音里含着笑意:“那我们是不是要老老实实地等您历险归来？”
　　酒仙道:“不不不，老夫有要事跟你商量，但不是现在。你把小蓝子收好，若有空，老夫自会找你。”

　　谢了君:“……它似乎是一次性的，你确定它能复原吗？”
　　酒仙笑道:“这个嘛，你放心好了，谈话结束后，它会自动恢复原样的。”
　　谢了君声音中含着笑意:“钻来钻去，您老人家厉害。”
　　酒仙哈哈大笑:“过奖！老夫走也！”

　　话音刚落，一团灵光从他的耳朵里钻出来，恢复成灵鸽可爱精致的模样。
　　小蓝子展开双翼，飞到了小架子的第三层木板上，瞪大它的小黑豆眼，天真地看向谢了君。

　　席云亭问道:“说了什么？”
　　谢了君忆起方才的对话，露出了略带阴森的笑容：“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