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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藏好了没?”

      “还没!”

      “藏好了没?”

      “还没!”

      “藏——好了没?”

      “藏好啦!”

      丰采转身,果见她们散得干干净净,池边一人不剩。园子虽不甚大,可山石嶙峋,花廊曲折,却也不乏匿身之所。她左右顾盼,过了鲤鱼池,来至桂花树下,恰见石墩背后一片花花绿绿衣角露在外边,心中窃喜,蹑足潜近,欲逮个出其不意。

      就在这当口,她浑身激灵灵打个寒噤,脸色刹那大变。只见不远的墙根底下,立着一人来高雾蒙蒙的大黑影子,似真似幻,似虚似实。那东西面向壁角,背向丰采。她掩了唇,身子发僵,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后退却,心中念道:又是这些怪东西。别过来,别过来呵……

      黑影呼吸浊重,以额触石,发出“咚、咚、咚”的闷响。丰采本想装作瞧不见它,可眼睛却像着魔一般,视线不能移开。那黑影如有所察,后背猛的张开百来只眼睛,齐刷刷盯住了她。

      “呀啊!”

      一声尖叫尚未出口,身后十指冷冰冰,往她后脖领内探去。她只顾防着眼前的怪物,哪里留神背后还有一个?脖颈冰凉,骇怕之下向前冲出,不慎踩到自己裙角,绊倒在地,骨碌碌滚入锦鲤池中。

      所幸池水甚浅,没膝而已。等她好容易站起身时,一身新衣裳弄得污渍狼藉,算是毁了。树梢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清朗大笑,那赤脚的高个男孩子笑不可抑,向她道:“吓到你了!”

      原本同丰采一起捉迷藏的女孩子纷纷责他恶作剧得太过分。他听了不以为意,掏着耳朵,耸肩道:“女人就是麻烦。”

      乐丰采拎着裙摆爬上岸,既担心弄脏衣物要被责骂,又心疼自己新衣裳才上身便穿不得了。生气难过之下,不禁憋红了脸,向那可恶的小子大声怒道:“北堂蛮,我永远永远不要理你了!”

      男孩一怔,继而嘻嘻一笑。

      “北堂蛮,你混蛋!”

      “北堂蛮,你讨厌!”

      “北堂蛮,我不要和你一起玩,你去找别人玩呀!”

      “北堂蛮,我要再跟你说话,我就是小狗!”

      赌咒发誓不知发过多少回,回回都被爹娘给逼着破誓。丰采实在想不通,这么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生就狗熊一般性情的讨厌鬼,爹娘如何这样喜欢?用伯父的话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平素一同玩耍的小姐妹们,都被他给捉弄了个遍,没一人不嫌着他的。偏偏他家正与自家乃世交。伯父时时带他上门做客,真如瘟神,躲都躲不掉。

      这些也都罢了。可是爹娘为什么要把自己嫁给他?!

      两人所议的娃娃亲,是乡邻一早便知之事,且指腹为婚。乐家娘子同北堂家娘子又是手帕挚交。所以两家往来频繁,早就互将对方当做未来的亲家看待。连丰采平素玩伴都会取笑他们,“丰采,你家郎君来瞧你啦。”

      啊呸!

      她入内室换了干净衣裳,重新洗梳完毕,满满一肚子全是不高兴。晚饭桌上故意拉着小脸,瞧也不向他瞧上一眼。伯父得知儿子调皮捣蛋,自是代为致歉。爹爹自是又搬出小孩子家感情好才会如此,亲家何必介怀?

      可是我很介怀!

      她一面这般想,一面不情不愿接受他不怀好意的道歉。只见他作了一揖,居然还冲她飞了个媚眼?!道:“吓着你了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无礼。请你别见怪。”

      丰采真想装作看不到,奈何爹爹在旁不住暗推她后背,便只好硬生生答道:“哪里,是丰采一时不慎跌落池中。兄长不必多礼,哼。”

      她忍了再忍,可那个哼字实在忍不住从鼻中溜出。长辈见他们如此情态,都抚掌大笑不止。

      丰采匆匆吃罢晚饭,推故说困倦,回房歇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净是白昼里一幕幕叫人沮丧的画面。一时想到那浑身长满眼睛的妖怪,一时想到北堂蛮可恶的笑脸。相较起来,愤怒大于恐惧,倒把起先的害怕给丢到脑后去了。

      她想着想着,感到左脚脚踝发痒,不禁伸手抓了抓。可全不解痒,暗忖:莫不是被园里蜂子给叮了?忙起身掌灯来瞧,当下大为诧异。

      脚脖子上如何会有根红线呢?

      那线细如发丝,韧如牛筋,一端打结,另一端委坠在地望不到头,不知连向哪里。乐丰采自幼便知自己双眼能通阴阳两界,常见现世不存之物。如白天看到的鬼影。刻下这线绳想必亦非寻常事物。

      她好奇不已,当即着了鞋袜跳下床,沿着丝线寻去。穿堂过室,来到客房门前。拿手指戳开窗纸偷窥,房内只有那可恶小子一人酣睡,伯父尚在前边与爹爹把酒言欢。她稍作踌躇,轻轻推门,斜身潜入。

      他睡得甚为沉稳,四仰八叉的,当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丰采撇撇小嘴,嗤之以鼻,果见红线另外一端系在他右边脚踝之上。这线说来也怪,尺寸长短仿佛可以任意伸缩,两人离得近就变短,离得远就变长。

      丰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传说中月老的红线吧?

      那岂不是说……

      我一辈子就要同这只狗熊栓在一起了?

      她想到这里,急怒攻心,不成,我可不要。对了,我将它弄断就是。当下慌忙去床前屉内翻剪刀。铰了数下,红线纹丝未损,再看刀口,居然崩出几个缺口。丰采愕然,又使小刀去切,仍无尺寸之功。那丝线不知什么做的,如此结实。

      它越是结实,丰采越觉惶恐。想想要被这混蛋欺负一辈子就觉可怕!一不做,二不休,她转身摘下壁上佩剑,拔之在手。

      雪芒浸室,双锋彻寒。

      就在此时,本在熟睡的北堂蛮猛地打个喷嚏。丰采吓了一跳,险没将剑抛丢出去。他揉揉眼睛,大感刺目,惺忪中皱眉开目。

      二人刹那对视,甫交睫,他脱口喊道:“来人哪!”

      “谋杀亲夫啊——”

      若说乐丰采一生之中有什么最希望忘得一干二净之事,这件绝对当属第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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