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星辰》花榭羽

3、第二章

　　戈星泽正盯着天上被树叶挡的严严实实的太阳发呆，旁边不远处地上的一堆杂草中传来一阵窸窣，戈星泽的目光看过来，身型微微一歪，从树干上翻身跃下落地，动作干净利落，硬是没发出什么声响。戈星泽半趴在地上，轻手轻脚地往声响处“爬”去，伸手缓缓将最上面的一层树枝掀开一个缝隙，居然是一只通体深褐色不过半个巴掌大的小蝎子在与一条只有小臂长不过手指粗细的黑白相间的小蛇对峙。小蝎子高高举起摇晃着自己的一对与自身体积不符的大钳子，在示威着；对面的小蛇半盘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冲它吐着信子，两者居然僵持不下，谁也不敢先动手。戈星泽看的一阵兴起，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观看这场“大战”。小蝎子慢慢挪动，两只钳子互相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小蛇却不为所动，就在戈星泽以为它俩要再斗个三天三夜的时候，小蛇趁小蝎子移动时猛然窜出，一眨眼的功夫用自己的蛇身把小蝎子捆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冲它吐着信子，小蝎子动了动自己的大钳子，却无法脱困。小蛇张开口，露出两颗尖牙，朝着小蝎子就咬去，戈星泽见状立即探出右手，稳稳掐住那蛇的七寸，手上一使力，蛇便没了动静。戈星泽将蛇丢在一边，蹲下来看了看刚刚死里逃生的小蝎子。

　　“没那么大的能力还要去招惹人家，是看它饿了太久想送顿饭去么？”

　　小蝎子自然不会开口回复他，但冲着戈星泽把两只钳子碰在一起，左右晃了晃，似乎是在回应他。戈星泽惊了，难不成这灵云宗不仅人修仙，这动物也成精了？！

　　戈星泽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戳一戳那蝎子的脑袋，本忌惮着这蝎子反给他一钳子，但此情此景却让戈星泽觉得这蝎子并不会伤害他。待到手指真的戳到小蝎子的头的那一刻，戈星泽好奇心完全覆盖了不久前那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原来这里真的连动物都可以成精啊。。。”嘴上说着，手却没停的继续戳了两下小蝎子的脑袋，小蝎子也不抗拒，就这样任他戳。

　　“诶，你是不是真的。。。”

　　“戈星泽！”不远处传来戈星羽的声音。

　　戈星泽站起来回头应了一声，戈星羽朝他跑来。

　　“你还在这磨蹭什么？马上到时辰了。”戈星羽一脸嫌弃。“如何回去先不说，要是因为错过了时辰被送回去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戈星泽拍拍他的肩膀 ，“先别说这个，你看。。。”戈星泽回头准备把小蝎子精介绍给他，却发现它早已没了踪影。“跑这么快？”

　　戈星羽自是没那么好耐性“行了行了，赶紧走！”说罢便拉着戈星泽走。

　　戈星泽被戈星羽带出树林，眼前是目测百十几台阶，宽度至少可以容纳二十人左右并肩同行，台阶尽头有一大块可以站约五十人左右的方台，台子正中央是一丈直径的黑白八卦图，似由什么石头造成，阳光照射下还有些刺眼。在方台边正对着台阶分布有五个并不算大的亭子，可以看到正中央的亭子背后不远处有一个方正的拱门，牌匾上赫然写着“灵云宗”三个大字。

　　“看到没，我们待会儿就要一个一个到上面去选择要拜的仙师。”戈星羽指了指台阶尽头的大方台，他拉着戈星泽走的极慢，旁边不停的有人超过他们。“会有人念到我们的名字，上去站到台子中间 ，挑选仙师，他自会为你测试灵脉，如若他满意，便会收为徒。不满意的话，就要打道回府了。”

　　戈星泽耳朵听着戈星羽讲话，眼睛却从未停下环顾四周，这里与他从小长大的环境全然不同，四周丛林环绕本应幽静，今日却硬生生的添了许多人气。

　　二人走上台阶尽头，周围已经有了男女老少近一百号人。

　　“灵云宗收徒全无禁忌，也难怪这位看起来至少年过八旬了还要来。。。”戈星羽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小声地说。

　　戈星泽正欲开口调侃道旁边还有妇女抱着孩子，就听到两声清脆的铃响，声音虽不大，但全场的嘈杂声瞬时消失无踪。

　　“请，云仙！”戈星泽才看到声音的来源是站在方台旁边的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的男子。

　　云仙一身白衣，温润的脸上带着微笑，身后跟着两位衣着相同的弟子，走上最正中的亭子，而后落座，两位弟子立在他身后，整个过程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戈星羽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云仙，也是灵云宗宗主，纯正的修仙路子，拜入他门下的都是要修仙的人，听说他的境界已经到了金仙。”

　　“金仙？”

　　“修仙境界分为散仙，真仙，玄仙，金仙，九天玄仙，上仙。”戈星羽答道。

　　“呦，平时没见你提过这些东西，懂得还真不少啊。”戈星泽诧异。

　　“你刚刚偷偷溜出去的时候，接引的师兄都给我们讲述半天了。”戈星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请，医仙！”

　　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走来，戈星泽自认为虽然还年轻，但家世原因，万络城所谓的绝世美女他从小过目的没有百数也有八十，但在这位医仙姣好的容颜中却有一种不属于凡间女子的清仙气质，戈星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医仙走到左一亭中，冲大家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后手持长剑随行的一位紫衣弟子，便坐下了。

　　“这位是医仙，已达玄仙境界，拜她的都是行医者，传说医仙医术天下无双，只要你还剩一口气她都能给你救回来，但这医仙从不入世，所以世人多是求医于她门下弟子。。。诶，收神了，再看眼珠就要掉下来了。”戈星羽伸手在戈星泽眼前晃了晃。“医仙容貌举世无双，你不会也喜欢上她了吧？”
　　戈星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请，剑仙！”

　　剑仙一身蓝衣一脸的正气凌然，一柄通透的白玉剑持于身侧，身后跟着两位弟子，大步走向右一亭子中坐下，审视着台下的戈星泽等人。

　　“剑仙，据说今年刚入金仙境界，主修剑法，武力超群啊！”戈星羽有些小小激动。

　　戈星泽自看出来了“怎么，你打算拜他？”

　　“不行吗？”戈星羽正襟答道。“就算要溜，也得帅气的出灵云宗！学个一招半式，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个潇洒的剑客呢！”

　　戈星泽不搭话，他可没那么多英雄情怀。

　　“请，元仙！”

　　元仙长发披散，一身黑衣带着身后两名弟子走进左二亭中，向云仙施了一礼，云仙微笑着点点头，便落座了。

　　“元仙，玄仙境界，门下弟子主修法术结界。”

　　“请，辰仙！”

　　四下一片安静，并没有人来。云仙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请，辰仙！！”白衣师兄提高了声音。

　　戈星泽正欲四处张望，却感到一阵风从头顶略过，一抹白色出现在右二亭中。

　　“抱歉，来迟了些”来人扶手向云仙一拜，云仙冲他点点头，旁边的剑仙却“哼”了一声，声音虽不大，但戈星泽还是听到了。辰仙自顾自的坐下，身旁并没有弟子随行。戈星泽这才看清，辰仙一身白衣，与云仙无异，但袖口与领口都被金线缠绕，衣摆似乎还有什么图案看不清，一头乌发被一根金色发带束起，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凤目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冷峻。

　　“喏，辰仙。”戈星羽第一次如此简短。

　　“没了？”戈星泽不解。

　　“没了”戈星羽摊手“他与云仙一同创办灵云宗，传说已达九天玄仙境界，但从没人能正经让他出手，所以他的实力一直是个传说，自十年前灵云宗公开收徒以来，他一共只收过十二位弟子，包括他自己在外收的，而且已经四年没有再收过弟子了。”戈星羽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据说辰仙性情古怪，不喜与人来往，门下弟子只要犯一点点小错不如他意，就会按宗规处置。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戈星泽也提起了兴趣。

　　“灵云宗每年举行宗内修为比试，十年来每年都是辰仙的徒弟拔得头筹，其余弟子也都可进前三十。”

　　“这么说，他很强。”戈星泽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而后者却手肘撑在膝盖，手掌握拳抵在太阳穴闭目养神。

　　“强是肯定，总不能空穴来风，但是这性格看起来就不好相处，没有几个接触他的人，所以都只是传说呗。”戈星羽看了看戈星泽，“怎么？你别是想拜他吧？到时候别说我没劝过你，连个给你收尸的恐怕都没有。”

　　戈星泽不回话，双手环抱，一副思考纠结的样子，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那边的白衣师兄便开始报起了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走到八卦图中间，做好抉择后，那位仙师便右手成决一捏，八卦图就开始微微发光，就是在测试灵脉了。

　　过程倒也快，不一会儿已经结束了三分之一，其中没有灵脉只好还乡的近一大半，可以被收入门下的，就自行走到仙师身后站着，这一会儿剑仙云仙已经各收四人，医仙三人，元仙两人。只有辰仙的亭子还是只有他自己闭目养神，倒也不是他不收，而是完全没有人拜他。

　　“戈星羽。”

　　“到我了到我了！”戈星羽紧张的跺跺脚，戈星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安心。

　　戈星羽走上台去，冲几位仙师行了礼。”戈星羽想拜剑仙为师！”

　　剑仙闻言右手一挥，戈星羽脚下的八卦图就亮了起来，却不过三个眨眼的功夫，就暗了下去。戈星泽戈星羽心想这下完了，难不成是没得灵脉？这回家去多丢人呢。

　　“戈星羽，入我剑仙门下。”剑仙的声音虽波澜不惊，却让二人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一半。

　　戈星羽回头看看戈星泽，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向剑仙走过去。

　　“戈星泽。”

　　听到自己名字的戈星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上方台，眼神不经意间往辰仙那边瞟了一眼，却看到那一抹白色中混入了一个褐色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在丛中救下的小蝎子。那蝎子正趴在辰仙另一个膝盖上，向他晃着两个大钳子，辰仙已经睁开眼，抵着太阳穴的手不动，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戳着它的两个钳子，一人一蝎就那么“缠斗”了起来。

　　这成了精的蝎子是辰仙所养？戈星泽有些出神，差点走过了八卦图，赶紧回神向五位仙师行礼，辰仙却并没有抬头继续跟小蝎子玩逗。

　　“戈星泽，想拜……”戈星泽突然有些犹豫，他本意想拜云仙为师，却不知现在是被那蝎子还是那性情古怪的辰仙扰了思绪，这很罕见，戈星泽少年老成，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受外界影响而去改变。

　　众人还在等着他的后话，戈星泽又认真想了想，还是拜云仙为好，正打算开口，眼神又不受控制往辰仙那边一瞥，只见那人把小蝎子戳的连连败退，蝎子似是生了气，冲着他认真的把钳子夹了夹，好像在昭示自己的攻击力，辰仙见状，冷峻的面容竟融化出一抹微笑。

　　戈星泽呆了。
　　从戈星泽的角度来看，那一笑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掺杂任何旁物，不在意周遭旁人，最为纯净的笑。

　　“戈星泽想拜辰仙为师！”

　　戈星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