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颗糖》海豨

53、第五十三章

　　周家老宅热闹的很，却没有影响到其他地方，周家村笼罩在月色里，村里的百姓早早就歇息了，没人主意到有个身着黑衣的人往周家花圃去了。

　　天冬凭着记忆和之前做的记号，在月光的指路下，走了尽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山坳里的桃花屋。

　　此时的桃花屋，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宁静，天冬站在山头上，注视着桃花屋，从上往下看，桃花屋三进的格局一清二楚，她迅速记在心里，然后深吸了口气，顺着月光下清晰的小路，走向了桃花屋。

　　此时的桃花屋大门紧闭，天冬试着推了推，发现里面上了锁，就走到左侧的榕树下，三两下爬上了树，往院子里一看，没有发现人，就脚踏在树干上，一跃，扑到墙头，再小心翼翼地从内墙里爬了下去。

　　院内很安静，没有一丝火光，天冬走到重花门，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在唱戏，她透过门缝往里看，门廊下就点了两支灯笼，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白发夹杂的老妇人，在正院里转着圈子，嘴里不知道唱地是哪里的戏剧。

　　那老妇人唱了好一会儿，天冬刚想推门进去，穿堂走来一个年老些的嬷嬷，她手提一个灯笼，慢吞吞地往里走，嘴里喊道：“夫人，您怎么又唱起戏来了？快回去歇息吧。”

　　老妇人好似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转着圈，唱着戏。

　　嬷嬷见她这样，刚要上前去拉她回屋，后面又进来个中年的妇人，拉了拉嬷嬷的手臂，道：“娘，夫人爱唱，您就让她唱吧，上回族长来了还说由夫人高兴就行，您忘拉？”

　　那嬷嬷叹了口气，对着老妇人道：“夫人天凉了，您早些歇息吧，别着凉了才是。”

　　中年妇人听她这么一说，撇了撇嘴，拉着她从穿堂又回了后罩房。

　　老妇人唱个不停，忽地一阵风气，卷的地面的叶子纷纷飞了起来，许是被尘埃迷了眼，老妇人突然停了下来，不停地揉眼睛，又咳嗽了好几声，可穿堂里一直没有人出来。

　　等风停了，周遭都安静了下来，静得好似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庭院中老夫人的咳嗽声尤为清晰，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突然开始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带着哀怨，让人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再没有人出现，失了观众，老妇人渐渐停了笑声，对着月亮，低喃了声“鸾枝”，等站了有一刻钟后，才垂着头，一脸凄色的往厢房走去。

　　天冬仔细盯着老妇人看，发现她之前的眼神很是迷离，到最后，叫出那声“鸾枝”后，她看老夫人的眼神清明，没有半分糊涂的样子。

　　天冬见院子已无人，悄悄地推开门，然后从穿堂穿过往里走，后罩房中间的屋子亮着灯，天冬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缝隙往里看。

　　“娘，夫人现在看着好得很，有吃有喝，族长什么东西都紧着她，你别担心。”中年妇人坐在床边似乎在补衣裳。

　　“夫人现在精神可差多了，特别是这些天，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外来的人惊扰的。”老嬷嬷恨恨地说道。

　　天冬看见中年妇人撇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刚张嘴又闭上了，许久才加了句，“娘，圣女又生了个男孩，生的时候难产，差点去了，大夫说她怕是生不了了。”

　　老嬷嬷一听，拍着大腿，哭道：“我可怜的夫人啊。”

　　她才哭一声出来，就见中年妇人赶紧捂住嬷嬷的嘴，有些不耐烦道：“娘，别出声，免得夫人知道了，还得发疯。”

　　老嬷嬷赶紧点点头，只是泪不停地往下流，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拿了帕子给老嬷嬷擦了泪，不停地安慰她，嬷嬷才渐渐没再掉泪，并在中年妇人地劝导下躺到了床上。

　　天冬见屋里的灯被吹灭了，就从怀里拿了个竹筒出来，一头靠近屋里，一头放在嘴边，一会儿一阵白烟飘了进去，天冬赶紧拉紧了窗外，等了半刻，才起身走了。

　　她穿过穿堂，走到刚刚老妇人进去的厢房门口，试着推了推房门，发现房门没有上锁，想了想，轻轻推开了门。

　　这个厢房由三间屋子构成，左侧的屋子是个放杂物的地方，中间是个堂屋，只剩几个架子，右侧的是卧室，想来是老妇人住的地方。

　　天冬轻手轻脚地走到老妇人的房间里，见这个屋子就只有一张床和几个柜子，而老妇人趟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她就走到柜子旁，开始开柜找找是否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看到其中一个柜子里有个银锁，像是给婴儿准备的，刚拿起来看了看。

　　“你在找什么？”身后突然冒出个冷清老迈的声音。

　　天冬初听，心猛跳了几下，慢慢转身，月光从窗台照了进去，就看到老妇人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她。

　　老妇人见她一直不开口，冷笑了一声，“你是跟着素经国贵客一起来的人吧？下午不过看了一眼，就能摸到这来，还挺有本事的，说吧，你来找什么？”

　　天冬见她神色正常，哪有一点刚才发疯的样子，想了想，道：“我只是想找回家姐，只要你告诉我，我姐姐天兰在哪儿，我立刻就走。”

　　老妇人听了天冬的话，立刻站了起来，惊讶地问道：“你是来找天兰的？”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天冬心里暗想，嘴里说道：“是，我姐姐天兰前些年跟人出来买花，结果就再也没有回去了，我听人说她来了麟游，您可知道她在哪儿？”

　　“天兰果然没有猜错，她说定会有家人来找她，她总算是等到了。”老妇人带着个浅浅的笑来。

　　“您知道我姐姐在哪儿吗？”天冬赶紧问，一副关切模样。

　　老妇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前两年见过她一面，她当时被人带来我这，那些人想让我看看，可是我又懂什么呢，最后她就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说完，还露了个苦笑。

　　“哪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带我姐姐走？”天冬赶紧又问。

　　“你别问了，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老妇人听她的声音就知她是女子，便问：“你也会种花吗？你是女子就快走吧。”

　　天冬早就察觉这里的女子很奇怪，就问：“是女子又怎么了？麟游真是太奇怪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满脸哀伤，侧过头，就说了句：“你快走吧。”

　　什么都没问清楚，如何能走，天冬走到老妇人面前，本想博得她同情，让她说出点什么，结果一见她那双丹凤眼，脱口而出一句，“你这丹凤眼可真像秦家的圣女和刘家夫人的眼睛。”

　　“你见过她们？”那老妇人突然紧抓住天冬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天冬仔细端详老妇人的长相，顿时吓了一跳，她长得和刘家夫人特别像，如果有人说她是刘夫人老的时候的样子，她也会相信，坑坑巴巴说了句，“就见过一面。”

　　“在哪儿？什么时候见得？”老夫人看着年迈，却十分有力气。

　　天冬不敢用力甩开被抓住的手，只好扭着手腕，想了想，把见过秦家圣女和刘家夫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妇人一听她说得，就急了，拍着她的手，道：“傻丫头，你怎么敢说自己会种药呢？”

　　天冬假装无知地问：“可她们老问我，还有周家的那些阿婆老喜欢问我种药的事情，我又不会说谎的。”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老妇人，老妇人顿时流下了两行泪，悲悯地看着天冬，嘴里喊道：“你赶紧回素经国吧，赶紧回去吧。”

　　“为什么啊？我还得找姐姐呢？求求您，告诉我，我姐姐在哪儿吧？家里的爸妈自从姐姐不见了，都病了，我怎么也得找到她的。”天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着就要跪下。

　　也不知道是可怜天冬，还是她说中了什么，老妇人拉着天冬坐到了床边，摸着她的头发，“我第一次来麟游，也和你差不多大。”

　　随后，基本是天冬问什么，老妇人就回答什么，渐渐月亮慢慢落了下去，等到月亮消失的时候，天冬总算弄清楚麟游县的事，她有些怜悯地看着老妇人，“夫人，你和我一起去素经国吧，我们家公子和姑娘都是好人，定会让人安置好您的。”

　　老妇人摸着天冬的头发，才和她谈了一晚上，她就觉得她好似就是她的鸾枝来寻她的，微微笑着说：“我这辈子就如此了，他们待我倒是好吃好喝，又有人照顾我，在外也不外乎如此，你要小心些，快回去吧，让你们公子赶紧带你们走，天兰的事情，我会帮你去问的。”

　　天冬看了眼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天虽暗着，却看不见月亮了，“夫人，我先走了，等我找到我姐姐，再来接您，您别担心，我们公子有很多护卫，到时候我们偷偷把您带走。”

　　老妇人站了起来，把天冬送出了门，拍着她的手，道：“快走吧。”

　　天冬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得赶回去，见点点头，转身走了，走到重花门处，回头又对着老妇人摆摆手。

　　老妇人脸色带着笑，扶着门框，对着天冬摆摆手，等看不到天冬的身影，突然留下了泪来，她摸着脸上的泪水，嘴角却是挂着笑。

　　周家村的清晨，鸡鸣得很早，但周家老宅还一片安静，昨晚闹腾了很久的林燊一行人，等到日上三杆才起床。

　　天冬端着一碗药，从门外往小楼里走，碰见丁嬷嬷开门出来，她就打了声招呼，“嬷嬷早啊。”

　　丁嬷嬷一个晚上都在忙二楼男客的事情，到没主意天冬什么时候出去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起的啊？我都没见着你。”

　　天冬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我昨晚就没怎么睡好，我们家姑，不是，公子自己去帮忙，又不要我掺和，可是他们乒乒乓乓地，我又没睡好，这不我一早就醒了，被指使去拿药汤去了，我下来的时候看你们还都关着门，也就没敢打扰你们。”

　　丁嬷嬷一听这，就不疑有他，昨晚她们都被折腾地够呛，理解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快去忙。

　　天冬点点头，边打哈欠，端着个碗，边往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