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颗糖》海豨

50、第五十章

　　麟游县的清晨，天灰蒙蒙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好似昨天的雨，都挪到今天来下了。

　　林燊从早起到用完早膳，窗外雨打树叶之声不绝于耳，本想着先送季柔去往红枫镇，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只能让她们等着自己一行人，等探查清楚，再一道出去了。

　　石意林一早敲响林燊的房门，邀了林燊去往府衙，天冬开了门，他就季柔和天冬穿着男装，暗暗点了点头，把来意一说，林燊点头答好，嘱咐季柔和天冬在客栈里等，带着胡任已等人一起出了客栈。

　　麟游县的府衙位于县城中间，知县陆大人正好在府衙内，他是个留着长胡须、满头白发的老头，精神倒是很好，见到石意林像是很熟悉，拍拍他的肩膀，石意林对他更是恭敬有加，弯着腰，将信函抬到头顶，陆大人接了他递上来的帖子，打开一看是尚书大人亲笔书写的信函，知道林燊他们是素经国的贵客，到也好说话，只交代石意林带着林燊到处看看，就无再多的话语。

　　石意林笑呵呵地点头称是，见无他事，两人便告辞出了府衙。

　　府衙门口，雨渐渐也小了下来，却还是能看见雨丝在空中飞舞，他们撑着纸伞，走在石板路上，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沿途两边的店铺倒是不少，和平常的古镇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却没有一家花铺，若不是提前知道麟游盛产花，一个外人前来一定不知道这里有种花的传统。

　　“陆大人看着老迈，倒是精神矍铄，只是在我们素经国，这样的官员一般都可以回去荣养了。”林燊边走边和石意林聊闲话。

　　石意林虽说看着胖，走起路来倒是不慢，听了林燊的话，眨了几下眼，“陆大人是麟游最受尊敬的父母官，百姓希望他能留任，所以他现在只是挂着知县的名头，平日里都是他的副手卢大人管着事，我们今天也是运气好，能直接见到他。”

　　林燊点点头，一脸诚恳，好似理解并赞同他的话，“陆大人也是麟游人吗？我听着他有些云都的口音。”

　　石意林发现这个季白公子，真是个耳聪目明、心思细腻的人，一个外地人，居然还能听出他们的口音来，“陆大人确实是云都人，他最初是被派到麟游，从此以后就没有再离开过。”

　　林燊又点点头，就没再多问，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到了云来客栈的门口，这回，石意林教了林燊敲门的法子，想让他去敲，胡任已本想上前代公子敲门，却被石意林拦了下来。

　　林燊看了眼石意林，见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去敲门，就对着胡任已点了个头，走上前，对着云来客栈的大门敲了三下，停了几息，复又敲了三下。

　　这回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厮，不过见了林燊一面，就认了出来，“季公子回来了，可是去了趟府衙？见着了陆大人了吗？”边说，边开了门。

　　“是，正好陆大人在，倒是见上了一面。”林燊边说边往里走。

　　小厮好似很替他高兴，露出一个笑来，迎了他们一行人进门，嘴里念叨：“那您的运气可真不错。”对着他们变得客气许多。

　　胡任已等人有些惊讶他的转变，石意林倒是神色不变，笑呵呵地往前走，林燊嘴里答了个“是”，停了下，也跟着进了屋子。

　　一行人回了各自屋子，石意林跟林燊约定，第二天带他们去东郊的秦氏花圃，去看看最新种出的花来，林燊点头同意，进屋前，他对着石意林拱拱手，表示谢意，石意林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倒是欣慰地笑了笑，就进屋了。

　　麟游县里种花的人家很多，但有能力往外贩卖花草的，就只有麟游县上的秦家、刘家，还有麟游县下周家村的周家、任家村的任家，这四家种出的花卉基本上代表了麟游县的种花的最高水平，外地的客商来买花，基本也只能从这四家买，因为其他的花农根本不会接待别人。

　　秦氏花圃，位于麟游县的东郊，在一个开阔的平地里，花圃用田埂将平地划成了四四方方的好几块，每一小块地里都种植了不同的花卉，平日里常见的月季、海棠、木芙蓉……就这样分别种在了不同地块内。

　　林燊带着季柔等人走在田埂上，听着秦氏负责售卖花卉的主事秦二爷秦俊惟在前面引路，给他们介绍这里的花卉，季柔发现这里的花，对土壤、气候的要求好似也不高，至少她看见菊花和君子兰种在相邻的位置，而且争相开放，就觉得很神奇。

　　他们一行人被带到花圃中的一个阁楼里，这个阁楼倒是不大，一层就三两屋子，但有两层，门窗皆雕刻花卉图案，看起来倒是十分精致，站在阁楼的二层，往东面放眼望去是无尽的花海，微风轻轻拂过，花海像是掀起了波浪，又像是一条条飞舞的彩带，随着微风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我们这种的花，花种很齐备，你们能说得上来的花基本都有，只是不知你们想买什么样的花？”秦俊惟见众人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心里很是骄傲，若论花，肯定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麟游。

　　林燊没想到钟潜居然做到这种程度了，完全没有了四季阻碍，只是他又有点疑惑，他在云都是感受过春夏秋冬的，“这儿难道没有四季的区分吗？我看四季的花儿都在开放了，倒是很奇怪。”

　　秦俊惟到像是早知道他们会这么问，直接道：“我们这儿也是四季分明的，只是我们这儿的种花女都是世代种花，世代相传的种花本事，除了寒冬几日需将花儿挪进棚屋，其余时间，我们都能保证花儿正常生长，即使你们想冬日要花，我们也是可以拿的出来的。”

　　林燊发现秦俊惟说道“种花女”的时候，石意林眨巴了下眼，转过头去看花，倒是没看出什么表情来，便问：“到不知道这里的种花女如此厉害，不知道是否能见上一见。”

　　秦俊惟没想到他会纠结种花女的事来，在麟游，种花女都是各家的宝贝，轻易是不见客的，就直言道：“抱歉，我们这儿的种花女日常是不见人。”

　　“你别多心，我们素经国也养了一批善种药草的仆人，我只是听说你们这儿的花可以食用，想来有些特别之处，想看看你们这些种花女是否也有些特别之处。”林燊笑得一脸和煦。

　　边上的季柔赶紧点点头，这里真的很像河间谷的药圃，可这儿种花的地方可比河间谷的大的多，而且这些花长得这样好，说明这些种花女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哦？”秦俊惟挑了挑眉毛，他早就看出来他们一行人中有两个姑娘，只是人家着男装，他也就当不知，难道这两个也是会种药草的？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也正巧，互相切磋一下种植方法倒也是可以，我带你们去沁园看看吧。”

　　林燊用余光看到石意林听到沁园两个字，突然回头，皱着眉头狠狠瞪了秦俊惟一眼。

　　秦俊惟就当没看见，领着他们去了沁芳园，季柔对这些很感兴趣，边走边问了秦俊惟好些问题，秦俊惟也好脾气一一回答了，还给季柔介绍起秦氏花圃的历史来。

　　林燊走在队伍最后面，看着低头沉默的石意林，“这秦氏花圃可真够大的，没想到，这里居然能长出这样多的花，可真了不起。”

　　石意林抬头，扯了个笑，也不言语，只是看到前面不远处挂着沁园牌子的花圃，脸色有些凝重。

　　沁园大门紧闭，秦俊惟走上前，敲了敲门。

　　随后门里面传出了个醇厚的女声，“谁啊？”

　　秦俊惟对着门里，喊道：“是我，蛇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见秦俊惟带着一群人来，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强硬，“你怎么私自带人来？”

　　秦俊惟赶紧指着身后的人，道：“这些是素经国来的贵客，他们善种药草，听说我们的花种的奇特，想来看看。”

　　蛇婆的眼光在人群里逡巡，一会儿直盯着季柔和天冬看，突然笑了起来，很是亲切地说道：“那就进来吧，只是丫头们都在忙，怕是也顾不上你们。”

　　林燊一行人赶紧说了个“是”，就被蛇婆放进了沁园。

　　沁园位于秦氏花圃的东南面，用墙围住，石板铺成的前庭，两边放着不少种花的工具，前庭的尽头是个花厅。

　　穿过花厅，又是用石板铺成的小庭院，庭院左侧是个分隔的大柜子，右侧是条石板路，庭苑尽头是用茅草搭成的花棚，大约两三百平方，这个花棚类似现代的塑料大棚，只是顶上是稀疏的茅草，阳光透过茅草的缝隙照了进来，花棚下条形摆放着方形花盆，基本一个方形花盆种着一种花。

　　花棚里有不少种花女，她们统一穿着粉色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站在不同的方形花盆前各自忙碌着，见陌生人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蛇婆站在最前面，挥着手，有些威严地喊道：“你们都忙自己的吧，这些贵客不过是来看花的。”

　　那些种花女听了蛇婆的话，感觉答了个“是”，转身又各忙各的去了，只有个别活泼些的还偷看了他们几眼，惹得蛇婆一阵怒瞪。

　　这里的花，不似外面的那样常见，色彩也很独特，红色、黄色、蓝色、绿色，连黑色都有，季柔远远就看见了种植出来的蓝色妖姬和黑色郁金香。

　　她实在好奇，走到蓝色妖姬面前，“这些花的颜色可真奇特，听说你们种的都可以食用，那花棚里的这些也可以吗？”季柔问紧跟在她身后的蛇婆。

　　蛇婆笑眯眯的，完全不似开门时的样子，“若要想吃，还是去外面摘的好，里面的话比较特别，一般拿来观赏的。”

　　季柔理解地点点头，这些花肯定是杂交成功的，存在一定变异，还是不吃的好，又问了几个问题，蛇婆都好脾气地一一解答。

　　蛇婆见她对种植好像很了解，就问道：“你也会种花草吗？”

　　季柔抬头，刚想说会，余光看见蛇婆背后林燊轻轻地摇摇头，就道：“我倒是不会，只是看过其他人种过，所以有些好奇。”

　　蛇婆呵呵一笑，就问她身边的天冬，“那你会种花草吗？”

　　天冬看了眼林燊，见他轻轻点点头，就对蛇婆说道：“种过一些药草，花的话，倒是很少种。”

　　蛇婆一听，眼里精光一闪，很是感兴趣，问道：“你种过什么花啊？”

　　天冬见林燊又点了点头，就把之前季柔种过玉玲珑的事情套在自己的身上，蛇婆好似很喜欢天冬，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问题，
　　“那玉玲珑，你种了多久？”“你种出来的，真是每朵的颜色真的都不同吗？可有什么颜色啊？”“种药材和种花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天冬暗想公子八成是在布局，就把之前陪季柔种花的情形回想了一遍，耐心地回了几句。

　　而不远处的秦俊惟见此情况，知道蛇婆有意动，自觉自己做了件“功德”，而后面石意林见了，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