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娅”归来》庸人役

6、少女

　　曹沫不确定是否会有足够的人支持他，他甚至怀疑不会有人支持他，毕竟谁也不知道喂养这棵树长大这件事，需要付出多少鲜血。
　　现在在曹沫自己的灌溉下，幼芽只是长成了一颗小树苗，这种程度的生长，已经让曹沫面色苍白，失血过多了。
　　脱离了人群很多年的曹沫，决定试试带着树苗回到城市，他想也许能找到一个还能用的血袋，他离开时聚集在科研大楼里的人们不知去向，整座城市内已经人去楼空，街道上只有无数库，他至少也要试试。
　　腐烂的变异人和动物的尸体，房屋间、地面上盘踞着变异植物，凄凉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类的痕迹。那些医院里的血库，只能找到很少的还能使用的血液，这并没有终结曹沫持续的放血的日子。曹沫从刚开始的头晕眼花，已经进展到了营养不良，他需要找到能支持他的人，否则即使他死了也是白死。
　　鲜血灌溉的生命，会让人更执着的更珍惜，这种执着可能带来死亡，却也偶尔会变成奇迹。
　　曹沫漫无目的的前进，最终他遇到了人，在他体力不支倒下去之后，他被人救了回去。
　　他醒来的是时候，看到一个少女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坐在他躺着的门板旁边，那少女正往他嘴里喂水，少女看起来十多岁的样子，青涩的脸上显露出营养不良的气色，大大的眼睛很亮，只是却写满了忧郁。
　　她见曹沫醒来，就转身跑出去叫人。少女站起身来的时候，曹沫看到少女挺着个大肚子，她行动并不利索，像是怀孕了一样。
　　被少女叫过来的是一个少年和一位老妇人，老妇人看到曹沫落在少女身上的眼神，苦涩的笑了笑，老妇人对曹沫说：“没想到吧，怀孕的竟然是这么小的孩子。”曹沫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老妇人继续说：“已经三年没有人怀孕了，她突然怀上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把孩子生下来的命。”曹沫听懂了，他的哀伤涌上心头，想想自己那还没成功的梦，曹沫苍白的问：“她多大了？”曹沫知道改造人的孩子，是绝对坚持不到十五的，这少女一看就是大灾年之后出生的，所以老妇人才会那么悲伤吧。
　　“已经十三了，昨天额头上已经开始出现血口子了。”老妇人沉沉的叹气。曹沫问“孩子呢，几个月了？”也不知道那还在肚子里的婴儿，能不能撑到出生。“孩子七个月了，早产的孩子，在这个环境里，即使能生下来，也未必能坚持多久，但是总要努力一下。”老妇人的话让曹沫心头一震。他心想：是呀，这就是人类为何能撑到现在，因为人类有不想死，和不想灭亡的信念，有时候信念很重要，重要的超乎想象，这也是他坚持的原由。
　　相隔不几天的清晨，少女出现了更严重的爆体的征兆。少女的眼睛都开始流血了，如果耳朵和鼻子也开始流血，那少女就会失去意识，然后陷入最后的狂躁。但也许是为母则刚，也许是信念的力量，总之，在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她颤抖着手，拿起了身旁的一把刀，那把刀上已经布满铁锈，说是刀子，但并不锋利。
　　她为了让拿刀的手稳住，只能用另一只手攥紧拿刀的胳膊。她生生的自己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喷涌出鲜血流淌了一地，暂缓了少女爆体的症状，但少女因为失血过多，血压在急剧下降，少女已经面如金纸了，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少女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抖着手示意让老妇人把孩子抱出来，她没了力气，把刀扔在一边，软塌塌的胳膊，费劲的抬起，在衣服上蹭干净手上的鲜血，笑着接过孩子。
　　她双手仍在不停颤抖，面部神经也轻微的抽搐着。少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笑着流出泪水，苍白的脸竟然微微泛出红晕。
　　曹沫不知道这一切值不值得，就像他不清楚养大那个树苗是否值得一样，他不能判断自己的对错，也不能判断少女的对错。这个孩子的出生，是建立在母亲付出生命下条件下的，是要一命换一命的，但他却注定活不到15岁，曹沫想如果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那自己是会不惜代价的。
　　少女微微抬头，她对身旁的老妇人说：“是个男孩呢。”她把孩子送到老妇人手上，然后便垂下了双手。了解了这里之后曹沫才知道，曾经怀孕的女孩们，全都做了一样的抉择，从怀孕那天开始她们就不再惧怕死亡，也开始倒数生命。
　　曹沫带来的小苗悄悄的爬出包袱，贪婪地扑在少女的血液上，那老妇人吓了一跳，在曹沫想要扯回树苗的时候，老妇人问清了缘由，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按住了曹沫的手。她郑重的把树苗放在了少女的尸体上，她说：“至少这样少女不会在尘土里腐烂。”
　　小苗甚至被老妇人种在了少女的尸体上，这里的人和曹沫一样绝望，却也一样充满了希望，哪怕为了一点点希望会死掉也甘愿。，更何况只是一身血肉罢了。
　　住在这里的人听说了树苗的事，他们每天轮番到小树下割破手掌放血，还有人主动出去找血袋。这里的人最常说的话是：“有些事情看似残忍，却其实最是温柔，至少这些事情赋予了人希望。”
　　曹沫反而认为，有些人看似残忍，却其实最是温柔，至少他们为了人类的繁衍，做着你意想不到的努力，付出了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这里的人为了人类的繁衍做出的努力非常多，而且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没有怨言和不甘，他们忧虑的也从来不是自己。有时候愚昧的让人想要嘲笑，但更多时候却伟大的让人想要敬仰。
　　死去的少女曾经对曹沫说过，她从来不怕死，因为生死从来都不是由她掌控的，她害怕的是在黑暗和恐惧里死去，她想若是要她恐惧于身体的衰败，还不让她如用死亡换来新生。
　　在这里的居民的努力下，小苗终于长成了小树，曹沫也没有死亡，他看着当初那个小婴儿长出牙齿，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路。想起在最后的时候，他的妈妈用最喜欢的人的名字为他命名，她说从今后他叫阿战，战士的战。少女没有给他姓氏，她希望这样能给他一个新的开始，或许这个开始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曹沫和小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曹沫的异能偶尔会好使，在这三年里，曹沫用心研究自己的异能，他用偶尔才会好使的异能，慢慢减缓了战的成长速度，然后又尽力将这种减缓达到最大的程度。他想这也算是满足着少女的愿望，给了阿战一个机会，好好活着。
　　但是曹沫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因为这里的人也开始不堪重负。他要找到一个地方和一群人，这些人能够帮他去养大这颗树，这里的人活的太苦，继续和他一起养大这棵树，会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他离开前对老妇人说，如果他找到办法，他会回来接他们，给他们一个平安富足的生活。老妇人很感谢，只是她说，也许那时候她也不在了吧。
　　大山深处，这是曹沫能想到的最适合的地方，灾难到来之后，他听说过很多人都想过要藏到山里，毕竟那里民风淳朴而安宁，虽然山里有无数的进化植物，但也意味着很多食物。
　　曹沫带着树苗一直走，他走到了一座山下，沿途的指示牌显示这里叫做仓山，当然这不是苍山洱海的苍，而是仓库的仓。曹沫猜测，很久以前这里应该是物产丰富的吧，不然也不会有这个名字。
　　还没走到山下，曹沫便远远的看到一片火海，他往前跑了一段，看到在山脚下有一片房屋，那里正在着火，一群人骑着长相奇怪的马的人，像是带走了很多东西。
　　曹沫直奔那里而去，尚未靠近，他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很漂亮，即使是满身的血污，也没有掩盖那艳丽的面容，但这女人显然是基因改造的失败品，她那被鲜血染红的裙摆下，露出一条条蝎子一样的腿，还有断掉的蝎子一样的尾巴。这让她的美艳带上了浓重的危险感。
　　曹沫伸手摸摸她脖子上的动脉，女人虽然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但是她却没有死透。曹沫积攒的异能已经不多，他耗尽了尚存不多的异能，治好了那人身上的两处致命伤，因为动用异能，曹沫身上都被汗湿透了。
　　他一一检查被碎尸的村民和女人怀里的孩子，但已经回天无力。
　　女人伤势好转，很快就苏醒了，毕竟她身上有很强大的动物基因，能够帮她恢复，在曹沫心里，她这样的变异人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但曹沫没办法不救她，因为这是一条命。
　　女人看了曹沫一眼，慢慢的坐起来，她环顾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没有落泪，只是表情很凄凉，她低低的笑了两声，这笑声很尖很脆，如同夏日知了的翁鸣的蝉，让人心烦，也好似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让人恐惧。她忽然大笑起来，一直笑，一直笑，甚至笑得眼睛都流出鲜血，那鲜血和她的面容一样艳丽，落到地面还会滋滋的冒出腐蚀的青烟。连小树苗都吓得收紧了根。
　　曹沫打断她问道：“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女人抬起眼皮，眼睛血红，她终于收住笑声。曹沫猜测了上万种可能之后，向女人问出了这句话。女人勾勾嘴角，说：“不是很好懂吗，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灾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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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