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战记》余风荷

82、皇宫行

　　且说阳角大师来到易妃殿内，施礼上前，因着阳角大师多年跟大月皇室来往讲经，皇室并不对阳角大师一众人进行男女设防，因此这番举动无人质疑。

　　易妃只见阳角大师面容宁静，端坐在易妃赐下的太师椅上。

　　易妃笑盈盈便道：“有劳大师了，本宫本次唤你前来，实则有心事想要与大师相商。”

　　阳角大师道：“娘娘请讲。”

　　易妃便开口滔滔不绝起来，原来，前几日经过赐福宴一事，易妃受到惊吓，晚上便做了噩梦，一连几日，皆梦到自己死状极惨，虽说易妃在后宫争斗半辈子了，对生死早已看淡，但日日这噩梦着实令人心惊了些。

　　“说来惭愧，本宫梦到自己这些事，原本是不信的，也看了太医，在庙前许了愿，只要本宫能得安寝，肯定要给庙堂重新漆瓦的，可惜依旧不管用，无奈何今日才大胆叨扰大师。”

　　阳角大师抬头看了一眼易妃，那易妃浓妆艳抹，钗环璀璨，金银丝线织就的华服堆裹着，看不清真实的面目，她原本什么样，可看不出来。旁边的小丫鬟倒是一身朴素灰色的宫衣，挨着易妃的拖地长裙在后面跪着，一动不动。

　　阳角大师微微一笑，道：“娘娘话严重了些，为娘娘解忧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梦魇之事，前人亦有论述，皆因心之所想，心之所困，娘娘不妨饮食起居上清淡些，临睡之前饮上一碗清心莲子羹。“话毕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道：“这是我临行前国师大人所赠清心弹，娘娘平时可以读一读，能解心事，除恶祟。”

　　易妃眉头一扬，意外极了，没想到阳角大师能将这么珍贵的书赠给自己，易妃挥一挥衣袖，后面跪着的侍女便起身，站起来接过阳角大师的书。

　　易妃便跟阳角大师聊些闲话，不知不觉几个时辰。

　　忽然听得殿外宫人喧闹声，只见从殿外窜进来一个奉行师，一行宫内的侍女给使竟然都没能拦住，那奉行师风风火火冲进殿内给阳角大师一阵耳语，后面追进来的侍女慌张给易妃跪地请罪，易妃一挥手命人下去了。

　　易妃见阳角大师一个皱眉，不由地嘴角含笑，见大师要敛衽跟自己道别，易妃道：“怎么，大师有急事？”

　　阳角大师道：“确是有急事，要先跟娘娘告罪。”

　　易妃道：“大师莫不是什么宝贝被人给偷了？这年月，人心不古啊。”

　　阳角大师一个皱眉，仍然不显神色道：“娘娘说的是，我那些弟子有些不成器，有些成事不足。”

　　“大师哪里话，这些年在宫里，大师也就跟自家人一样，来回出入宫中，不受任何约束，这宫里谁人不敬畏阳角大师，谁人不仰慕大师风采，怎么今日宫里竟然有肖小竟敢惹怒大师么？”

　　阳角大师一听这话，反倒眉头疏开了，也不多言语，施礼就要走，那易妃又岂能让阳角大师如意？

　　“大师且留步。”话音未落，宽大的华服下猛然射出几柄袖箭，朝阳角大师背上刺去，阳角大师身形未动，看不出来会不会功夫，这几柄袖箭却被两个随从拦住，两个随从也不是吃素的，丝毫不顾忌易妃的地位，空手挥掌上前。

　　阳角大师似乎早料到面前这女子会功夫一样，反倒不着急走了，停下来淡淡地看着“易妃”，似乎在看一个犯人。

　　片刻之后，阳角大师道：“你不是圣人。但你认识他。”

　　“易妃”此刻干脆甩了华服，里面露出利索的黑衣，原来却是青剑。青剑在此处设法绊住阳角大师，好留给小顾时间，此刻见阳角大师要走，再留不住，不得已只能露了马脚，青剑道：“我来此自然是为了他。不过此刻，想必你一个重要东西不见了，不如我跟你做一笔交易。”

　　阳角大师一向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挥一挥手，顿时两个随从停下了手，站在了阳角大师的身后。

　　“你且说说，我的什么重要东西不见了？”

　　“解药。”

　　阳角大师一听，就知道这女子有备而来，脸色微变，道：“解药固然重要，不过有了圣人之后，这东西也不那么重要了。”

　　青剑冷笑道：“是么？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做交易了，用一个人，换众人的解药。这买卖不吃亏。”

　　阳角大师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青剑，冷不防伸掌劈中青剑，青剑重重摔在墙壁上，弹下来，重重吐了一口血。青剑用尽力气抬起头，含笑看着阳角大师，这人是真急了。

　　青剑原本心里有准备阳角大师武艺甚高，然没想到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在他手下自己竟然连觉察杀气都没能觉察到，更别说躲过去，这一掌他还是给自己留了生气的，不然一掌也得毙命。

　　“还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阳角大师淡淡的说，“我从不受要挟，也从不跟无赖讲话，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去见圣人了。解药在哪？”

　　青剑看着阳角大师，眼角倔强，那两个随从从腰中摸出软剑，一步步逼近青剑。然青剑此时受伤使不上劲，半靠在墙壁上，看着阳角大师道：“大师在着急什么，不如直接带我去见他。”

　　忽然阳角大师听到殿外有阵喧闹声，是宫人们惊吓的声音，他刚想皱起眉头，只觉得有个黑影朝自己扑过来，挥掌将东西振开，正眼一看，却是个人，而且是一个奉行师，此刻已然被自己的掌风震碎了胸膛，落地之后喷了一口血就毙命了。阳角大师再扭头一看，两个随从的软剑已然断裂，一名黑衣女子将倒地的青剑慢慢扶起来。

　　青剑有气无力道：“你再不来，我就死了。”

　　小顾遂道：“没想到这老头出手这么狠，我来迟了，路上遇到一点好玩的事情。”

　　阳角大师看着小顾，似乎在等待她出手。

　　青剑轻轻捏住小顾衣角，摇摇头。小顾知道青剑的意思。

　　原来小顾在阳角大师的大殿里找到怜奉行之后，将他从屋子里带出来，然而此行小顾却不想就这么离开，出于对阳角大师密室藏宝的觊觎之心，小顾想尽办法打砸那密室大门，然而都不起作用，就在小顾决定用蛮力将房子拆开的时候，怜奉行似乎担心受到波及殒命，说他有办法打开那密室大门。

　　那密室大门说来也巧，怜奉行带着火峰国国师手令来到大月的时候，作为火峰国国师的首席大弟子，未来的国师，一向高傲，曾强烈要求阳角大师将密室大门的暗钥上录上自己的手纹，这样自己也有权限进去查看，说到底，还是作为国师的首席大弟子，前来监督阳角大师是否依旧忠诚。阳角大师给了他权限之后，没曾想怜奉行竟然被倾倒的大殿砸中，断了双腿，受了伤，阳角大师索性将其用来试药，也算物尽其用，之后看怜奉行不好，便任其自生自灭，房间大门上大大的链子，就是给随从们一个警告，也给大月国内的奉行师们立个规矩，在大月，阳角大师才是奉行的根本。

　　怜奉行协助小顾打开密室大门，指点小顾找到自己身上试用的药物，那小顾哪里管怜奉行的抗议，挥手将他甩到一边，一股脑将整个密室的东西给搜罗走了，用蛮力搜寻到几处暗格，找到几本发黄的古书。

　　将怜奉行连带东西搬到宫外稳妥的地方了，这才回转回来找青剑，显然青峰并没有被关到皇宫里的某个地方，灭生队没有往这里来，然而他们之间不知道通过什么联络方式联系上了，按阳角大师的指示将青峰藏好了。

　　小顾紧赶慢赶赶上救青剑一命。小顾反复打量这三人，心里盘算怎么出手才算不让人吃惊，就在这时，一个给使尖细的嗓音叫道：“太子殿下有召。”

　　来人是东宫的传话给使，嗓音有些发颤，看起来面色潮红，似乎一路奔过来的，那给使看了看狼狈的大殿，有些惊吓，然而跟着主子时间久了，大场面还是见过的，此刻不敢多言，给阳角大师行了礼，看着旁边站着的两名女子道：“你二人谁是顾氏大夫？”

　　？？小顾有些发愣。那给使又问了一次：“谁是顾采薇大夫？”

　　小顾道：“是我。”

　　“是你就好了，”这给使明显松了口气道：“太子有令，传顾氏立刻去东宫，太子有急召。”

　　“太子有召？”这次却是阳角大师开口了。

　　这给使对阳角大师不敢不敬，解释道：“大师有所不知，咱们宫里太子妃自前日起生产上有些艰难，已经两天了，小主子还没出来，几名太医是束手无策，太子爷眼看要上报给圣上说不好，这不，有人举荐民间女医顾氏给咱们太子，说顾氏擅长女科，可行回天之术，太子爷就急忙打发奴才们前去寻找顾氏，没曾想找了半天，说顾氏竟在娘娘的宫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瞅了一圈，这给使对身边的人诧异道：“怎么，没看见易妃娘娘身边的兰诺？”

　　青剑挑一挑嘴角道：“兰诺此刻休班不在，要我给娘娘传个话么？”

　　“不。。。。。。不必了，顾大夫，咱们走吧？”

　　小顾微微一笑，对阳角大师道：“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还请大师跟娘娘好好相商相商。”

　　小顾搀扶着青剑，一路疾驰，来到太子东宫，果然，一靠近东宫侧殿，浓郁的血腥味传来，依稀听见沙哑的喊叫声，听起来这人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小顾放下青剑，疾步窜了进去，将在门口阻拦的侍女给使一股脑甩到一边，窜到屋子里，那躺在床上的产妇就是太子妃娘娘，只可惜此刻女子面色苍白，腹部隆起，眼睛微睁，似乎昏了过去。

　　小顾将围着的太医也甩到一边，掀开被子检查，确实难产，摸肚子孩子是头臀位，且发育不足，这才七个月吧，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眼下情况凶险，小顾也不管太医们跟后面侍女们给使们的尖叫声抗议声，叫了候在一旁急的着急的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心腹嬷嬷们准备开水之类的东西。侍女此刻已经是无头苍蝇一般，有人吩咐就机械反应的去做，顷刻间开水就端上来了，连同小泥炉。

　　小顾连声吩咐准备将醋煮沸在屋子里，密封消毒，熬煮麻服散，从怀里摸出一系列刀具，丢到开水里消毒，另将无关人等都赶出去，准备干净棉布等。

　　院子里太子后知后觉看到房子被关上，太医们虽然嘴上不停抗议，此刻见有人来接盘，心里也是放松了一些，如此承受的后果就弱了些，此次太子妃提前生产，情况凶险，一群人不敢直视太子，只悄悄用余光打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太子英珵。

　　太子妃服下麻服散之后，昏睡了过去，屋子里没了动静，院子里的人也不敢发声，各个竖着耳朵听着，想听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这太子妃早产还是出于两桩公案，其一，太子前段时间出宫体查民情，遇上个为母祈福的女子，这女子生的是楚楚可怜，因太子妃怀胎数月，太子见到此女子，竟然一时把持不住，幸了此女子，太子原想一时风流，事后悄悄求了皇后懿旨将女子接进宫也就罢了，没曾想这女子竟然有了身孕，关键是此女子竟然身负婚约在身，那女子未婚夫家见女子怀孕，无论如何不肯原谅女子跟女子娘家，寻人闹上门来以女子不贞为名，将女子强行带走要求按民俗将女子沉塘，此时无法，女子跟家人遂道出实情，说此胎原是与东宫太子苟合，且女子并未自愿，乃是强迫，因着太子权大势大，女子无法抗拒，只待产下孩儿之后自尽了断以示清白。

　　夫家却是个愣头的，不肯吃这哑巴亏，带着女子拿出的太子的玉佩信物竟然闹上了大理寺。那大理寺怎敢接这桩公案，将案子压下将玉佩寻人递给了东宫。

　　谁又曾想那太子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说此女子为易男想，腹中铁定是个男孩儿，那太子竟然暗中命人将女子设法接出来送到东宫去养胎。

　　凭空冒出来的外室将太子妃直接气的动了胎气，而太子又护着那女子不让太子妃系人靠近，就在乱的当口，太子妃身边的人被寻了空子，在点心上做了手脚，那太子妃正午吃了点心之后就觉得肚子疼，发作起来。

　　太子妃在床上躺了两天太子才后知后觉起来，想起来这垂死挣扎的女人乃自己的正妻，肚子里的是自己的嫡子，有心腹给太子谏言说民间有一名顾氏女医救过数名难产产妇，有回天之术，太子这才慌不择路命人去寻。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小顾叫人在屋子里掌灯，照的通明，小顾为太子妃最后做了缝合，这才长舒一口气，虽然之前有不少出血，所幸太子妃年轻身子一向健壮，此刻也挺了过来，倒是孩子，因为早产七个多月，有些瘦弱，哭声非常小，屋外的人也没听见。小顾看着这孩子，决定留下来照顾他。

　　身边太子妃冯氏贴身侍女秋野见小顾送了一口气，心里一喜，跟小顾问了是否可以出去跟太子禀告，小顾点点头，但强调除了奶娘跟伺候小孩子的老妈子，其他人一律不能进来探望，另为小孩子专门腾出一个屋子，彻底用草药熏蒸干净，留下足够的被褥衣物食物。

　　待屋子准备好之后，小顾将孩子带到了另外屋子里，因为禁止其他人进入看望小孩子，太子这才带人进了来看往冯氏。冯氏刚用完药，虽然没有胃口，却也只能咬牙咽下高汤。见太子耷拉着脑袋进来，一个眼神，让秋野将人都带出去了。

　　冯氏含着泪，憔悴的跟太子行了礼，道：“眼下咱们东宫遇到了难处，可不能再随意听信那起子小人的谗言了。顾大夫说小哥儿得过了百天才能出来见人，咱们不若先遣人跟父皇告罪，待百天过后你我亲自带着哥儿去给父皇请罪。”

　　太子见太子妃转醒不是撒娇哭闹，也不是犀利问责，而是费尽心力为自己谋划，心里非常感动，抓着冯氏的手，低着头感慨道：“如今才知唯有你对我真心，你放心，以后一切都听你的，遂你的意。”

　　冯氏又问道：“我听秋野说，这次救我的女医，是民间的顾氏，这人是你寻来的？太子有心了。是何人跟太子举荐的？可要大大的奖赏才是。”

　　英珵道：“这是自然。”说完吩咐手下将举荐的顾问给唤了过来，让人在门外给太子妃磕了头，领了一千两银的赏。

　　且说小顾就守在小哥儿得身旁，也没有名，太子暂给赐名铁哥儿，取吉利的意，又听下人说贱命好养活。

　　早产的孩子不容易养活，心肺大脑还没有长好，及其容易发生感染，小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孩子的状态，所幸一直吞咽消化还不错，每天能长二两肉。

　　那阳角大师查看了自己密室里的情况，内心虽对小顾二人恨之入骨，面上不显，倒也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