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战记》余风荷

5、问诊

　　明知道徒劳，女子却一边哭泣一边为少年擦拭着苍白的脸颊。

　　夫人，夫人。旁边贴身丫鬟轻声唤着自家夫人，道：后面钱妈妈跟上来了，让她们上来吗？

　　女子声音有些嘶哑，恨恨道：上来，上来做什么，看我儿死了没有？让她们快马加鞭，火速赶到沙镇，一刻都不要停，请最好的大夫来。

　　丫鬟急忙低头行了礼，下了马车，轻声跟候在车外的婆子安排。

　　那婆子叹了口气，带着人先行走了。

　　小顾在车上听得又想笑又叹气，这女子护子心切，将身边的人分为几波都赶去请大夫了，眼下身边围着就两个马夫，几个丫鬟，连护院都没有，如若遇到贼人，那是铁定护不了她的。小顾遂对老田道：这女子哭的真切，别是刚才我们惊扰了她吧，我要下去看看，她们是否有恙。

　　老田只有应了，转身揭开帘子，那老王就下来在马旁边放了一个凳子。

　　小顾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就这采琴的手，站了起来，咬牙下了马车，挪到对方马车旁边。遂慢慢放松了身子，面上不显，身上已是被汗水湿透。

　　小顾慢慢行了一礼，对着车上问：敢问夫人是哪家的官眷？刚才我们行经此地，听到马儿嘶鸣，夫人可有受到惊扰？

　　有一轻脆小丫头回复道：我家官人姓陈，夫人无恙，多谢关心。

　　原来是陈夫人，失敬失敬。小顾微笑道。

　　听闻河西府知州姓陈，为人正直，待百姓宽厚，治府十年，为人称颂，不知与夫人有关系否？小顾道。

　　小丫头将帘子掀开半边，问道：你知道我家官人？我家官人正是陈知州。

　　小顾再次正正经经行了个大礼，道：陈大人官名远播，谁人不知？夫人既是没有被马儿惊扰，但不知为何事忧愁，悲伤不已？小女子虽然出身低贱，对草药却略知一二，不知可否为夫人排解忧愁？

　　采琴悄悄扯了扯小顾的衣服，道：你要为官太太分忧？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什么时候又认识了陈大人，我怎么不知道？

　　小顾对她笑笑，道：别急，一会看我的。

　　帘子猛然被女子一把掀开，急声道：你会看病，你是大夫？快，快上来。

　　夫人。。。。。。小丫头有些担心的提醒。却被夫人一个瞪眼不敢说话了。

　　小顾笑笑，权当没看见小丫头的表情。

　　迈上马车，强力忍住身上的疼痛，饶是能忍，也是跪坐几息呼吸才均匀。小顾先看马车上在锦被上躺着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色发白。马车内微微有泻味。

　　女子因为几天的担忧奔波，面色已是憔悴，纵然头发有金石银饰，光芒却遮不住眼底乌黑，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少年的手，时不时神经质抖动几下。

　　你说你是大夫，快看看我儿。我儿今早上还有精神，还能叫我娘，可是现在，现在怎么也听不到我的话了。女子一阵激动，胸脯起伏不已，显是极力忍耐在陌生人面前不要哭出来。

　　小顾点点头，不再说话。将手搭上少年的脉搏，弱且无力，脉弦而数，再观面色苍白如纸，且有冷汗，四肢厥冷，晃而不醒。

　　小顾再用手探进少年心脏处，那女子心下惊诧，刚想阻止呵斥，又想这是目前唯一的大夫，又忍了忍。双手却收进袖子里，指甲紧紧抠进肉里。

　　少年的心跳有些不好，嘴唇异常干燥。小顾心下已经明白少年如何了。遂急声对小丫头吩咐道：先准备一碗温开水，里面不要放任何茶叶，寻些食盐，寻些白糖。如果白糖没有，寻些冰糖也是可以的，要快，我来配糖水。

　　那丫头看看女子，女子没任何反应。小顾疾声道：要快。

　　女子马车里就备有小泥炉，温水是有的，很快各样都摆在了小顾的面前。这里没有秤，小顾也只得约莫着按配比配好温盐水，慢慢托起少年的上半身，想给他灌下去水。

　　谁料到少年此时已经不能进水了，那水竟慢慢从嘴里渗出来。女子见状，竟又低低哭泣起来。

　　小顾不作多想，低声跟夫人道一声得罪了，竟然自己喝了一口水，手上用劲，钳住少年的下颚，用嘴将水给少年续了进去。待少年含了水，小顾又在少年喉咙上用巧劲，只见少年喉头一动，水竟然就这样进到肚子里了。

　　这一番动作一气呵成，待女子反应过来，竟一巴掌甩到了小顾的脸上，小顾因为一手托着少年的头，一手端着温开水，生怕水撒了出来，竟生生受了。

　　采琴气红了脸，不禁大声喝道：夫人！

　　小顾笑笑道，无事。

　　那夫人见自己正好一巴掌甩到了这名女子的右脸，原本右脸上一道伤疤结了痂，没想到自己一巴掌竟然将一部分痂甩开，又开始流血了，自己不禁也呆住了。

　　可碍于官家夫人的名头，还是呵斥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夫人你信我，令公子现在身体严重缺水，只能这个方法让公子补充，如果你会喂水，你来也可以。

　　我。。。。。。我是他的母亲，我怎么可以？女子又纠结起来，一方面受礼法束缚，一方面又担心儿子的身体。

　　好了，夫人，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您且先等着，我给他喂完水，再说话。小顾话毕也不抬头，继续将这碗温水都喂完了。

　　而此时小顾脸上的血也流下来不少，不少浸到自己衣服上去了。救人要紧，采琴也不敢擅自为小顾擦拭血液，只得等着。

　　终于小顾舒了一口气，道：好了。

　　采琴急忙递过一个帕子，小顾能觉察到脸上的血渍，倒也不是十分在意，粗乱擦了擦就递给了采琴。

　　小顾遂道：夫人不用担心，令郎这是近日饮食失调，损伤脾胃，使得外界浊气侵袭，中气不足，才引发霍乱猝然发作，上吐下泻。这两日你们着急赶路，失于调理，一路上奔波，休息不好，又缺医少药，才致令郎昏迷不醒。没关系，吃几副药调理调理即可。

　　这。。。。。。这就成了？夫人颤声问。

　　小顾点点头。前几日想必你们请过大夫，大夫也说问题不大吧。

　　大夫开了药，可贤儿一直腹痛不肯吃饭，吃了便吐了出来，不然就是泻出来，所以这两日只喂些水，谁知今日水也进不进去了。女子喃喃道。

　　脾胃虚弱，那就吃些清淡的，不能什么都不吃，如若吃不下，喝些我配的温糖水。脾胃受损，那就好了之后慢慢养着便是。夫人不用着急。最关键的，夫人，万不可太依着令郎的性子，不吃药，不吃饭。

　　女子一下子红了脸。可是贤儿现在，现在还没醒。。。。。。

　　没关系，我可以陪夫人在这里等着令郎醒过来。小顾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