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战记》余风荷

3、生路？生路！

　　生路？吴氏心里警惕起来，冷冷道。

　　也许是死路也差不多，小顾淡淡一笑道。我只求夫人能容我到雍宁关郭家庄子上去，远远的离开韩府，不碍夫人老爷的眼，苟延残喘几年，在边陲的庄子上，为夫人诵经祈福。

　　吴氏看着小顾淡淡的眼神，这女子已然失了容貌，满脸血腥，眼神却清明，嘴角释然，不像过去对荣华富贵执拗。她心中一动。边陲庄子清苦，人口稀少，做工辛苦，连大夫也没有，也就是家里犯事奴才的流放地，每个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如今她自愿去这个地方。也算是认真赎罪的。

　　如果事情能成，自然少不了报答吴妈妈的。话毕小顾从怀里摸出一个号牌。道：这个号牌吴妈妈可认得？

　　吴氏接过号牌，上面刻着大大的静字。背面刻着库房的编号。吴氏睁大了眼睛，她自然认得，这是京城最大钱庄静家庄的号牌。

　　小顾接着道：吴妈妈你是知道的，静家庄静老板钱庄的规矩。只要将银钱财物存在他们静家庄，发放号牌，缴纳年费，就能一直存下去的，凭口令支取财物。如若口令有误或者没有，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是不成的。

　　她看着吴氏贪婪的目光，嘴角噙上一丝冷笑。继续道：这两年老爷对我宠爱，赏了不少好东西，我一直没动过。如今我想去庄子上赎罪，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是没什么用处，不如送给吴妈妈，也算物尽其用，为他们寻个善处。

　　吴氏冷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小顾低头冷冷一笑道：静家庄掌柜估过价，这些东西约莫银三百两，只要吴妈妈愿意，都是您的了。

　　那口令呢？

　　小顾低头道：待夫人同意将奴婢送去庄子上，自然告诉吴妈妈，不然，没有号牌，我也是无法的。

　　那好吧。吴氏倨傲道。你先等着，我去回禀夫人。

　　采琴听完狂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些，紧跟着吴氏，揣摩了一会，问道：采薇那贱人。。。。。。

　　哼，算她识相，就算为夫人行善积德了。我去跟夫人说一下。你一会在门口，听夫人的传话，待夫人同意了就去叫采薇过来。将她收拾下，别熏着了夫人。

　　采琴连连应答了。

　　须臾片刻，得了口信，采琴急忙赶来柴房。看采薇疲惫躺在干柴边，眼圈已是又红了。小顾早已听到脚步声，抬眼看看是她才又合上眼皮。刚才那一番口斗着实心累。

　　夫人命我叫你过去。采琴道。

　　小顾点点头。

　　你疼不疼，我给你收拾下。采琴呜咽道。

　　小顾摇摇头，道：没事。

　　你的脸是毁了，以后怎么办？

　　小顾微微一笑道：怎么，你嫌我丑么？这一笑却拉动伤口，让她猛抽一口凉气。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采琴脸红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将小顾头发发丝捋到脑后，将右脸上粘血的发丝给顺好了，刚想拔了头上的簪子给她挽发，却被小顾给拦住了。小顾将自己的衣袖一撕，一根带子就这样撕了下来。

　　用这个随意束下吧。小顾道。

　　采琴点点头。

　　片刻采琴看小顾脸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了，干脆用袖子角一点点帮她抿掉一些，那贴近伤口处的，因着依旧外翻的皮肉，恐又给她撕裂流血，也没再拭了。

　　是不是很吓人？小顾笑道。就着采琴的手臂站了起来。

　　采琴急忙摇摇头。

　　小顾自顾自笑着说：要的就是这效果，我越凄惨，夫人心里越舒坦，越能发善心放我一马。不然，此时我身体虚弱无力，她一个口信下来，一个丫鬟就能要了我的命。

　　正屋里，郭氏此时神情舒展，虽平日是个能忍的，此刻看时时在自己之上的丫头变得如此狼狈，心里也解气不少。

　　吴妈妈说你自愿去雍宁关？

　　不错，请夫人成全。

　　那里除了环境恶劣，最主要的是，西边的贱夷族可是会时不时骚扰边境的。也许会入了庄子，你难道不怕么？

　　小顾微微一笑道：奴婢死都不怕，自然是不怕的，奴婢去边陲为了给夫人祈福，再难也是不怕的。

　　郭氏微微一怔，漂亮话她自然是不信的，虽然性子和软，自己也不是笨蛋。明白她这是想求活命而已。然而采薇眼里那活泛的光却真正让她动心。曾几何时，她眼里也有那坚毅认真的光芒呢？是了，尚在闺阁之时吧。那时的她，是备受宠爱的闺秀，日日被下人围着，父母宠着，什么时候就成了现在这样呢？百般算计，双手还渐渐染上了鲜血。

　　郭氏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几十年不曾粘过阳春水的手，依旧白皙滑嫩，可是内里却已是腐朽不堪。

　　郭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在不甘些什么。那些曾爬到自己头上的人，不是都已经败了么？

　　你走吧。郭氏幽幽道。让吴妈妈安排。

　　小顾倒没想到竟这么容易郭氏就放了自己。吴氏却知道夫人又开始伤春悲秋起来。急忙挥手让丫鬟带采薇下去。

　　刚刚入夜，吴氏正准备休息，今夜不当值，却有小丫头敲吴氏的门。吴氏心烦朝外一看，是采琴。心中不耐，脸上却也带上了两分笑容。

　　是采琴姑娘啊，是夫人来唤我么？夫人休息的好吗？

　　采琴福了一福，道：夫人已经睡下了，今晚睡的很是安稳，是奴婢有一事想跟吴妈妈商量下。

　　那就进来吧。

　　两人入座吃茶，半晌吴氏才问：采琴姑娘来有何事啊？

　　采琴将杯子放下，道：都说吴妈妈得夫人信赖，这话果然不假，就连这茶在别处也是吃不到的，除了夫人，您就是后院的头一份，那些个姨娘就没一人能比得上您的。

　　吴氏矜持一笑，道：这不值什么。

　　今日之事，吴妈妈安排的极为妥当，您没看夫人眉头都舒展了很多。

　　那是自然，我们身为下人的，自然应当为主子分忧。以后你日子还长，应当多学习，为夫人分忧解难才是。吴氏意味深长看着采琴笑道。

　　采琴心里一阵鸡皮疙瘩起来。急忙站起来，朝吴氏跪了下去。

　　姑娘这是做什么？吴氏假装着急去扶。

　　采琴急忙道：我今日思来想去，万一采薇那贱人去了边陲，再起了幺蛾子怎么办？也没个贴心人在那边看着她。

　　吴氏停下伸出的手，盯着采琴，道：姑娘的意思是？

　　采琴又道：奴婢想的是，不如吴妈妈跟夫人提议派我去庄子上看着采薇那个贱人，虽然现在她脸伤了，难保日后好了，也难保老爷那天想起来了，她又反悔了呢？

　　吴氏冷冷道：依你之言就该现在除了他，以绝后患。

　　采琴急忙又道：奴婢也想过了，要是除了她，却给院子里留下口实，毕竟是一条命。老爷回来难免过问。如果人没了，老爷心里不说，却难免会猜忌夫人，这也是吴妈妈昨天拦住夫人的缘由吧。

　　吴氏又道：你也想去那庄子上？我可不信你有那么忠心，一旦去了庄子上，可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你爹你娘你都不管了？

　　采琴道：吴妈妈您看，我长相平庸，人又愚笨，实在不能为夫人分忧什么，我思来想去，万一哪里做的不好，给夫人惹了事，尽是我的罪过，所以还不如选择一件我能做好又能给夫人解忧、又能立时立功的事情。我人粗笨，不会为夫人解语，但传信这个事情我还是能做的很好的。

　　你说的有理，那让我考虑下再说吧。吴氏道。

　　采琴强挤出几丝笑容，道：这里是纹银五十两，我三年的积蓄了，求吴妈妈成全，给我个立功的机会。

　　采琴将怀里银子献出，卑微的跪在地上。

　　吴氏审视了一会。接过了银子。

　　后半夜，采琴又给烧的晕晕乎乎的小顾灌了一遍汤药，直至黎明时分，小顾才悠悠转醒。看采琴疲惫却有神采的眼睛，心中一喜道：成了？

　　采琴点点头，嘴角微翘：成了，一会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