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战记》余风荷

2、你信我，跟我走

　　记忆里两个小女孩年龄相仿，同样红绳扎着两个小辫，可是采薇始终比采琴高那么半头。每次躲猫猫过家家采琴都会输，输了就会哭鼻子，采薇没办法只能过来哄她。再后来两个人玩，采琴羞涩的跟采薇说，长大了我要当娘子，你当相公。采薇却道：为什么我不能当娘子呢。采琴不依不饶道：因为你比我高啊，高的才能当相公。

　　采薇却一直当她是个小孩子。

　　直到采薇知道自己被姑娘选为陪嫁丫鬟，她倒松了口气，一直以来跟着姑娘心气也高了些。自家姑娘长相端庄，却少几分柔美，夫人恐日后夫家不喜，特给姑娘参详多选几个丫头，她是很早就清楚姑娘以后会选陪嫁丫鬟的，待到选了自己也是松了口气。

　　那日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采琴哭着跑过来，质问她，为什么愿意跟着姑娘陪嫁到韩家。她听自己娘说虽然姑娘定了名单，可还要给老夫人过目的，说是过于惹眼的不去。采薇轻轻瞥了她一眼。

　　采琴长相普通，圆圆脸蛋一看很讨喜，但也就仅限于讨喜，亏得有两个酒窝让人忍不住再多看两眼。采琴的娘长得很漂亮，可惜家生子被嫁给了院里的小厮，那小厮长的颇不能入眼，小厮老了之后就变成了赶车的奴仆，采琴多半长相随了自己的父亲。

　　她采薇可愿走父母辈的老路？到了年纪被随意给指一个人配了？不，断断不能的。如果这样，她宁愿死。

　　我跟着姑娘走了之后，你在家里好好伺候夫人，孝顺爹娘。采薇道。然而她心里却忽的冒出一个念头：幸亏你长得不如我，不至于跟我争。

　　这个念头如此的清晰，连小顾都能感受到。

　　谁知过了几天，采琴却笑嘻嘻来跟采薇道喜道：我求了我娘，也要跟着你一起过去韩家了。

　　采薇心里一阵抑郁，似乎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被采琴给不经意踏碎了。从此她便疏远了采琴。

　　这两年夫人待你好吗？小顾忽然道。

　　一直低着头擦拭的采琴猛然抬起头，笑笑道：还行，夫人性子还好，只要没惹着吴妈妈，其实夫人待咱们都还过得去。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小顾问。

　　打算？我。。。。。。我没什么打算。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也许等以后夫人能发个恩典让我回去。

　　你想跟我走吗？小顾忽然问。

　　跟。。。。。。跟你走？采琴惊讶抬起头。

　　是的，跟我走。小顾语气淡淡的，却很坚定，早晨那会的虚脱无力已经没有了。采琴看着小顾忽然璀璨起来的眸光，有些呆住了。

　　可是。。。。。。可是。。。。。。

　　唔。。。。。。采琴还想说自己卖身契还在姑娘手里。然而眼里那采薇忽然俯身吻了下来。

　　采琴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个趔身，觉得心脏狂跳半晌，几乎就要跳出来，脸上却是布满红晕。

　　却只见采薇亮晶晶眼睛看着自己，嘴角含笑，她手臂却是环着自己的身子，不容自己躲开。采琴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哪晓得那吻又俯身下来，这次却是躲不开了。

　　半晌，采琴瘫在地上，轻轻靠在小顾身边，又不敢用力。闭上眼睛，嘴角却是含笑，那酒窝若隐似现。这笑容却让小顾醉心不已。

　　采琴只听得采薇道：过去是我轻狂，从今后你信我。跟我走。

　　我知你心意，可是。。。。。。

　　你听我说，我想过了，这次事情之后，依夫人的性子，定是要找一个替罪羊的，再不济也要再找一个丫头替她固宠。你不善钻营，又不会讨好夫人，想必是第一个被吴妈妈推出去的。她不会放过你。你留在这里，只会是第二个采薇。你一定要跟我走。

　　好，我信你，采薇。采琴看着小顾淡然的神色，心里不再有顾忌。

　　小顾看着她，轻轻道：叫我小顾。

　　小顾？你不是也没姓氏？采琴疑惑道。

　　现在我有了，叫小顾。以后你叫我小顾。

　　好。

　　小顾褪下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交给采琴道：你听我安排。现在，将镯子悄悄递给吴妈妈，请她过来。你若不想避开，就站在一旁，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不要出言相劝。

　　采琴点点头。

　　却说吴妈妈果真收下了那个银镯子，只身过来。采琴一脸倔强跟在门口。

　　吴妈妈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采薇，道：你今日叫我来也好，主仆一场，夫人有话让我交代你。

　　你是郭家家生子，别忘了你父母兄弟的卖身契还在舅老爷手里，也别忘了自个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当初你是怎么到的韩家，也别忘了。夫人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的天，立身之本若是忘了，人也就跟牲畜没两样，活不了多久就要被人宰割了。若不是我当场求情，夫人昨日也不会留了你的性命，且今日允了给你请大夫。待老爷归来，你可不要乱说话。就算是乱咬，全院的人都看着呢，只怕老爷也不会信你，谁会信一个偷东西的贼呢？

　　小顾轻轻笑了两笑，道：吴妈妈说的是。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日请吴妈妈过来，是有东西要交给吴妈妈的。

　　喔？

　　吴氏较为震惊，还以为过来要听一听采薇临死不甘之言，她可好好趁机出一口恶气呢。

　　吴妈妈刚才说的十分在理。

　　小顾喝了药之后，身上清爽一些，说话也便流利了些。

　　她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跟我的家人死状凄惨。吴妈妈知道，我是信佛的，非常相信机缘跟业报，我自个倒是其次，尤其害怕连累家人。吴妈妈放心，该怎么说话我是知道的。

　　那小丫头是我管理不力，偏听了我的话摸进夫人房里，惊扰了夫人休息，罪该万死。采薇身为下人，本该伺候好夫人，却也让夫人受了惊，也是难辞其咎。采薇甘愿受死。

　　听到这，那采琴立在门口，只能紧紧攥住拳头，想起采薇的嘱咐，又不敢擅自乱动。

　　吴妈妈听了这话，满意点点头。

　　吴妈妈可知道，咱们这后院妾室通房不少，可有谁独宠超过两年的？

　　吴妈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顾自嘲一笑道：过去是采薇看不明白，昨日忽然心里通透。过去这半个月来，采薇行事乖张，其原因却也是发自内心的不安。老爷不是个长情的，想必夫人跟您心里都清楚。就算昨日夫人没有惩罚于我，老爷也是渐渐对我冷了，依他昔日对我的宠爱，尚不肯为了我逆了夫人的意抬我为姨娘，更何况是今日。

　　吴氏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采薇这一番话。

　　所以夫人不必担心老爷回来会有责难，想必他已经将我这个人给忘了。

　　吴氏啐了一口，道：你就不配被老爷给记住。

　　小顾又是自嘲一笑，道：我活着也不会对夫人造成什么威胁了。我这张面皮，当初让夫人看中，以为能派上用场，没想到竟给夫人引来这么多烦心，是我的罪过。现在，也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话毕竟然火速拔出头上唯一剩下的一根木簪，手臂向上一扬，登时木簪竟将右侧脸蛋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那木簪原本端口处并不锋利，没想到竟然被采薇给磨的锋利，看来这决心不假。

　　吴氏的火气自是又消了不少。

　　如墨的长发披下来，覆住大半个脸蛋。那伤口流血不止，瞬间右脸已被鲜血糊住。

　　然小顾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她郑重向吴氏行了个礼，道：求吴妈妈成全，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