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战记》余风荷

1、穿的不能再差了

　　正院里。

　　夫人，夫人，一早上待郭氏夫人起身洗漱用过早饭之后，身边的二等丫鬟采琴急匆匆来报。那郭氏夫人身边的奶嬷嬷吴氏见状，心里大约知道什么事，且一个眼神让采琴呆在一边。郭氏夫人容长脸，细长眼，穿金戴银，很是富贵，看上起温柔贤淑，只可惜常年内宅生活并不得志，神情有些抑郁，显得人不是很活泛，再加上这两年竟然被身边的一个丫鬟欺压至此，面上的娴静早已消散不见。郭氏夫人只向身边另外一个贴身丫鬟采青问了问自己小女儿的起居状况与精神状况，满意点点头，便让采青下去了。喝了一口茶，且看吴氏。

　　吴氏这才让采琴站出来回话。

　　那采琴方才说道：禀夫人，早上管柴房的方妈妈说看上去采薇有些不好了，身子一直发热。

　　采琴不大怵郭氏夫人，却忐忑看了一眼吴氏。这么多年吴氏作为郭氏夫人的心腹嬷嬷，一直在跟郭氏夫人出谋划策，虽有时候郭氏不赞同，但采纳的时候较多。丫鬟们行事不周到时，有时候郭氏并不在意，可是吴氏却是个小心眼的，记在心里，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告人一状。郭氏眼下在韩家不得老爷的宠爱，只有个女儿傍身，愈发的信赖从娘家带来的老人。而出了采薇一事，夫人对自己身边的陪嫁丫鬟那是有了几分警惕之意。此时更是计划着再从外面采买一些的。

　　吴氏看了看郭氏有些发紧的面皮，微微一笑，让人打采薇板子的时候，安排下手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下手的轻重自然是清楚的，虽然不至立刻死，却得让她难受上些时日，慢慢熬死的。遂安慰郭氏道：夫人不用着急。若是采薇就是这个命，也就罢了，咱们只管按府里规矩来，该请大夫来就请大夫，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熬不过去，只能是她的命不好，谁让她眼皮子浅，连夫人的一串珍珠项链都要偷过去呢。那个珍珠项链可是夫人未出阁时咱们老太爷亲自定下给郭家的聘礼。这事就是闹到老太爷那里，那采薇也不占理。

　　郭氏夫人心下稍安，自己安慰自己似的点点头。说道：那就按规矩办吧，采琴，你去请大夫。

　　采琴听完急忙下去了。出门自己站在树后喘了两口气，强力将即将涌出的泪水逼了进去。跟二门上管家娘子领了牌子出门去了。

　　吴妈妈，我总觉得。。。。。。屋里这郭氏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吴氏一挥手，屋子里的人俱都出去。

　　吴氏又道：夫人不用担心。老爷回来也不会怪你的，你想想，一个敢暗地里买通人进屋偷东西的通房丫头，老爷也不会说什么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老爷生气，您还有老太爷做主，再不济再给老爷置办一个丫头，模样不比采薇差的，这采薇也在老爷面前两年了，想必也是腻了的，不然怎么这几天过去了，老爷也没见让人传个话回来。当初您是有那个想法，采薇才自告奋勇去笼络老爷，没想到竟然是个白眼狼，得势翻脸不认人。照我说，就该跟舅老爷打声招呼，将她老子娘卖身契都给送来捏在手心里。

　　郭氏道：采薇何曾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可在她眼里，荣华富贵才是正理，家人在她眼里算个什么。我只是担心，采薇这事，让老爷跟我更生分了。

　　吴氏叹一口气道：夫人贤淑也未免太过了，一个通房丫头就这样，一味纵容。老爷这样做的时候，何尝想过跟夫人的情分。照我说，夫人就该借此事给那几个立立威，看看这韩家后宅谁说了算。

　　郭氏喃喃道：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吴氏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女子难啊。夫人百般真心，老爷终有一天会看见的。

　　柴房里，依旧有鼠有蚁有虫，有恶臭有潮湿的空气。曾经被她深恶痛绝的味道和气味，此时此刻就萦绕在她身边。采薇气息奄奄摊在柴堆上，看着这两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纤纤素手此刻却是伤痕累累，狰狞不堪，甚至白骨外翻，她心里燃起无尽的恨意。如果能熬过这次，她定要报复那正牌夫人，容不得她的正牌夫人郭媛媛。然而身体里刚刚有一丝力气，她想挪动一下，背上跟臀部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闭上眼就是那无尽的板子，刻意的发力朝她背上不停的打，打，她嘴里涌出一股铁锈味，嘴角流出一丝血丝，哦，原来还有力气可以咬破嘴唇。她眼渐渐发黑，手臂也无力垂了下去。老爷，她嘴里喃喃道。终究是等不到那人来救她了，她觉得困意渐浓，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小顾只觉得一阵刺痛夹着麻木。身体原主采薇那不甘的恨意汹涌而至，她只觉得脑壳一阵疼，眼前旁观了一个家生子不甘低微的生活而竭力上位的短暂一生。采薇颇有几分姿色，看起来清纯可人，勾引了自家小姐的官家姑爷，这个姑爷姓韩。韩姑爷收了她两年，颇受宠爱，奈何这身体的原主脑子太不活络，见识太短，仗着这两年宠爱竟然昏头上脑去欺压正室夫人，妄想自己上位。那正室夫人是个能忍的，但身边的嬷嬷丫鬟们又岂是吃素的，终于趁韩老爷不在时候寻了她一个错处，打发了她。

　　小顾无语摇摇头，要将那采薇的恨意摇出脑外，天狂有雨，人狂有灾，在这立法森严的大月国，一个正牌夫人处置一个不安分的奴也在理法之内。可惜这身体原主采薇太急于上位，而那韩老爷又一直不肯为她抬名分。小顾自己在末世是个军医。在任务中牺牲也算死得其所，没什么遗憾。原本想着死后英灵也能进英灵堂跟其他战友呆在一起，没想到竟然能来到这异时空的大月国，而且成为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奴。

　　而且还一身伤痕。此刻没有什么力气，还发着低烧，如果自己没料错，身上这伤，晚上才凶险，会让自己发高烧。如果没有及时服药，没人照料，自己医术再精湛只怕也没什么用处，只能任人宰割。

　　小顾依旧躺在柴房，身体很虚弱，发着低烧，纵然身为末世人耳力视力都非常好，但此时也听不到屋子里郭氏的一番话。她只隐隐听到有两个人朝这边来了，其中一人身上应负有重物。刚勉力抬起头，那柴门吱呀一声。看打扮是个大夫。

　　那大夫把脉片刻，写下一个药方，交给丫鬟就走了。

　　这个丫鬟正是采琴。

　　采琴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小顾缓口气，慢慢道：过去是我太傻，瞎了眼，心上蒙了尘，昨晚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还是以前，梦见我以后，以后的我过的很不好，死相凄惨，无儿无女，父兄被我连累致死，我很后悔。

　　采琴惊讶抬起头，过去的采薇因着几分容色，相当执拗，采琴跟采薇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被选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可采薇后来便不跟她亲近。

　　一个时辰过后一个小丫鬟将药汤送来，采琴低低问道：中间你可离开？小丫鬟答道：没有的，也没人过去。采琴这才点点头。让小丫鬟走了。

　　采琴试了试药的温度，觉得正好，才端到小顾的唇边。

　　小顾却不喝，直直看着采琴。忽的一笑，干裂的唇顿时沁出几丝血丝。

　　采琴登时急了，催到：你快是喝呀。

　　过去的采薇是不是很混蛋？

　　采琴手僵了一僵，眼眶立时红了。

　　这个时候了，来看我的只有你，一直跟着我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小顾幽幽道。

　　采琴冷笑了笑：还能去哪，自然是去夫人那里邀功，将你平时的劣迹一五一十的都跟夫人讲了，眼下正是夫人的红人呢。

　　小顾又幽幽道：她们都捧高踩低，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为什么过来，自然是。。。。。。为着过去的情份。只是我今日却也不能在夫人面前保你一保。看吴妈妈的架势，是要。。。。。。除掉你的。。。。。。采琴顿时说不下去了，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鼻尖也红了起来。因着手里依旧端着药，她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片刻，催促道：采薇你快喝了吧。

　　好。

　　小顾就这采琴的手将药喝干净了，顿时觉得一股暖流将身体的僵硬给驱散了，慢慢身体开始发汗，想必这是祛热的药，她静静呆了一会，觉得身体好了一些。那手指跟背上的疼痛却愈发严重了。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采琴将碗放下，忍着泪意，用帕子轻轻擦拭小顾的嘴角，擦完却又开始轻轻擦拭她的额头，那上面沾着灰渍，慢慢额头沁出些汗珠，她又一遍遍擦拭，擦拭完又给她捋了捋发上的稻草。稍稍整理下捧起她一只手开始擦拭起来。好像捧着一个珍品。

　　小顾忽然想起来很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