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之殇》容小巍

1、初见

　　楔子：X年X月X日，南郊公墓。

　　方之衡已经站在这里整整三个小时了。

　　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是否还活着？

　　望着眼前方正冰冷的墓碑，他心中一片迷茫。
　　——
　　吾师沈清辉之墓。
　　——
　　短短几个字，几乎灼瞎了他的双眼。

　　他从未有一刻，心中如此愤怒却又如此平静，两种极致纠结而扭曲的情绪在他身上翻滚涌动着，逐渐酝酿成一种足可毁天灭地的恨意，慢慢摧毁他所有的理智。

　　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却依旧照不亮他心底的阴霾。
　　——
　　清辉……沈清辉……

　　他最后一次，在口中默念了他的名字。

　　从今天起，你认识的那个方之衡将永远消失，在你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起，你便也亲手将他杀死了。

　　他最后一次看向那个名字，目光贪婪的像是恨不能将眼珠子都抠出来，将它放在墓碑前，就那样，只是那样望着他。

　　可是，他不会忘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些害死你的人，那些曾以为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畜生，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着你的血。你放心，他们绝不会逍遥太久，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那将是我余生的全部意义。

　　第一章初见

　　十年前，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时的方之衡才二十岁，是一个根正苗红、正儿八经的高三考生。

　　然而，方之衡作为一个出了名的、令无数领导老师为之头疼不已的“差生”，终于在成功地气走了第四个班任后，迎来了这三年来的第五个班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清辉。

　　那个人一看就是刚入世的模样，目光干净澄澈，毫无半分世俗之气，虽是老师，却难掩其身上青涩的学生气，一副单纯无害血气方刚的样子，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如同很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人一样，混身上下散发着“我愿为工作现身”的激情与执着。配上他身为班任硬装出来的板正严肃，怎么看都让方之衡觉得滑稽可笑，好在他倒生了一副难得的清俊面容，因此，倒也不会让人觉得那么难以入眼。

　　初见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多年以后，在失去沈清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方之衡都不止一次幻想过，那个人他并没有死，他只是去远行，终究还会回来与自己再见的，而那必定是一如往昔，音容未改。

　　方之衡记得，自己当时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之后，极其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成功“送走”那么多班任的方之衡，根本就没把这个在他眼里仿若毛头小子一般的人放在眼里。

　　当然了，他也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垃圾。

　　这便是方之衡初见那个人之后对他仅有的评价。
　　——
　　三年X班，因为被刻意聚集了很多像方之衡这样的学生，从而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差班。

　　成绩差，纪律差，方方面面，无一不差。

　　这样就直接导致了整个三年组的老师对X班避如蛇蝎，无一人愿意带，本来以沈清辉的学历资历，根本就没资格成为班任，但因为这个班的特殊性，整个年组的老师最终一致地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身为新人的他的身上。

　　沈清辉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对于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充满了热爱，更不惧迎难而上，反倒越有挑战性的事，越能燃起他的斗志。因此，在明知是其它资历深厚的老师故意排挤欺负他的情况下，他还是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的人生从此，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彻彻底底的改变。此是后话。

　　在方之衡打量他的时候，沈清辉也状似无意地观察了对方。那个孩子，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和暴躁的气息，他看人的目光，都冷漠的让人身体发寒，像是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就如同一个被世界放弃了的人。

　　那样自暴自弃，满含愤懑。

　　在正式接手班级之前，沈清辉曾私下调查过方之衡的身世，试图找到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原因。而事实就如同电视剧里那些悲惨男主的命运一样，方之衡从小就是在一个不断争吵和暴力的环境中长大的，在他八岁那年，他的母亲终于不堪家暴失手砍杀了他的父亲，被判有期徒刑N年。没有人知道，在那场血腥的杀戮中方之衡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只是，自那场变故之后，他就变得阴暗自闭，沉默寡言。资料显示，在这之后的十年里，他一直游走于各个亲戚家里，寄人篱下的日子难以想象，是怎样的辛酸与难捱，再加上他性格孤僻不为人所喜，因此十四岁以后，他便自己出来打工赚钱，小小年纪遍尝苦楚 ，人情冷暖可见一斑。这其中的经历，绝对不是简单寥寥数笔就足以形容的完的。

　　悲惨的身世已经彻底扭曲了他原本的样子，让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并回应着这个世界所给予他的所有恶意。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承受着善，也总有人承受着恶，你之所以不觉得生活难过，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背负生活的苦楚。

　　方之衡失去了能够替他承担的的人，所有的一切，全部落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很无奈，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沈清辉同情他的遭遇，也理解他他的做法，却始终无法苟同。

　　有着类似凄凉身世的人有很多，但对于独自面对，每个人的处理方式都不尽相同。

　　在明知生活的苦难却仍然选择微笑面对的，是可以被歌颂的英雄主义。①而这也确实是太难得。
　　但是，他选择在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之后，彻底坠入地狱。

　　既然没有人愿意爱他，那便让所有人都痛恨他。

　　这听上去太过极端甚至有些可笑，但没有真正经历过他的人生总是无法想象，那是一段怎样让人绝望的过去。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所以别人评价你的人生的时候，才显得那么轻松。
　　——
　　在沈清辉真正开始接触方之衡后，他发现，方之衡其实是一个很聪明，很懂得克制的人。每一个和他交手过的老师对他的评价都很一致，那就是，他的确是一个让人很头疼的“差”生，总是很放肆，却又难以想象的将这种放肆克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之内，这个度被他把握的很好，让人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对于老师对他的打骂，他从来都不会还言还手，在老师面前，他就像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或是一味沉默犹如哑巴；或是干脆死不承认，像一团棉花般，让人打不到重点，使不上力，无从下手。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可偏生软的硬的都使了，好言相劝不听，恶语相对也不在乎，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从来不喊疼，若是真打的狠了，他就以伤重为由骗得老师的假条正大光明去医院躲个几天都不回来，也没有人能找的到他。时间长了，再有耐心的人耐心也会被耗尽，变成只要他不违反课堂纪律，不打架生事，其它一切便也由得他去，不再管他，而这也正好符合了他的意愿。
　　按理说高中也不是义务教育，像他这样的直接开除了就好，可是偏生开除也需要理由，你说他不敬老师吧，他也从不和老师顶嘴，打骂也全都受着；要说他不学习，他的成绩也确实是很差，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手机，但这也不能算作是理由，毕竟这时候学习全凭自愿，也没法强求。但让人气难平的是，他虽不生事，但也是整个班级最不服管束的一个，要是来真格的，一气之下全部都开除了，只怕整个班就没剩几个人了，所以，领导的意思，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能呆就且让他们在这混着吧，好歹混个高中毕业证。

　　经过一些私下里的调查，沈清辉吃惊的发现，方之衡甚至有能力鼓动一些学校的混子或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打架闹事，他并不出手，很多时候只是作为一名看客，以独特的上帝视角，舒舒服服作壁上观，看着那些领导老师焦头烂额地处理他制造的麻烦——那是他仅有的乐趣。

　　若不是在接手班级之前沈清辉特意调查过，他根本想象不到，方之衡在某些事件中都起到了怎样重要的作用。

　　沈清辉实在无法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学生怎么会有如此阴暗又深沉的心机，将自己成功的伪装起来，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却深谙那些人心中所想，想方设法将他们内心的阴暗面引导出来，让他们作茧自缚自食恶果，而他则乐在其中。

　　即便每个人心中都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阴暗的角落，可他又怎么能如此准确的抓住那些人心中的弱点，步步为营，以一己之力，让其无限放大。他变成了罪恶的引导者，他不光自己堕入无尽痛苦的深渊，他还要拉上别人一起。

　　何其可怕。

　　——巍笔

　　1 这句话是罗曼罗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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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本文的作者容小巍。
本文很短，不会浪费大家太多的时间和金钱，可以放心入坑。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可以把这本小说看完，相信到时候，你们一定能够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如果能让各位产生些许认同和共鸣，那将是我这本书存在的全部意义。
——巍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