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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一百零一章 猜想 ...

  •   贤惠的“姑姑”带来的早食并不够两个人的量,是谁也没想到尹肆突然就醒了,于是他又遣阿保再去取来,自己则在桌前坐下,想与这刚醒来的过命之交“叙叙旧”。

      厨房里做了些肉馒头,听说是城中张屠户新宰的大猪,最好的部位给玄老爷家送来了,多些他平日里关照家中的生意。

      白飒把盘子端到尹肆跟前,顺便低下身去伸手把尹肆脸颊上的点心渣子抹掉,然后拿走了装点心的盘子,尹肆抓起包子伸手递到白飒跟前,向他杵了杵,白飒摇了摇头,笑着道:“你先吃,我不饿”,于是尹肆便傻笑着开始啃馒头。

      玄皓月尴尬地挪开视线,却被它物引去了注意力——他开始上下左右反复打量着那模模糊糊发着光的少女魂魄。

      尹肆刚啃了半个馒头,肉馅险些烫了嘴,他呼呼地舌头在嘴里打着架,白飒赶忙接了杯凉水递过来,正当他偏头去接时,看到玄皓月正饶有兴趣地越来越靠近那少女的魂魄。

      他怕他看多了又冒出什么奇怪的问题,赶忙腾出手来一挥,揭去了少女魂魄上的符篆,放下馒头,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上的油,捏起白飒姐姐的香囊默念了咒文,将它收了起来,顺口说道:“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早些收起来的好,免得她跑了惹出什么祸端来,现在的我又收拾不来。”

      他嘴里还含着馒头,笑起来像是个缺心少肺的傻小子。

      白飒正在屋子里收拾满地的书册,让主家看了自己这么不疼惜他们珍藏的物件,多少说不过去,抬眼正见着尹肆往衣服上抹油爪子,赶忙拽着手巾过去,帮他擦了擦,尹肆又下意识地捡起馒头递到白飒面前:“好吃!你吃!”

      白飒摇摇头,仿佛看见他醒了,自己辟谷几个月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玄皓月听了尹肆刚才的话,起先并没往心头去,但这事儿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蹊跷,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这泉水若是害人,为何还有人要我阿昔去寻它呢?”

      尹肆吃包子的动作顿了一小下,便又马上接道:“是谁唤他去的?”

      玄皓月听了,一愣,皱起眉头来。

      白飒也在一旁敲边鼓,说道:“听闻玄府上下都有反对,倒是大小姐体恤阿昔,十分支持他去寻的?”

      玄皓月紧锁眉头,他不知道他这个侄女到底想要做什么,几日前竟还拿了家中祖传的琉璃弓来招摇,虽说她平日里都是笑脸迎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玄皓月一直都知道她心中颇多算计,不可能安然本分地做个待嫁的闺秀,她自制始终都觊觎着颐指气使的权利,但她的兄长身患有疾,甚至家中长辈也对玄昔兮本没期待,对她甚至可说毫无威胁,她又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呢?

      玄皓月想不通。

      尹肆和白飒两人则在旁边挤眉弄眼地眼神交流如何搪塞应对,正在此时,忽闻弦音炸起,这一下还惊得尹肆不轻,刚咽下去的一口馒头噎得他直抻脖子,白飒赶紧递水拍背,在座的三个人,都因为这紧凑的琴弦声感到精神紧张。

      “阿昔醒了?”仰着头望了一眼天花板的玄皓月,一脸茫然地低下头来问道。

      “是啊,谭兄没与你说吗?”白飒也是一脸茫然,谭茧不是曾说以往出城,都会向这位小叔叔托付一句的吗?

      “没……没有啊?!”玄皓月站起身来,有欲转身而去的势头。

      “那、谭兄出城,也未相告了?”白飒问道。

      “出城?!”玄皓月的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听闻是进京寻你家大老爷去了。”

      玄皓月一听更是不安了——他兄长本就厌恶自己这残废的大儿子,他若因为包庇外族的“叛徒”,还就此事与家中的掌上明珠闹得不可开交,那不铁定会更加讨嫌了么?

      他想到这,未言一语,提着裙摆转身就要走,这会儿尹肆突然开了口,喊住了玄皓月,举着半个已经咬过的肉馒头往前送了送,一脸不露痕迹的憨态问道:“那阿昔定是没吃东西了,馒头,带去些吗?!”

      玄皓月听了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依然是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走时那步子迈的可大,一看就是男子走路时步步带风的气势,跟他穿着的女装极为不搭。

      这几日里见他罗衣华裳时走路四平八稳,甚至耳垂上的坠珠都不带有晃动的,现在他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能看得出他是真着急的。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兄长回来了,这闹剧肯定能收场,但问题是若长辈出手,且不说可能损了玄、尹、白三家长久来虽已淡,但仍存的浅薄情谊,可能这事到最后受罪的也就只能是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大少爷。

      他作为玄家的二老爷——虽然岁数小——但隐忍了这么些日子是为什么,难道聪明如他玄昔兮,想不出来吗?!

      他还有心在楼上弹琴?!

      这几日玄皓月伤了的手疼的厉害,他一直随时捏着个装了冰的小铜罐子缓解疼痛,现在这气血上涌,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疼甚至都比手上的伤更甚了,上台阶的时候他心烦意乱,直接将那小铜罐子砸了出去,然后一脚踢开了玄昔兮的房门,进去跟他理论。

      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着也是惊心动魄,白飒走出来发现地上摔着个小铜罐子,地上都磕了印子,叹了口气,将它捡起来,便退回房去,关好门避事去了。

      楼上的琴声也停了。

      正好安静下来,他还要与尹肆继续说事情。

      玄酒卿那代的事情再无深挖的条件,于是这件事暂时搁置,他便提起了尹肆身边那个兽骨埙的事情,将兵器谱中关于“聆兽、锁灵、宴血”的描述说给尹肆听,顺便还翻了书递过去让他看。

      尹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的嘴唇惨白惨白的,眉头紧锁时仿佛随时会因为某种疼痛昏厥过去般让人担心,白飒坐到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表情,一时不知要怎么缓解他的困惑,或痛楚。

      尹肆的脑子里被人下了禁制,有些事情一旦他去想,疼痛感就会席卷而至,让他全身发抖,大汗淋漓,他不知道他被藏起来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但却肯定能推断出,关于他的身世,可能有个天大的秘密。

      ——顾氏。

      这个姓氏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小时候仅存的片段回忆中没有,曾看过的传记典籍中也没有,戏曲唱段里也没有,但他们却曾经拥有过可以登上兵器谱的至宝兵器,而且是记载在传闻中,甚至都没有人曾经——或有能力亲自去试探过这些武器的功用,这个氏族应该不是平庸之辈,可为什么后世却悄然声息,没了后续呢。

      不去回忆自己的回忆,尹肆转而从现在所知的一切推断一些什么。

      如果父亲曾经拥有聆兽和锁灵两样顾氏的至宝,宴血又是可能因大火而流转至妖市上,起初可能也曾在幽涧山林中父亲之手的话,那么父亲有极大可能是顾氏的后人——否则一个寂寂无名的猎户,抢夺了兵器谱上的顾氏三样至宝兵器,世上还没有关于他的传闻,那也太不可能了。

      那么身为顾氏后人的父亲又为何在林中隐姓埋名?

      自己为何会被封存了关于自己身世的记忆?

      一定是因为这个氏族背负着什么事情。

      究竟是什么?!

      突然,尹肆脑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如果过去不曾去深究的不合常理之事都串联起来的话,能否得到什么怪诞的结论?

      白飒始终以为当年是白家烧掉他们当年闭关训练山洞时引发了大火,一并烧到了清苑去,或,他也曾觉得可能是白家人跟踪过年幼的自己,知晓了尹肆老家的位置,放了把火烧了清苑那个小小猎户的房子。

      尹肆记得他家的房子距离山林很近,因为是猎户,所以相对远离民居,若那时白家人从扶风穿过幽涧山到达林边放火烧屋,那么老房子被烧时应该先顺着易燃的树木蔓延至林中方向,怎可能凭空烧去相反方向的民居处地?

      可京城外的那对卖五味饼的老夫妇曾说,清苑民居的望亭村被烧了个精光。

      所以,那把火难不成是从东到西烧起来的?

      白家人就算出于某种目的不想让自家大少爷闭关之事被外界知晓,而杀人灭口,烧他家房子,也没必要舍近求远,特地从西边绕到东边,然后在整个清苑点个火吧?再怎么丧心病狂,他家好歹也是镇守一方为民御敌的将领,不可能至那么多百姓的命而不顾。

      所以,那日大火可能并非白家所为。

      可远处的望亭村如若都已经烧了起来,为什么当时处于火源较远处的家中的母亲没有逃走呢?

      所以那场大火是连带着自家的老屋,和清苑望亭村一起被同时放火的。

      不大的村子,究竟是招惹到了谁?

      或,可以猜想,或许自家真的是顾氏后人,背负着什么重大秘密,但因为某个原因必须隐姓埋名,而这个秘密的关系者突然得知了隐姓埋名的父亲身处清苑望亭村的某处,只是并不知晓具体的位置,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了整个望亭村——

      若着火的面积如此之大,当时第一时间赶回去的为什么是他和父亲?

      那年,倒是什么事情吸引了他和父亲的注意,才回过头去发现家的方向着起了大火?——是声音,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他们才会回头去看的,所以大火起时,究竟什么声音穿透了大半森林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尹肆记得当时他的父亲马上抱起他就往回赶,那么父亲肯定确信是家中出事,那声音是一种父亲的心照不宣,所以,那声音肯定是母亲发送的信号。

      可当时困住了母亲的大火能是带着幼童的父亲可以孤身扑救的了的吗?若火势那么大,母亲甚至都无法自行逃脱,那么父亲带着年幼的自己赶回去,不是毫无帮助,甚至可能送死?

      所以,那时母亲发送的信号,可能不在通知父亲,而是另外的谁。

      是来救火的尹氏。

      他们远在兰陵,千里迢迢,按照常理的反应速度,他们来救火时,自己应该早就命丧火海了,不可能被及时救出。

      那时火势太大,并且会向林中蔓延,林木遇明火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么林中的父亲和自己必然也无法逃脱,所以母亲只能求援,为的不是将林中的父亲唤回,而是将更遥远的尹氏请来,而她也知道,自己发出信号后父亲会带着年幼的儿子不顾一切的赶回去,那么,赶到的尹氏是否能救起可能已经失去了母亲的这个幼童——也许,她也只是想赌一赌。

      如此看来,自家可能更早时就与尹氏有交集。

      那么可以猜测,父亲可能因为保有什么秘密被人追仇,而母亲求助于尹氏前来救援。

      如此说来,当时他们能马上发现家中起火而返回、长久来自己的记忆被封存、尹氏千里急速救援、自己被尹氏救起后爱护有加,这些林林总总,总算通顺了一些,起因结果相互印证,似乎都能说得过去了。

      可如果真的这么牵强猜测,想要证实真伪,这其中还有几个七巧板没有凑齐——父亲是否真如猜测中的是顾氏后人?他坚守、甚至不能让自己亲生儿子忆起的究竟是什么?那年放火的究竟是谁?父母中究竟谁,与尹氏的谁,有着什么样的牵连?

      进而想到现在,自己被迫叛离尹氏是否与这件事有所关联?

      尹肆的脑袋里有太多的未知问题,他想到这就要伸腿下床,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先从最容易的地方下手去查个清楚——尹氏,家中总应有谁知道这件事。

      可他的脚还没占地就让白飒按住了:“你想做什么?”

      “父亲的事……”尹肆想了想,话说到一半,觉得刚才想的那些猜测他根本无法很好的表达和解释清楚,干脆改了口,“我觉得我应该回清水阁,查清些事情。”

      “不行。”

      “可——”

      “不是不许,”白飒强硬道,把尹肆死死地按在床上,然后又怕弄疼了他,松了力道,柔下声来:“我不是不想你去查,但是你的身子禁不住折腾,你既然已经理出了头绪,不如先养好身子,待身子好了,回了清水阁也不怕尹大哥的责怪了,不是吗?”

      尹肆垂下眼,想了想。

      “而且,有些事不一定……”白飒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尹肆听他说了一半,便抬头问道:“什么?”

      “没什么——”白飒欲言又止,他心中有些未知,觉得此时说了可能为时尚早,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便又会让尹肆对过往有场空欢喜,于是就咽了回去,只道,“总之,先养好身子再说。”

      尹肆想据理力争,但觉得白飒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随便来个谁都能给他推个跟头,别说去打听什么重大的秘密,趴在门边听张家长李家短都能耗去他半条命,在玄家有吃有喝,不如就先养上几日,这几十年的秘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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