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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哭包舅舅 ...

  •   “长安,我来了!我来救你了,长安!你别怕……”

      李立春带着一众村民长辈自恃人多势众,对那武艺高强的虬髯客是再无畏惧。是以,一路高喊着韩长安的名字,一马当前冲了回来。哪知,等他翻上山头四下一望,极目所见唯有几个小伙伴围着李玄武正殷切地问长问短。

      “咦?人呢?”

      “这不都在这呢?”时然白了他一眼,顺手翻出一块干净的麻布递给韩长安,“师兄,给!”

      韩长安接过麻布,用葫芦里的酒精给沾湿了便往李玄武的脖子上用力一摁。

      “嗷!疼,疼疼疼!”李玄武含着泪,忙不迭地往后缩脖子。

      “别躲!”韩长安一声断喝,“那铁链多脏啊,不消毒干净能行吗?”说着,他又将手上的葫芦递给了时然。“大伙也都把身上的伤口用酒精擦一擦,不能马虎!”

      虽说叫酒精,不过限于如今的技术水平以及穿越后贫穷的程度,韩长安自己估摸着这酒精的度数能有个4、50度已是好运。但无论如何,总归聊胜于无。

      “不是,刚那老东西呢?不要脸,抢我们猎物!跑啦?”跟着追上来的刘官宝也一头雾水地发问。

      “嗯,跑了。幸亏你们来地及时。”韩长安神态亲昵地给了李立春和刘官宝肩头一拳,走向李老汉,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三爷爷,又给您添麻烦了。”

      李老汉喘着大气摆了摆手,还来不及说话就“蹭”地一下窜到了那头老虎的跟前。“这大虫……大虫,真给你们打死了?”

      “尸首都在这了,还能有假!嘿!我儿子真能耐!”这回说话的是刘允,只见他喜滋滋地围着那两米多长的猛虎转了一圈,便向儿子招招手又指向虎腿上的捕兽夹。“官宝,这就是你做的那个……那个捕兽夹?”

      知父莫若子,被召唤来的刘官宝见状,忙苦着脸小声回话:“爹,这捕兽夹不是我做的,是长安哥做的。打死这老虎,我们大伙都有出力的。”

      刘允果然不把儿子的话当回事,只见他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理直气壮地回道:“要是没有这捕兽夹,就凭你们几个,能打死老虎?既然这捕兽夹是我从家铺子里出的,那就是你的功劳!来,儿子,咱们爷俩把这老虎抬回家!”

      “爹!你怎么老这样啊?”刘官宝又羞又气,抱着脑袋坐到一旁不吭声了。

      只这一瞬间,跟着一起上山的众人便都哄笑起来,山崖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有人中,唯一不曾笑话刘允的,除了他的妻儿便只有韩长安。注意到刘允面露愠色,韩长安忙扬声发话。“这头老虎我和黑牛、玄武三个只要虎骨,已经跟城里的药店说定了,卖了虎骨的银钱给师父和师娘买药治病。剩下的那些虎皮、虎肉,全给你们几个分。官宝在做捕兽夹的事上出了大力,所以多给官宝分一份。我这么安排,你们答应吗?”

      “答应!”跟韩长安一起上山的几个小伙伴都举手欢呼。

      “长安哥,做捕兽夹、打老虎都是你的主意,你应该再多分一份。”唯有刘官宝有不同意见。

      刘允闻言,忙追上来狠狠地往儿子的背脊上拍了一巴掌。“长安,你带着我家官宝偷了那么多的铁料,你知道这里值多少钱么?你才多分我们官宝一份?”

      被人当面指证为“贼”,韩长安却也并不恼怒,指着那捕兽夹不慌不忙地回道:“刘叔,那铁料不都在这吗?制成这捕兽夹,官宝帮了我大忙,工艺他全都知道。等入了夏,刘叔您多做几个拿去卖……”

      “哎哟喂,独门的买卖,怎么就便宜你这铁公鸡了?”不等韩长安把话说完,刘允的妻兄李来福已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揶揄。“等挣了钱,要不要分长安这个出主意的人一份?”

      刘允心思一转,随口反驳李来福。“就这玩意,卖不了十个,这十里八乡的铁匠就都该学会了!独门生意,哪那么容易?”

      他既不提要把卖捕兽夹的钱分韩长安一份,却是十分识相地也不提这老虎该如何分配。

      不一会,赶上山来的村民们就安排好了分工,欢天喜地地帮着孩子们将老虎抬下山。韩长安的目光却落在了人群中两个陌生人的身上。

      两人目光相接,李承宗瞬间冲了上来,紧紧捉着韩长安的手哽咽道:“长安……”

      望着李承宗那张与母亲神似的脸孔,韩长安不由心中一突,一时竟没有做声。

      “长安呐,这两位贵客是来寻你的。说是你爹的朋友?”李老汉见状,忙挤上前帮忙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有李老汉这一句,韩长安立时冷静了。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深揖为礼。“小子长安见过李叔叔。我娘生前曾与我提过,您与我爹是极好的朋友。”

      听得韩长安提起妹妹,李承宗的眼眶又红了,再度捉住了韩长安的手喃喃应声:“你娘……”

      韩长安看了看李承宗的表现,又低头看了眼被李承宗紧扣着的右手,隐隐皱起了眉头。既然自称是他爹的朋友,那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母亲跟李家的关系。可既然只是故人之子,又为何如此七情上面难以自控?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大郎、长安,这里的事太多,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不如,先下山?”关键时刻,又是六叔上前救场。

      “正是!”韩长安急忙点头,顺势再度甩开李承宗。无论李承宗是情真意切还是逢场作戏,韩长安这样的钢铁直男都不耐烦跟一个同性拉拉扯扯。“李叔叔,山上风大,还是先回我家再说罢。”

      说完,他就抬脚往山下去了。

      辗转一个多月,终于来到的妹妹的家。李承宗这才踏入大门,就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待来到妹妹的卧室见到她的牌位,李承宗顿时浑身发颤伏倒在地,失声嚎啕。

      “玄琦,玄琦啊……哥哥来了,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不等等我……妹妹……你怎么不见我一面就走了啊……你我一母同胞手足情深,母亲早逝,我们相依为命。从小我带着你读书习字、爬树摘花……你说等我成亲生子,要帮衬嫂子管理中馈教养侄儿……你怎么食言而肥……你的两个亲侄天天问我姑姑去哪了,你教我如何回答?阿爹年老体衰,日夜念着你,你怎么连他也抛下了……玄琦……”

      眼见李承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六叔顾不得给李玄琦上香就得回头来劝李承宗。“大郎,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李承宗哭着应声,“我知道世事无常,今朝发迹明日或许就要落魄;我知道尘世虚无,一切犹如梦幻泡影;我也知道人生只有归途,可是六叔,那是我妹妹啊……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亲妹妹啊……”

      六叔委实无奈,只得又一脸求助地望向韩长安。

      哪知,这方才还表现地镇定稳重的韩长安此时竟也只是怔怔地站在一旁,红着眼低声呢喃:“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听到这两句,李承宗更是锥心之痛,当即甩开六叔又哭嚎着死死抱住了韩长安。“长安……你娘没了,我妹妹没了……”

      刹那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抱头痛哭。

      六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相比韩长安,李承宗终究是个年过三十的成年男子,很快就意识到在小辈面前如此失态的哭嚎委实不妥。是以,约莫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终是抽抽噎噎地停住。

      “好孩子,不哭了。”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父亲对儿子只要别整天畜生来畜生去的,就已算是慈父,李承宗自是不能免俗。他对膝下二子从来严苛,诸如抱着孩子失声痛哭这种事,还是生平头一遭。可就这么一抱一哭,虽说场面有点尴尬,但无形之中却是拉近了他与韩长安之间的距离,教他打心底里对韩长安亲近怜惜起来。

      “我是你舅舅,”李承宗擦着韩长安腮边的泪珠,细细观摩韩长安的五官。只见韩长安样貌俊秀,一双眼尾上挑眉目含情的凤眼生得与妹妹玄琦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意识到这一点,李承宗双目不禁又是一红。“好孩子,你娘没了。以后,舅舅就是你的亲人,见舅如见娘。”

      韩长安还没从丧母的情绪中走出来,哽咽了两声才低低唤道:“舅舅。”

      “哎!”李承宗欣喜地应了一声,犹豫了一阵又叹息着道。“只是……这一句‘舅舅’暂时还不能在人前叫。不是我们不肯认你,实在是……”

      李承宗话说半截,又吞吞吐吐地住了口。他抬眸看了韩长安一眼,似乎是希望韩长安能贴心地岔开话题。

      然而,韩长安却只一脸乖巧懵懂地回望向他,那双肖拟妹妹的含情大眼扑闪地李承宗心头发慌,令他情不自禁地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这是你外祖的意思,舅舅也不知究竟为何。”

      “原来如此。”韩长安点点头,轻轻地垂了下眼睛。心中暗道: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似乎的确没有相认的必要,意料之中。

      李承宗看着韩长安那双微微颤动的羽睫更是一阵心疼,忙又安抚他。“孩子,你外祖不是狠心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李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咦?

      韩长安一脸惊诧地看向李承宗。这说法却是跟我理解中的“封建家族大家长”的设定截然不同啊!

      许是韩长安的惊讶表现地过于明显,始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六叔也出言解释道:“老汉料想,明公离京前,此事他定有决断,总不会教小郎君受屈。”

      “阿爹要离京?”李承宗吃惊地发问,显然这个消息他也是头一回听闻。

      六叔点了点头,平静答道:“明公说,新帝继位,他却不能再任帝师,不如求去。”顿了顿,又补充。“明公有意回太原老家,但此事却要看朝廷旨意。他要小人嘱咐大郎,趁此机会,先在太原置办些产业。”

      “我知道了。”李承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试探着追问韩长安。“你娘生前,有没有提起过你爹?”

      ——你爹是不是真叫韩年?或者说,韩年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韩长安默默地在心底帮李承宗补全了问话。

      过了一会,韩长安垂下眼睫,轻轻摇头。“从我记事的时候,我爹就已经不在了。我娘也很少提起他,她只是告诉我,我爹是个好人。”

      李承宗在心底默默比对了一下先帝与“一个好人”之间的差距,暗暗松了口气。“这么些年,你娘一直一个人带着你?”

      韩长安点了点头。

      李承宗四下望了望这家徒四壁的卧房,妹妹竟连套胭脂首饰都没有,不觉又要落泪。“你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韩长安低着头无奈一笑,没有应声。

      “你娘得的是什么病?”李承宗又问。

      “风寒。”说起母亲生前的情况,韩长安的神色顿时有些怅然。

      “只是风寒?”李承宗心头一揪,“发发汗就能痊愈的病症。何至于此?”

      “我娘她……身体不好,这几年时有病痛。前年入秋受的风寒,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治好。等到入冬,情况更加恶化。熬了大半年,终是……”韩长安低下头用力眨眨眼,努力将泪水憋了回去。“我知道她是为了我才一直撑着,现在她走了,以后再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她……”

      “……我也很想她……”韩长安这一句显然又戳中了李承宗的泪点,教他再度大哭起来。

      ……行吧!看来这位舅舅的确是我娘的亲哥!

      又被李承宗抱入怀中的韩长安叹着气轻抚李承宗的背脊,在心底默默念叨。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宗:先帝=好人?不可能!绝壁不可能!
    兴平帝:我有一句大不敬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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