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崽解忧》歪脖铁树

1、第 1 章

　　第1章

　　外面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秋雨有些凉，大多数人家都待在屋里，除非有事才会冒雨出来，不然非得冻感冒。

　　靠近村口的院子旁边是村里的牲口棚，里头的驴和牛都悠闲的啃着草料，一双双大大的眼珠子时不时瞥一眼旁边堆放发霉的红薯秧子的地方，打个响鼻。

　　这些红薯秧子都有些发霉，人吃肯定不行，就是牲口也不乐意吃，饿极了才会吃几口。

　　不过红薯秧子最下面有一些发霉的红薯块，这是从发霉的大个红薯上面切下来的，难免会多切一点，就有一点点还新鲜的红薯肉给切了下来。

　　把腐烂的部分小心弄掉，还能弄出薄薄的一片新鲜的红薯，带着一股子霉味，不过还没腐烂，还有一股子清甜。

　　黄狗蛋从早晨开始就蹲在这里折腾这些红薯块，还有一些红薯藤上的老叶子，人家都不要，他都摘下来，这个也能吃，而且还没发霉。

　　从早晨忙到下午，也就弄了一小队没发霉的薄薄的红薯片，一小把还算新鲜的老叶子罢了。

　　“狗蛋，过来。”看守牲口棚的张老头见着天快黑了，赶忙推开门喊黄狗蛋。

　　“来了。”黄狗蛋拿了大片的树叶子把红薯片和老叶子包起来，又回头冲着牲口棚里面做鬼脸，压低声音说，“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然惹了小爷我，可有你们苦头吃的。”

　　牲口棚里的驴和牛都很通人性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黄狗蛋。

　　它们虽然都是牲口，但也能分得清楚好坏，那个经常给他们草料的张老头就是好人，而这个跑来挑拣他们口粮的小崽子就不是好东西。还记得前些日子有个公驴反群，在牲口棚里闹腾，谁都制服不了，结果黄狗蛋一来，那桀骜不驯又十分嚣张的公驴立刻老实了。

　　张老头见着黄狗蛋过来 ，也没让他进屋，直接拿了个苞米面的面饼递过来，面饼只有半个巴掌大，不过足够厚实，是他半天的口粮。

　　“这……我不能要。”黄狗蛋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往后退了一步，“爷爷让我来这里弄些红薯就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要爷爷的东西。”

　　这牲口棚里的饲料都是公家的，可不止黄狗蛋一个人盯着这里。

　　只不过黄狗蛋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前些日子又帮着制服闹腾的公驴，再打着帮忙的名义，来弄一小捧红薯也就弄了，村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拿着吧，你是要去那边吧？”张老头看了眼隔壁，“晏回情不错，人也有善心，这回要不是人家，你早就被大水冲走了，听我的话，去多帮帮他……”

　　说着，张老头生怕别人看到，又怕黄狗蛋不要苞米饼，‘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黄狗蛋没法子，拿着苞米饼左右看了看，迅速藏到衣服里面，跑出牲口棚这边。

　　隔壁是个不小的院子，里头一整排的平房，住的是下乡的知青。

　　黄狗蛋进了院子，刚好陈芳芳推开门，端了盆水，见着黄狗蛋，眼睛往上翻只剩下眼白了，一盆水刚好泼到黄狗蛋前面。

　　“走路不看路啊。”陈芳芳瞪了黄狗蛋一眼，转身回去，把门摔的震天响，紧接着又是摔盆的声音，又小声嘀咕道，“凭什么他天天偷懒不干活，还找了个孩子伺候。”

　　她自以为说话声音极小，却不知道黄狗蛋十分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

　　不大的孩子攥紧拳头，脸上的表情却慢慢收敛了，然后抬脚走向走角落，偏僻又逼仄的小屋子。

　　门虚掩着，一堆就开了。

　　黄狗蛋刚进屋就狠狠地皱眉，他昨儿个给捡来的几根柴火没了，本来还想在屋外弄个泥炉子，好歹是能烧一些热水，现在看来显然不行。

　　院子里倒是有专门的灶房，可他们不给黄狗蛋用，也不给这个小屋子的主人晏回情用，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黄狗蛋把红薯片和红薯老叶子放到一边，上前去看晏回情。

　　屋子窄长，门更窄，也没有窗户，最里面常年见不到太阳，早就有一股潮湿的霉味，用木板搭建起来的简单的木床上，躺着个瘦骨嶙峋的人，正是晏回情。

　　躺的日子久了，人就不停地消瘦，身上也长了褥疮，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腐臭味。

　　黄狗蛋站到床边的石头上，低头看床上的晏回情，嘟哝道：“一点都不像，只有名字是一样的，不过就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能看着不管。虽然阿爹……虽然他总是对我横眉竖目，从来没对我满意过……但是……”

　　说着说着，黄狗蛋就眼圈泛红。

　　他想起来自己任性闯祸，然后跳入轮回池，结果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高科技，反正是别说享受了，就是填饱肚子就很难。黄狗蛋在村里是没人要的孩子，从会走路的时候开始就是东家给一口，西家给一口，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六岁。

　　前些日子下雨下得多，河水暴涨，黄狗蛋不知道听谁说上游水库涨水，冲出来不少鱼到了河里。

　　这个也没说不能抓，村里的一些大人还在观望，就是抓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可黄狗蛋实在是太饿了，就想着自己去河边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捡一两条鱼呢。

　　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去了河边，又哪里知道深浅，没走几步就跌入水中，要不是刚好路过的晏回情看到，当即跳到水里把他捞出来，他定然是被水冲走了。

　　只是后来晏回情回来就开始发热，等黄狗蛋再次清醒，确定原来的小孩没了，而他这个熊崽子鸠占鹊巢，想着来替原来的小孩道谢，打听着来到这边的时候，晏回情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而知道救了原来小孩的人的名字后，黄狗蛋的心态再一次变了。

　　他阿爹也叫晏回情，虽然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但黄狗蛋看着床上躺着人事不知的晏回情，他还是不能放任不管。

　　哪怕是只有名字一样，模样完全不一样，他也还是不能不管。

　　黄狗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放到晏回情胸口。

　　不一会儿，黄狗人冒了一身汗，有些虚脱的松开手，跌坐在地上，“看来待在别人的身体里，终究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回来，反正我尽力就是了。”

　　歇息一会儿，黄狗蛋起身关上门，跑出去拿了自己捡的瓦罐。

　　现在村里人早就不用瓦罐了，都换成了铁锅、铝锅，瓦罐都是用来放盐什么的，一些破损厉害的不能用，只能扔了，刚好被黄狗蛋捡回来，凑凑活活也能用。

　　黄狗蛋用瓦罐当锅，把张老头给的苞米饼掰碎了，放到里面煮，熬成粥。

　　眼瞅着粥煮好了，黄狗蛋看了眼红薯片，又拿了破瓦罐，红薯片和红薯叶子一股脑儿的扔进去煮。

　　瓦罐架在三块石头搭成的简易灶台上，柴火还是黄狗蛋自己偷偷捡了偷偷存起来的。

　　这会子眼瞅着烟熏火燎的，瓦罐下面的石头都迅速变成了黑色，黄狗蛋自个儿也灰头土脸的，他不由得委屈起来。要是不跳轮回池，他现在定然是吃香的喝辣的，阿爹做的红烧排骨、风味茄子那是一绝，据说是跟祖上是御厨的人家学的，每次他都能吃三大碗饭。

　　可那些也都只能想想，他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从发霉腐烂的红薯块上切下来的红薯片，煮起来有一股子浓郁的霉味，很难闻，这要是跳轮回池以前，黄狗蛋肯定是看都不看这玩意，可现在也不得不吃，不然就得饿肚子。

　　窄小的屋里烟熏火燎的，黄狗蛋用了点手段，让烟都往外面飘。

　　一缕青烟就这么飘在院子里，盘旋不走，紧接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飘出来，就是屋里人也都闻到了。

　　陈芳芳猛的推开门，“干什么，要死了这是。”

　　“我煮点吃的怎么了？”黄狗蛋本来就情绪不好，他再怎么样曾经也是被阿爹和爸爸捧在手掌心的，虽然天天挨打，但总是阿爹动手，他皮糙肉厚的，根本感觉不到疼，这会子前因后果的加起来，顿时就在委屈中爆发了。

　　他一个箭步窜到院子里，冲着陈芳芳喊：“晏回情快死了，你们知不知道？他多少日子没吃饭没喝水了，身上又发着高热，结果你们就是不管不问，也不让他去卫生所。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死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刽子手。别说什么劳动光荣了，我看你们一个个连地狱的恶鬼都不如！”

　　黄狗蛋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

　　“你说什么？”陈芳芳暴怒，推开门冲出来，“晏回情死就死了，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要不是……”

　　“陈芳芳！”许丽丽从屋里出来，拉了陈芳芳一把，拽着她回屋。

　　进了屋，许丽丽才说，“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就是个孩子，懂什么。”

　　“哼，要不是咱们没有去举报，他晏回情能好好地到现在？”陈芳芳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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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想写年代文，实在是憋不住了，头铁撸了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