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土里来[灵气复苏]》十方陆离

45、丰城的夜

　　眼珠子瞪圆，她就这么瞪着瞬间变脸的黄毛。
　　黄毛微微弯着腰，脸上是笑嘻嘻的，一副狗腿子的样子。
　　“你叫我大姐头？”
　　“对对对，您是大姐头！”黄毛连连答应，毕恭毕敬，“您看这不是比出来了吗？我二品初期，您是二品巅峰，所以您是大姐头！”
　　“以后这白水区，就是您说了算！”
　　“猛虎帮全听您的！我也听您的！”
　　“嘿嘿，小虎全名陈晓虎，耳朵陈，呼啸的啸，老虎的虎！”
　　“大姐头叫啥啊？”
　　这一声声“大姐头”叫得她面皮一抽。
　　按了按眉心，她无奈道：“陈莉，茉莉的莉。”
　　这个圆脸的小姑娘，正是又化了名的陈离。
　　“哟，都姓陈，咱俩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呢！”黄毛开始攀亲戚，“陈家本家啊，那我以后可跟莉姐混了！您就是我亲姐啊！ ”
　　“行了，我不当什么大姐头，”陈离摆了摆手，“白水区和猛虎帮都你自己看着吧，只是，别让你手下再出来欺行霸市的，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黄毛一听，顿时眉毛一耷，身子一矮，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别啊，大姐头！”
　　“你怎么能不要小虎呢！”
　　“以后白水区您就是老大啊！”
　　“小虎什么都听您的！”
　　陈离愣住了。
　　片刻后皱了眉，来回看了一眼，果然围观的人也露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喂！你干什么呢！”
　　虎爷！
　　猛虎帮老大！
　　不是三岁的小孩！
　　你刚才那副气势呢！
　　黄毛苦着脸看她，“您不收我当小弟，我就不起来！”
　　“你……快起来！”
　　陈离表情有点僵硬，如果黄毛来硬的倒好说，她也不是打不过人家，可这么一出，你让她怎么办？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收我当小弟，我就不起来！”黄毛就是赖着不动，就差抱她大腿哭求了。
　　“你几岁啊？别跟小孩似的，丢不丢人？”
　　黄毛脖子一梗，理直气壮，“我十七！”
　　陈离：“……”
　　真未成年！
　　“你给我起来！”
　　陈离直接抓着黄毛胳膊，将人强行拽了起来。
　　黄毛还有点懵，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力气这么大，跟拽猫似的，直接就把他拽起来了。
　　他腿一软，就要再瘫下，可是陈离牢牢箍着他。
　　“都十七了，你还搞这一出，不知羞的吗？”陈离瞪了他一样，指了指跟着他来的几个壮汉，“你不怕你手下见了笑话？”
　　黄毛嗤了一口气，“他们才不敢笑话我，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陈离黑着脸。
　　“嘿嘿，”黄毛嘿嘿一笑，看着陈离，“你当我老大，我就不赖着了。”
　　陈离瞪着他，黄毛笑眯眯地回看，有恃无恐。
　　她四周扫视一眼，围观者的表情都有点微妙，连议论声都带了几分尴尬。
　　老翟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支支吾吾地看着他们，“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陈离笑着回应他，然后手上微微用力，瞪了一眼黄毛，“你手下砸坏的桌椅，都给我赔了！”
　　“是是是，大姐头说得是！”
　　黄毛往后一扬手，“把钱赔给他们！”
　　壮汉立马掏钱，掏出了一沓小红鱼，一把塞给了还有些愣的老翟。
　　“大姐头，您看我多听话啊……”
　　陈离没理他，只拧住他的胳膊，冷声道：“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好嘞，来来来，猛虎帮的人，都跟我们大姐头走了！”
　　陈离表情不太好，抓着黄毛的胳膊，带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原地。
　　老翟捧着那沓钱，回头和妇人对视一眼，满眼疑惑。
　　一路往前，沿途，他们这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陈离只能挑着人少的地走，越走越偏。
　　偏到一处路灯都坏了的昏暗巷子里，她才松了手。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冷着脸，目光冰冷地看向黄毛。
　　黄毛摸着胳膊，笑嘻嘻道，“当然是想让您当我的大姐头咯。”
　　他动了动胳膊，被她抓得久了，有些血脉不畅，这姑娘力气真大啊。
　　“我不傻，你也不傻，”陈离看着他，缓缓道，“平白无故认我当老大，理由只是我比你强？”
　　黄毛依旧笑嘻嘻的，“当然，你比我强，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你是外地人，却来丰城，目的就是为了即将要开启的小福地吧？”
　　果然，黄毛不傻。
　　“是，我来丰城，是为了福地，”陈离直白地说了，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黄毛嘿嘿笑着，“其实我认你当老大，也是为了福地。”
　　“福地宝贝多，觊觎的人也不少，本地的、外地的，可里面危险更多，多的是有命去没命回的人。”
　　“所以，不如咱俩结个伴，互帮互助，到时候宝贝也能多捞一点！”
　　陈离淡淡地看着他，“你应该还认识不少异能者，你约他们就好了。”
　　“呵，那群老家伙，”黄毛满脸不屑，神色有些傲，“一肚子坏水不说，都不过是一品的软脚虾，我看不上。”
　　十七岁的二品初期，的确有资本傲气。
　　黄毛转头就变脸，又是笑眯眯的，奉承她，却带了几分真心，“但是大姐头不一样啊，你看你和我差不多大，居然是二品巅峰！牛批，太牛批了，服人我只服大姐头你啊！”
　　陈离被他的用语逗乐了，摇了摇头，“我二十四了。”
　　黄毛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来回看了她一眼，“二十四？”
　　“嗯，二十四，你要真是十七的话，叫我姐倒是没错。”陈离淡淡地回答他。
　　纤瘦的小个子，圆圆的眼、圆圆的脸，浑身都透着稚气，居然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
　　黄毛稍有些懵，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夸，“那也年轻，我还没见过二十四岁的二品巅峰呢，总之，姐你太厉害了，我也很厉害！”
　　“所以咱俩强强联合，在福地外圈我们就是老大，啥都不用怕！”
　　福地外圈，他们这些在野的异能者，只被允许在外圈行动。
　　“大姐头，怎么样，一起吗？”
　　陈离想了片刻，点了头，“可以，福地开启后，我们可以一起行动，不过，大姐头之类的就不必了。”
　　“好了，就这样，到时候联系。”
　　她冷淡地说完，转身往巷外走。
　　黄毛连忙叫了一声，“姐，怎么联系你啊，给个电话呗！”
　　她停在巷子口，阴影打在脸上，看不清表情，“没有电话，找我，去三新桥洞。”
　　“三新……桥洞？”
　　黄毛琢磨着这句话，人已经走远了。
　　他看着没人影的巷子口，翘了翘嘴角，“有点意思。”
　　“阿大阿二，把今天去夜市上收保护费的人都剔出去，一人打断一条腿。”
　　“是！”
　　出了巷子，陈离辨别了方向，一路往前走。
　　走了不到一刻，就到了三新桥。
　　夜色里，挂在桥下的彩灯还闪着五彩的光，已经接近午夜，有了一丝凉意。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那个铺着一层报纸的桥洞，抱着膝盖坐了下去。
　　现在这个时刻，很安静，几乎没有人声，只有四野的虫鸣和偶尔车辆过桥的闷响。
　　她木头似的坐了一会儿，想起什么，窸窸窣窣地从背后翻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巧的黑色手机，早就坏了，屏幕布满裂纹，最下边还缺了一块。
　　擦去沾染的灰尘，她来回摩挲着，“坏成这样子，修不好了……”
　　“……不过也好，反正我没钱修。”
　　这手机是沈白送的，她后来查过，要大五千，这帐她还记在本子里呢。
　　说起本子，其实本子里那一笔一笔欠的钱，几乎全是关于沈白的。
　　她在小河村黑市擦的灵石、手机、买的早饭、鸡蛋仔……
　　但是可惜，人死了。
　　这帐，也还不上了。
　　“陈离，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她总在半夜的时候想起来。
　　或许是因为夜里太安静，安静得天地偌大，只剩她一人。
　　陈离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将手机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开始说话。
　　“我现在二品巅峰了，还差一点，就能进入三品……应该比高非厉害吧？”
　　“嗯，也不一定……总部发的灵石应该有很多……”
　　“但是我有外挂，这个外挂可厉害了，灵石吸收百分百！”
　　“只要给我足够的灵石，我说不定能一天九品……”
　　她自言自语的，就像身边有人一样。
　　“有这个外挂，相信我，很快的……”
　　“或许只要两年，我就能报仇！”
　　“镇守使、罗德、那个外国女人……还有陈福，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她说着，眼睛有些发红。
　　满心满脑的，是仇、是恨、是偏执。
　　“很快的……”
　　“很快的……很快的……”
　　“很快就能报仇……
　　“报仇……”
　　她魔怔似的来回说着。
　　嘀——
　　直到一声刺耳的车喇叭，才让她恍然惊醒。
　　沉默。
　　半刻后，她才对着空气继续开口，“我跟你们说，我今天遇到个蛮有意思的人，才十七岁，已经二品初期了。”
　　“很厉害吧，不过更厉害的是，都十七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耍无赖，非要我当什么大姐头……”“不过说到最后，是因为福地。”
　　“福地……我来丰城也是为了福地，毕竟去抢灵石，总归不长久。”
　　“我抢了这么多人，闹得都上黑市悬赏榜的第十八了，排在我前面的，都是天行府的高品……是不是特别厉害？”
　　“但要不是我会‘变脸’，其实也早就被抓了……”
　　她说着，扯了扯自己的面皮，“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道：“丰城的福地，我会和那个黄毛小子一起过去。”
　　“如果有魂灵的话，希望……你们保佑我拿到很多灵石。”
　　似乎有些冷，她抱紧了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隐在黑暗里。
　　“如果有魂灵……你们，会陪着我吗？”
　　“爸妈……娟姐……沈白……”
　　“会陪着我吗？”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夜风送来几声隐约的呜咽。
　　丰城的夜，一整片天穹，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清冷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