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8th July》河鳝的脑花

5、第 5 章

　　霍雷肖醒来时，发现自己难得一晚上都没做梦。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像前一天早上一样，自己穿鞋洗漱完去了餐厅。

　　虽说他对这里的一切都还很陌生，但只要是走过一遍的路就绝对不会忘记。

　　004只准备了他一个人的早餐，使得霍雷肖很想问问004那米优和景先生的动向，但是想了想，还是询问了另一个人的：“请问金先生在哪里？”

　　004顿了顿，没有再忽视这个问题，掏出木板写道：

　　【先生在图书馆】

　　！

　　这还是这两天来头一次有人告诉他金先生的具体位置，跟直白的告诉他“金先生让你去找他”没什么两样。

　　霍雷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变快，他拿毛巾擦了擦手：“那我去图书馆找他。”

　　一边说一边匆匆打开门离开了。

　　路过温室花园时，他假装不经意瞥了两眼，发现景先生不在，内心微微有些小失落。失落了一小会儿，他又觉得有些新奇，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为谁的缺席而有现在这样的微妙小情绪。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图书馆的大石门前。正当他琢磨着自己该敲门还是直接推开的时候，大石门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到来，徐徐地开了。

　　图书馆中央吊的大水晶灯只有晚上会开，白天仅仅靠自然光透过四面八方的落地窗就足够把其装点得金碧辉煌。深褐色的木质书架整整齐齐的盛满了书籍，其带来的饱满感一下子将霍雷肖刚才内心的小空虚填上。

　　几层书架外有一张书桌，旁边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似在看书。

　　霍雷肖却大气也不敢出。他就像个做了错事被叫到办公室的不敢面对老师的学生，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惹恼了老师。

　　他先把衣服捋得服服帖帖，使自己看起来礼貌又体面，然后迈出既不会随意也不会忸怩的幅度恰好的步子。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小，桌边坐着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当霍雷肖看清那人的一瞬间，整个心脏都过载跳闸了。

　　是景先生。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一边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一边随意散落遮住小半张脸颊。下巴软软的陷在高领针织衫里，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晕染下有了一丝光泽。

　　霍雷肖忽然发现景先生的皮肤并不是想象中如陶瓷般光滑得冷硬，其实那上面细细的小绒毛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柔软可爱，既精致，又像一个温暖的，活生生的人。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厚实的书。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书页上，时不时轻轻摩挲两下，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因为发现不是金先生而一下子放松下来的心脏忽然又被提了起来，让血液非常不满，磨磨蹭蹭不想涌上大脑，弄得霍雷肖直发晕。

　　他光速闪进了书丛中，扶着书架缓了两口气，凭着记忆中昨晚米优给他指的放书的位置来通过找书缓解自己的尴尬。

　　随后他找了个能看清大门又看不见金先生的位置席地而坐开始读书。

　　还好，书里是另一个世界，文字切开了他与尴尬的联系，使他的心跳终于逐渐平稳，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整个图书馆依旧只有霍雷肖和景先生。

　　只有他和景先生。

　　霍雷肖内心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就如爬山虎般迅速蔓延，占据了霍雷肖整个大脑。这次他的整个呼吸系统都罢工了，心脏像是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一连漏了好几拍。

　　如果金先生就是景先生……一切也毫无破绽。

　　况且景先生也从未否认过自己不是金先生。

　　霍雷肖想到景先生昨天怜悯的眼神，脸上就如烧着了一般感觉到一阵恼怒。

　　既是在恼对方戏耍自己，又是在恼自己太蠢，这么简单都没发现。

　　而桌子旁的景先生忽然叹了口气。

　　从小男孩走到门口起他就察觉到了，于是帮忙打开图书馆的大门让他进来。男孩先是提着小心翼翼地呼吸走入，然后再看到他的一瞬间呼吸声降到了最微弱，随后迅速闪入了书架中。

　　后来他应该是开始看书了，呼吸逐渐恢复平缓。然而现在，他的呼吸又像是被抽了真空一样，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大概是知道了。

　　最开始德雷克家给他写信求收留他们的小儿子时，景寒轻毫不留情地回信说如果他收了这孩子一定在第一天把他的头摁进池塘的淤泥里做成标本，结果德雷克家族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表示赞赏景寒轻的做法，希望他实践。

　　景寒轻自然没空搭理这家疯子。可没想到这家人有一次的回信中，竟然附上了一个小铁盒。

　　说是铁盒其实也不太对，因为那东西不但薄，并且摸起来不太像空心的，更像是一个铁板。表面光滑，还能反光，侧面有一些微小的凸起，按下去会发出细小的咔哒声。

　　景寒轻看到铁盒的一瞬间，波澜不惊的表情罕见地裂开了。不管这铁盒扇子是德雷克家族寄的还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活这辈子的目标就只有一个，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于是他从抗议的德哈伊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希望这根羽毛能替那可怜的诱饵挡一点灾。

　　但如果诱饵在途中死掉，他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这个诱饵生命力顽强，充其量只是遍体鳞伤地头朝下摔进了他花园里的池塘，身上还溢满了德哈伊的气息。

　　因为好奇为何德哈伊的力量没把这个普通的人类男孩撑得四肢横飞血肉模糊，景寒轻勉强默认了004救助这个孩子的行为。但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男孩就醒了并且爬了起来，还在他庄园里一通乱逛，四处奔走。

　　他只得把这个麻烦先扔进图书馆。

　　虽说他的庄园并不是坐落在什么戒备森严安全系数高的地方，但也绝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经常出没之地，他实在是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竟然能无视德哈伊的威慑对小男孩造成伤害。

　　于是他决定亲自走出庄园调查这一切。

　　可当他再回来的时，浑身都被血浸透。他把红着眼睛数落他的德哈伊推出门外，在发现治疗咒无法让伤口愈合后草草洗了个澡，让004帮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便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穿上高领的白色针织衫遮住丑陋的绷带，直接去了图书馆查阅有关他前一天晚上遇到的怪物的文献。

　　人无论活多久都不可能把时间和空间认个透彻，唯有书籍是横跨古今认清世界的唯一渠道。

　　过了一会儿，他才阴差阳错的发现自己竟坐在了阳光下，并觉得暖洋洋的不愿挪动。不知怎么，他脑里蹦出了“回光返照”四个字，仿佛在他的理解里，寻求温暖这种多余的反常行为，是身体本能在灰飞烟灭前做的最后的挣扎。

　　既然如此，他索性“温柔”到底，主动帮那男孩开了个门，并不动声色地旁听了他一系列的心理变化。

　　当他以为那男孩的呼吸至少得消失个两三分钟，或是可能永远消失的时候，那男孩又重新开始呼吸，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霍雷肖硬着头皮朝金先生走去。

　　他虽然平时做事中规中矩，但到边缘时刻，他却总选择不同寻常的道路迎难而上，以毒攻毒。

　　这可又出乎了景寒轻的预料。

　　“金先生，”霍雷肖的声音僵硬之极，“谢谢这两天的照顾和款待，我能问您一些问题吗？”

　　照顾和款待这两个客套词放在景寒轻这里着实不合身，景寒轻觉得这诱饵果然是贵族出身，迂腐的陈词滥调真是耳濡目染张口就来，好不讨喜。

　　他礼节性地抬头看了霍雷肖一眼，算是默认了。

　　霍雷肖不知自己的手脚该摆在什么位置，干脆拉开座位坐在了景寒轻对面。

　　“请问德哈伊，就是之前您寄来的信上附着的羽毛的生物，是怎么回事？

　　景寒轻低下了头：“书上说的很清楚。“

　　“我是指，”霍雷肖鼓起勇气，“您有养一只吗？”

　　景寒轻不置可否。

　　倒是图书馆的大门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人磕在了上面，但等了半天没人进来，估计是霍雷肖听错了。

　　“那……”霍雷肖决定换个问题，“您知道可米这种生物吗？我在图鉴里没有看到。”

　　景寒轻眉毛紧在一起，他终于重新抬起头，认真和霍雷肖对视：“什么？”

　　“可米，”霍雷肖重复，“是一种生物，可以复制别人的能力。”

　　“没有这样的魔物。”景寒轻冷冷道。

　　霍雷肖被那冷酷的语气吓住了，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刻印在他大脑里的记忆的真实性。

　　他确乎是记得玛丽告诉过他那种生物叫可米，就是这两个字不会错。

　　景寒轻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送我来的女仆这么说。”霍雷肖老老实实回答。

　　“她在哪？”

　　“……”

　　不知为什么，霍雷肖脑子里没有浮现出玛丽和煦的笑容，反倒是冒出了阿米吃货萝卜时对他爱理不理的神情。

　　想到她们都死了，霍雷肖就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她为了救我被可米吃了，我也差点被吃了。”

　　“不要说谎。”景寒轻毫无征兆地眯起眼看他。

　　“我没有。”霍雷肖感觉自己全身都被那目光射了个透，顿时一个激灵。

　　景寒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突然抬起手打开了图书馆的大门。

　　“进来，”他说，“偷听还爽吗？”

　　“你早就发现了，”门后的人露出脸来，“你发现了还允许我听，就不是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