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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回 ...


  •   词曰:
      碧海天、缠绵千里,渔家唱晚几度?
      海上明月朝光现,潮涌千堆繁花。
      酒已残,杯微倾、醉不得生死同路。
      频频回顾。念京华烟雨,清流陌头,却是断肠处。
      海尽处,锦绣瑶台琼。神仙笑望凡俗。
      何处得天长地久,转眼白骨黄土。
      黄泉树,忘川途,风流总被东风误。
      兰舟怎往?怕豪雨卷浪,狼狈半生,痴念情浓处。

      诸位看官,时日匆匆而过,咱们这儿说书便是一日快似一日,一月胜似一月。转眼间打从赵壑壑三郎自万寿宫返京便要一年了,眼见得冬风阵阵,叶残干枯。便又是百花不现,一片零落。
      这日便是张猛将军返京,夹道民众欢呼簇拥,世人弹冠相庆。皇上下了圣旨大加赞赏,究竟封赏的甚麽咱便也不细谈了。只晓得随后祭拜天地还愿,又至祭太庙,告慰先灵。
      一番闹腾过了,便又交申时末刻。皇上于宫中设宴,犒赏三军,百官作陪。
      赵壑咳嗽了一夜,腿脚疼痛难捱,但也撑着来了。酒过数巡,皇上言可不拘礼,这便先行回宫,欲叫大臣们尽兴。赵壑原估摸着回附上,转念一想又欲与张猛说上几句话,奈何众人围着他,自个儿实在挤不进去,便也作罢,自顾在一旁座上饮酒。
      “三叔好兴致,独个儿饮酒。可怎的紧皱眉头,莫不是有烦心事儿?不妨说与侄儿听听,也好排遣排遣。”
      赵壑抬起头来笑了:“有劳太子记挂。微臣并无心事儿,不过是觉着今夜清朗宜人,酒正香醇,不觉神思恍惚。又想我朝强盛安康,心中欢喜罢了。”
      太子齐瑞暮定定看着他:“三叔还是这般会说话。”却又眯眼一笑,“只是三叔,侄儿又不是皇上,何必将对父皇说的话说与我呢?”
      赵壑微微眯眼,见着周围众人倒也没注意他这角落,不由笑了:“太子过谦了。国之储君,便是未来的皇上。太子殿下还是有些自觉的好。”
      太子捏着酒杯道:“难怪三叔总是朝政于脑中不肯散去,原是太过自觉。”
      赵壑轻笑:“太子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做好份内的事儿。”
      太子闻言挑眉一笑:“敬三叔一杯!”
      赵壑便与他喝了一杯,眼中全是笑意。心内却道,这小子,说甚麽自个儿老是记挂朝政,分明是说自个儿意图不轨,妄图染指过界。而太子口中言笑,脑中却想,这赵壑果然滴水不漏,应对自如。一表忠心,二表安分,果然厉害。两人笑呵呵的几句话间,便是暗来几度回合。
      放下酒杯,赵壑便欲替太子斟酒。太子齐瑞暮眼疾手快抢过去,替赵壑满上一杯:“三叔可晓得了?”
      “晓得甚麽?”赵壑点头含笑,谢他斟酒。
      “父皇赐婚王弟。”太子眼中淡淡的,口中亦是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赵壑微微侧首:“嗯,确是听过这等推测。不过皇上似并未在朝廷上说过。”
      “听说给张猛将军的旨意里就是这麽说的。”太子看他一眼,“三叔以为如何?”
      “我?微臣以为,皇上圣明。”赵壑呵呵一笑。
      太子不觉气结,捏着酒杯的手不由一顿。心道,好个赵壑,分明狡猾!既不说自个儿已然晓得消息,也不说这事儿于己于瑞儒是个甚麽东西,只说皇上圣明。若自个儿再说不满,便是藐视圣想;若是自个儿随声附和,未免又叫人看不起了。
      赵壑只管呵呵笑着,自个儿心头亦道,这太子平日里与自个儿也无甚特别的交情,今日一见便如此开门见山,分明还有后招。这就笑而拱手:“太子近日可安好?”
      太子一顿,不知他是何意思。若是讽刺他因这事儿气得夙夜难安,似乎不像赵壑所行之事。但若不是,赵壑何曾关心过自个儿。这就勉强道:“还…还不错。”
      赵壑看着他面色阴晴不定这就笑了:“太子安心,是微臣最近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故此羡慕太子年少力盛。”
      太子一挑眉头:“三叔睡的不好?莫不是有甚麽吵人睡眠?”
      赵壑听出他那意思是暗讽自个儿与皇上,但也懒得与他计较,口里只道:“叫太子挂怀了,微臣不过是旧疾复发,且年纪大了,这就由不得自个儿了。”
      天子哑然一笑:“三叔正是盛年,怎好说老?”
      赵壑呵呵一笑,正要回答,却又一眯眼睛:“太子,似乎王太师叫您。”
      太子不觉回头,果见太师注目,这便过去了。赵壑捏着酒杯再喝一口,面上带笑。打量四下人人畅饮,欢乐无度,这便叹口气,捏着酒壶往宫外走。思量着横竖张猛酒量不差,过些时候儿再进来打听瑞儒之事不迟。
      行到殿外廊下,但见松柏苍苍,天际透亮,寒风瑟瑟,分明是要下雪的样儿了。
      赵壑默默走着,远远看着巡查的士兵行过,铠甲声声作响,手中宝剑入鞘,军容严整。便又见宫女队队而过,手上捧着锦盒,盒中俱是酒水茶点等物,一径儿往殿内而去。
      赵壑看着不觉哑然,这就缓缓往另一侧而去。捏着酒壶偶尔喝一口,只觉得脑中阵阵疼起来,而鼻中却是阵阵异香,却又闻闻手上酒壶,味儿却也不对了。心知是醉了,但脑中却又清醒。脚步虚浮,但心思沉沉。叹息一声,寻了一棵树靠着,仰头饮酒。不觉苦笑。
      今日不见瑞儒回来,便知他是心有所想,分明是不信自个儿的了,便又苦笑。也许,将瑞儒当孩子,始终是不妥的,便如他以往总将皇上当微生,谁知都是错。
      转头看时,见得一队队戍卫又行过,不觉失笑,今儿这宫里官员也多些,原是该小心的。

      殿内饮酒欢笑,王太师正与太子于廊下耳语:“太子怎好去找他?”
      太子齐瑞暮呵呵一笑:“太师多虑了,去见赵壑不过是探探他的口风。”
      王太师面色凝重:“他怎麽说?”
      “一定不晓得。”太子眼中亮光一闪。
      王太师搓着手:“定要如此?”
      太子望他一眼笑了:“莫非太师后悔了?”
      王太师这就踌躇:“非到万不得已,何用如此?”
      太子瞅着他直笑:“太师能忍人所不能忍,当真了得。”
      王太师一皱眉头:“太子,皇上也不过是赐婚。若他真是有甚麽,何必要绥靖王晚几月回来?”
      “便是给他更多日子准备着。”太子哼了一声,眼中凶光一闪,“我就不信赵壑当真不晓得父皇要换立太子。他既然晓得,肯会告之齐瑞儒那小子,他现下在北疆,有地有粮有兵,可我呢?空有一个太子名号罢了!”
      王太师叹口气:“太子何必心急?”这就悄声道,“太后哪儿可没请示过。”
      “那老太婆有何好问的?”太子哼了一声,俊眉一展,“横竖谁当皇帝,她都是太皇太后了。”
      王太师低声道:“可朝中大臣还未定下,赵壑不可小觑。”
      “若是动手,第一个就杀他!”太子齐瑞暮低头摸着腰间宝剑。
      王太师暗中摇头:“那太子打算如何向天下及百官交代?”
      “皇上暴毙,有何好说?”太子冷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不是他逼人太甚,我又何必兵行险招?”
      王太师连连叹气:“皇上所作所为便是皇上该做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储君与王子势大,自个儿架空不成?”
      太子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太师,你这是站在哪边儿呢?”
      王太师深吸口气:“还望太子三思,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举妄动。”
      太子摸着嘴唇笑了:“王太师,成大事者不拘小结。”
      王太师有句话堵在心口,却是说不得、不得说的了,故此叹气:“罢了,老臣便是追随太子爷,至死不渝!”
      太子拉着他手呵呵一笑:“太师啊,得太师相助,真是瑞暮的福气啊!”
      王太师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脸,不由心里叹息。

      心里叹息的便是不止赵壑与太师两人,皇上齐微生在隆栖殿椅子上喝茶,端着热腾腾的茶杯亦是叹气。
      福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怎的不高兴了?”
      皇上微微合着眼睛:“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没甚麽值得高兴的事儿…”
      “皇上是怪赵大人?”
      “跟他也没关系,他说的那些也非绝无可能,只是朕不以为,瑞暮能有那麽大的胆子…”皇上叹口气,“现下瑞儒不太搭理三郎也好,省得他又自个儿想出些有的没的来…”却又睁开眼睛来摇头,“瑞儒心里别生了罅隙才是。”
      福公公不由心里难受:“皇上又想好生待赵大人,又怕他因着太子储君之争伤了自个儿,这般苦心,赵大人又怎会懂呢?”
      “他懂不懂的也没甚麽打紧了,横竖他好好儿的活过这一阵去,朕便安心了…”皇上疲倦的叹口气,“他身子不好呢,又喜欢逞强…说着呢,又不听。性子又臭又硬,偏生爱逞口舌之快。这两年还好些了,以往便是无法无天呢…”说着却又笑了,“还是那时候儿好些…”说时笑声淡了,面上黯了下去。
      福公公叹口气:“皇上后悔了?”
      “朕从不后悔。若没有朕的今天,便不会有三郎的今日。朕和他,这辈子是分不清的了…”皇上苦笑一声,“只是怎的越大了,权势越高了,反而分得越远了呢?”
      福公公叹口气:“皇上歇息吧,今儿累了。”
      皇上微微颔首,便起身躺下。合上眼睛,却是三郎亮晶晶的眸子,里头儿又是爱怜又是愤恨,分明盼望却又伤心,不觉又想起他身子不好。康公公说他夜夜咳嗽浑身疼痛,这便想着明儿还是叫太医给他瞅瞅,朦朦胧胧想着便睡去了。
      也不知过得多久,突地外头儿人声鼎沸,脚步凌乱,皇上惊醒过来,还不等喊人来问,就见福公公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皇上,皇上——”
      “怎麽了?”皇上有些惊讶。
      “有反贼——”福公公话音未落,后胸一柄宝剑当胸穿过,这就吐血而亡。
      皇上皱紧眉头翻身下榻:“来人,来人——”这便抓了墙上宝剑,方一转身,便见万箭开弦,都指着自个儿。再一望当中那人,不觉挑眉,“是你…”
      那人朗笑:“正是。”
      皇上一眯眼睛:“你想造反?”
      “怎能如此说?不过是顺天之意。”
      皇上看着他仗剑慢慢行进,这就冷笑:“你以为你嗜父杀亲便能安之若素?”
      那人哈哈大笑:“父皇,这得问你!你不也是杀了自个儿亲兄弟才登基的麽?”
      皇上齐微生闻言面上一颤,圆睁双目:“混账!你说甚麽?!”
      那人抿唇一笑:“说甚麽不打紧,父皇明白,不是麽?”这就退后一步,“父皇,若是你禅让与我,以后你便是太上皇,一样儿清闲逍遥。”
      “孽障!”皇上大怒,一剑便刺过来!
      那人退得一步,招手一挥:“父皇还请仔细,这一放箭您可就难说了。便是您英雄盖世不在乎,可赵大人,还在我手上呢——”
      皇上一怔:“甚麽?”
      “赵大人似乎想来隆栖殿找您,不过,先叫我找着了,您说怎样?”
      皇上手中直抖,久之方道:“不要杀他。”
      那人眯眼一笑:“是麽?这可真看不出来啊…还是说,这是父皇的疑兵之计?”
      皇上哼了一声:“对付你,还不需要。所谓生死有命,朕这一辈子也没白活过…”却又心里叹气,“只是,三郎…三郎…”
      那人只管一笑,仰首道:“放——”
      立时万箭齐发!
      诸位看官,打这话语来看,分明便是太子逼宫造反了!可太子怎麽挑了这个时候儿动手?又怎会如此顺当?宫中其他士卒呢?皇上这模样竟是不知,怎会昏聩若此?眼目下是凶多吉少,究竟是生是死,预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只见得陌头孤舟便当是水过花残”再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讲的似乎简略了些,没办法,小老儿老了,很多事儿,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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