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花笼月》折木津

67、对峙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幽静的密室，孟之庭满目含情地看着棺中的崔思思，嘴里反复念着一句诗词，仿佛只要他念的次数够了，棺中人便能听见一般。

　　明月子在桌边捣药，时不时朝他那边看去。

　　察觉到明月子投来的目光，孟之庭却是呵呵两声道：“大哥，你就不能安心捣药吗？”

　　明月子咳了一声道：“你一直在那说话，我根本无法静心。”

　　孟之庭道：“我这是在念给思思听，你若不想听，将耳朵堵住便是。”

　　闻言，明月子将手里东西一放，撕了纸张揉成团，当真将耳朵堵住了。

　　然而此种方法并不奏效，孟之庭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大哥啊，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明月子不愿理他，孟之庭继续道：“大哥，如果有神仙的话，你说他会怎么看我？”

　　“是觉得我这人可恨应该下地狱，还是觉得我这人可怜应该与思思一起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却又不知神仙会如何看大哥你，占着神医的名号，做的事却枉为神医，这样的你应该只有下地狱的份吧？”

　　明月子将捣药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孟之庭笑着看过去：“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

　　明月子道：“谁下地狱，谁心里有数。”

　　孟之庭露出一个笑容：“那肯定不会是我。”

　　明月子已捣完一份药，又拿起几株药草切碎放入捣药罐，迅速有力地开始捣药。

　　“大哥，你说思思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孟之庭伸手从崔思思的脸边拂过，勾指挑起她的一缕黑发，放置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死的时候这么年轻，醒来后也会是这副模样，而我与你却都老了。若我不会易容术，我还真不敢与思思相见。”

　　明月子淡淡道：“你若担心她嫌弃你成了老头，何必又要她醒来？干脆等你死后与她葬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孟之庭闻言，却未动怒：“那可不成，思思是我的，就算他嫌弃我老了，她也不能离开我，她离开我活不了的。”

　　明月子笑道：“你这是什么荒唐之语，这世上哪有谁离不开谁？”

　　孟之庭道：“大哥一向不问红尘事，自然不懂我说的意思。”手指在崔思思的唇上轻点，“我说思思离不开我，其实是因为我在她身体里下了蛊。”

　　明月子捣药的手一顿。

　　孟之庭继续道：“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蛊，若是思思离开我五丈远，便会被蛊虫噬心，思思一向娇生惯养，绝对吃不了这种苦的，所以她也不会离开我。”

　　明月子叹了口气：“你真是疯了。”

　　孟之庭笑道：“大哥在说什么胡话？我这可都是为了思思着想，我相信思思知道真相后也会理解我的……啊，我突然想到，为了避免大哥你以后又躲着我，我是不是也该在你身上下个蛊呢？”

　　明月子冷笑道：“你若真有那本事，便放马过来。”

　　孟之庭却摇头道：“罢了，在你身上下蛊只会浪费我的蛊虫。”

　　明月子皱了皱眉，道：“与你说话真是浪费光阴。”

　　孟之庭哈哈大笑：“大哥你可别这样嫌弃我，我还想着等思思醒了，我们三人一起隐居山林呢，到时候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免不了要打几声招呼的。”

　　“过来帮忙。”明月子端着调好的药膏递给他，“这是调好的药，首先需要涂抹在她的七窍上，随后我在她脸上穴位施针，先让她的肺腑与外界相通。”

　　手里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怪味，孟之庭皱了皱眉，略有迟疑地看着棺中的崔思思：“这药有何用？为何偏偏要涂在脸上？”

　　他记得当初江河所送的假宝典秘法中也有一种是将膏药涂抹在脸上，他当初留了心眼不敢尝试，选了另外一种口服药丸之法，却又因此遭到药丸反噬毁容。

　　如今又听明月子这般言语，他不得不问得仔细些：“这药对思思可会有副作用？可否让我先行试药？”

　　说罢，孟之庭便要拿手指去沾药膏，却被明月子一把将手抓住，后者拿回药膏，说道：“此物性阳，就是为了阴盛之物所研，你一个大活人用了做什么？”

　　孟之庭却道：“我是怕大哥你故意要害思思。”

　　明月子道：“你以为我像你一般狼心狗肺么？”

　　孟之庭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方才你说还需要施针是么？要什么针我去拿便是。”

　　明月子想了想，道：“不能用普通的银针，你去拿铜针来。”

　　孟之庭道：“我马上去拿。”说罢他已出门离去，却又突然折回，盯着明月子道，“我的好大哥，你可千万别偷偷做什么坏事啊。”

　　明月子面不改色地道：“寒照的命还在你手里，我自有分寸。”

　　待孟之庭离开后，明月子却是将药膏放回桌上，再看向棺中的崔思思时，他的脸上却笼上一层忧愁。

　　“崔思思，”明月子一声长叹，随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他先是拿着端详了片刻，最后还是颤抖着手拔出瓶塞，将瓶中药液朝棺中倾倒了去，“我别无他法了。”

　　药液刚滴在皮肤上，便迅速在崔思思的脸上灼出了一个洞，一直深入皮下，渐渐露出白骨，却连白骨也被这药液逐渐销蚀。

　　眼看着崔思思的脸已经被药液整个销蚀殆尽，明月子又将药液各自倾倒在她的躯干四肢。

　　“只有这样，之庭才不会一直被囿于过往。”

　　“只有这样……”明月子重重一叹，他无力地瘫坐在地，却是捂住脸苦笑出声，“这样又能如何呢？我没办法了啊……”

　　***

　　魔教废墟外。

　　崇岸等人已在废墟上搜寻许久，却不知地宫入口在何处。

　　崇岸道：“文曲公子，你说舍妹就在此地，可此地荒无人烟，地宫入口也未找到，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文曲思忖道：“那日徐公子说孟之庭极有可能会在地宫下，可……”他环顾四周，却不知那地宫入口在何处，“可我也不知入口在何处。”

　　江浮萍道：“既然这里不见他们的人影，想必他们已经进入地宫了吧。”

　　崇岸道：“在此处干等也不是办法，众人听令，再仔细找找，一有情况马上禀告！”

　　语声未落，众人却闻见远处传来几声嘹亮的马嘶。

　　放眼望去，尘烟漫漫间，一路人驾马奔腾而来，为首的人是一虬髯大汉，他远远地见到江浮萍，振臂高呼道：“江公子！”

　　江浮萍朝他看去，只觉此人有些面熟，待大汉带领人马行至他们三人面前时，江浮萍才认出此人是在茶摊的大汉，大汉旁边的那个矮子，正是那日替他端茶倒水的小二。

　　崇岸见虬髯大汉面对江浮萍甚是热情，疑心问道：“浮萍，你与他们认识？”

　　未等江浮萍回答，虬髯大汉却向崇岸抱拳道：“崇盟主，在下贺刀年，与江浮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江浮萍心想确实是一面之缘不假，便点头道：“确实是一面之缘。”

　　贺刀年嘿嘿一笑道：“崇盟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年前一众江湖好汉追随你来到此处歼灭魔教，我贺刀年也是其中一份子，只怕盟主早已忘记我了吧？”

　　崇岸面不改色道：“当年几乎出动了整个江湖歼灭魔教，人数众多，崇岸只知道各个都是英雄好汉，本想在峥嵘山庄举办庆功宴，不料却身受重伤，养了几个月才好，这一来二去也耽搁了，没来得及好好认识各路好汉，今日既已相见，崇岸觍颜重新认识贺好汉，不知可还来得及？”

　　贺刀年哈哈大笑道：“崇盟主言重了。”说着却是看向文曲，“哟，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啊，竟然见到三位故人。”

　　崇岸看向文曲道：“文曲公子莫不是也认识贺好汉？”

　　文曲想起那日在茶摊之事，又见那个被江水寒教训了一顿的矮子正死死盯着他，轻咳了一声便道：“一面之缘。”

　　贺刀年道：“咱们与这位公子确实是一面之缘，可怜我这小老弟啊。”

　　他看向一旁的矮子，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一面之缘，一念之差，竟狠心废掉了他一双手。”

　　突闻几声重重的咳嗽，众人连忙向江浮萍看去，他却是掩嘴又咳嗽了几声，一手挥了挥面前的沙尘，故作随意道：“这废墟的沙尘实在是多。”

　　话题就此打断，贺刀年一行人来此处的目的也存疑，崇岸道：“好汉来此处想必不是为了重游故土吧？”

　　贺刀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听到一件有关魔教废墟的奇闻异事，一时心生好奇这才带着兄弟们来到此地。”

　　“哦？不知是什么奇闻异事？”崇岸道，“可否说来听听？”

　　贺刀年道：“据说魔教废墟下隐藏着一个地宫，里面藏满了奇珍异宝，兄弟们几个好奇，便一起来了。”

　　崇岸道：“当年不知是谁一把火将魔教烧成废墟，想必如今要找什么地宫宝藏也难了。”

　　贺刀年道：“哎，我们来此其实也并非只为了宝物，我还听说啊，当年那位被崇盟主亲手斩杀的魔头江水寒，其实根本就没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说声抱歉！本来是想直接两个大肥章结局的，但今天我突然有榜单了，为了在榜期间能日更，所以把肥章拆了~全文存稿绝对不坑的，还会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