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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无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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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照话音刚落,林中便陷入一片死寂,仿若方才的声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江秋白早已察觉到林中异样,他抓住寒照的握剑的手,示意他冷静,“阿照,收剑。”
寒照都不知自己何时拔了剑,江秋白的声音似乎有种令人心安里力量,他回过神收回了剑。
江秋白将寒照护在怀里,盯着方才发出声响的暗处道:“不必躲了,我们若是想害你,你也无处可躲。”
林中人影闪动,一个男子从暗处走出。
借着月色,江秋白看清了男子的模样,他的头发凌乱,脸上布满血污,一身黑衣破烂不堪,腹部有一处狰狞的伤口。
“是何人伤你?”江秋白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靠着树缓缓坐下,他捂着小腹处的伤口,虚弱地喘着气。
“秋白,他……”寒照心生胆怯,之前拔剑的那股狠劲顿时烟消云散。
“放心,他受了重伤,伤不了我们。”江秋白道,“只是不知他被何人所伤,又怎么躲到了山上……罢了,这与我们无关。”
江秋白揽着寒照,转身往回走,“阿照,今天不走运,下次再教你武功。”
寒照此时也不想什么武功了,他一步一回头,又看着江秋白有些淡漠的面容,却还是鼓起勇气道:“秋白,救救他吧。”
江秋白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声音清冷,“你认识他?”
江秋白怕寒照一时触景伤情,见那男子惨状定会心软。可眼下不是心软的时候,且不说这男子是否被人追杀,他又为何会逃至玉中山?玉中山向来人迹罕至,自他师徒二人定居此地,都不曾有人来过。
“不认识……”
“既然你我都不认识他,为何要救?”
“因为,因为他……”寒照从江秋白的臂弯里挣脱,他挡住了江秋白的去路,眼角泪光闪烁,“因为他要死了!”
“阿照,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不知道他与何人结仇,就这样就他,倘若仇家追来,迁怒于我们该当如何?”江秋白不气不恼,语气平和。
“可是当初,秋白你当初也救了我,救了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我!”寒照抬手抹了眼泪,声音颤抖,字句却铿锵有力,“你救我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你只知道我快死了,所以你救了我!”
这是事实,江秋白无力反驳。看着寒照乞求的目光,江秋白摇头叹息道:“我又不是救世菩萨,不是见人便救的。”
“那要如何你才肯救他?”寒照忙问,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的男子,只见那男子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喂!”寒照立马冲上前去,一边拍打着男子的脸一边呼喊着,“喂!醒醒!醒醒!”
“师父你快……”寒照正欲回头,就见江秋白已经走过来了。
江秋白蹲下身,查看了男子的伤口,道:“伤口很深,得立马处理。阿照,来,你助我背起他。”
寒照闻言,知道江秋白应允了此事,连忙上前帮忙。
看着江秋白背起男子往小屋走,寒照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将鼻涕眼泪抹干净了,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师父你等等我啊!”
江秋白将男子背进屋,寒照就连忙将自己的床铺整理干净,拍了拍床,嘻嘻笑道:“师父,快,把他放我床。”
江秋白将男子放下,顾不上一身的血迹,就去准备处理伤口的草药了。
寒照则是打了水,替男子擦洗手脸。
洗净脸后,寒照才发现这是一张十分平凡的脸,方才满脸血污,给了他此人长相十分英气的错觉,现在仔细一看,无非是中规中矩的青年男子长相,唯一值得夸赞的便是他的睫毛,又长又翘,比寒照以往见到的妙龄少女的睫毛更加卷曲。
瞎比什么呢!寒照拍了拍脑袋,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拍出去。
“阿照,将他衣服解开,”江秋白配好草药,正欲再次仔细探查男子伤口,却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师父,这……”寒照的双手还抓着男子的衣襟,他手足无措地看向江秋白,颤抖着声音问,“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疤?……”
数十条鞭痕纵横交错在男子的上身,皆从肩头延至肚脐之下,鞭痕有深有浅,相互覆盖,上身竟难找出一处完好的皮肤。
江秋白眉头紧皱,他愈发好奇男子的来历了,这一身鞭痕从何而来?他又是如何承受住这鞭刑?又为何会负伤来到此处?
眼前的男人身上还有许多秘密,但是当务之急是先稳定其伤情,等他醒来再细细盘问也不迟。
“师父,你说他这身上的疤怎么来的呀?”寒照同样对他十分好奇。
江秋白清洗伤口的手突然停住了,他道:“等他醒来你亲自问他便是。”
“我被菜刀划一下都觉得疼,他这是被鞭子抽的吗?这得抽了多少鞭子啊?”寒照不忍看,把头转向一边,“还好我们救了他,师父您想,这么多鞭他都撑住了,如果因为肚子上这个伤死了,那得多可惜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寒照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着,江秋白则替男子洗伤口,上草药,忙活了一阵,总算包扎好了伤口。
江秋白伸了个懒腰,他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往自己床上一坐,打了个哈欠道:“阿照,今晚你不准睡觉。”
寒照连忙道:“师父,我不介意与你挤一张床!”
“我介意。”
“人是你要救的,你就得守着,”江秋白躺上床,翻身背对着他道,“只要他熬过今晚,便性命无忧。”
寒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江秋白沉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寒照悄悄过去替江秋白盖上被子,又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床边。男子依旧紧闭双眼,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寒照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做好了守他一夜的准备。
他早就摸清了江秋白的脾性,知道他心软心善,他知道江秋白肯定会救这个男子,就如当初江秋白救他一样。寒照可怜这男子,可怜他受这些折磨,却也觉得他幸运,好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江秋白。
寒照不知自己坐了几个时辰,只觉得窗外微风实在撩人,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床边呼呼大睡起来。
待寒照再醒来时,江秋白已经在替男子查看伤势了。
寒照一看天亮了,立马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向江秋白解释,“秋秋秋白……我没有睡,我只是趴在床上闭了会眼睛,就……天就亮了……”
“我又没怪你,”江秋白给男子重新换了药,转身向寒照说道,“这山上草药不够,我需去镇上药馆里买一些来。”
一听能去镇上,寒照立马就有了兴致,他喜道:“我也去!”
江秋白走到门口,指了指床上的男子,道:“你得守着他。”
寒照有苦难言,只得乖乖地坐了回去。
江秋白一清早出去,现在都快中午也不见个人影回来。
寒照百无聊赖,甚至搬来桌子,拿来纸笔开始练字。若不是遇到贼寇,双亲惨死,他现在还是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以前的他有最好的教书先生,满屋子上等的纸笔,他随手写的几笔都能得到许多人的称赞。
只可惜现在今非昔比,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床上的男子突然有了动静,张嘴就说要喝水。
寒照连忙倒了水喂给他,见他一股脑喝下,他也放下心来,对男子道:“大侠,你可算是活过来了。”
男子抬眼瞧了寒照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一直挣扎着要起来,寒照吓得不轻,费了大劲才把他按回床上。
“你给我躺好了!你肚子上有伤,不能坐!”寒照又气又恼,“我师父给你买药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若是你一动,伤口裂开了,我可救不了你。”
男子大概是听进去了,果真就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寒照十分满意他的表现,便道:“很好,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么?”
男子沉默着,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的头可以动。”
男子随即点了点头。
“那好,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寒照伸出一根指头。
男子张了张嘴,又眼巴巴地看着寒照。
寒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止一个,便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给他看,“那行,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寒照,寒光照铁衣,很好记吧?”
男子舔了舔嘴唇,他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无惜。”
“吴西?”寒照觉得这个名字念起来十分怪异,他在纸上写了“吴西”二字,这一看,觉得更加怪异了。
男子似乎知道寒照的疑问,他伸手拿笔,寒照则顺势给他递上纸。
字写得歪歪扭扭,却还是分辨得出是什么字。
——无惜。
“无惜。”男子又重申了一遍。
“原来是这个无惜。”寒照拿着纸看了好一会,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还是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顺口就说,“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好,做人就是要无情无怜惜。”
寒照听见声音立马回头,无惜也朝门口看去。
只见江秋白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抓着药草,走进了屋子。
寒照连忙起身接过江秋白手里的东西,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打扇,颇有些献殷勤的意思,“是是是,秋白觉得是好名字,就一定是好名字。”
江秋白喝完水,又向无惜道:“既然你醒了,就劳烦你速速离开此处,”他指了指桌上的药,“那些药你一并带走,我不需要你道谢,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踏上玉中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