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几渡沐春风》陌上桑女

17、第 17 章

　　山林里劳作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回家吃早饭去了。林间的鸟儿从窝里跳出来，它们立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梅华觉得那声音异常聒噪，捡起地里的土块便向鸟儿们扔去。
　　“死鸟，一点不让人清静！”
　　“你拿那些鸟出气有什么用呢！”梅应昌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不如和老爸说说你的烦心事？”
　　“没什么呀！爹！”
　　“不会吧！和老爸说说那个沈稀韩……”
　　“他呀！没什么！”梅华躲开父亲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准备和他结婚！”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女儿的话，让梅应昌非常震惊。
　　“那是原来！”梅华有些心不在焉，“现在不一样了！”
　　“小鬼！婚姻可不是儿戏！再说，你那么好的人才……”
　　“爹！你不是说过，我一个人在外面你们很不放心，要我尽快找个人结婚吗？怎么现在……”
　　“我是说过，不过让你找的人绝对不是沈稀韩！他什么条件？不过是一小场的小出纳而已，怎么会配得上你呢？如果你找一个当官的或是当官人家的子女，不仅你以后的日子好过，就是我们的脸上也有光彩。以后你们兄妹之间也能互相提携！”
　　“爹！我没想到你会那么世俗！”这是梅华第一次用鄙夷的眼神去看父亲。
　　“你爹这不是世俗！”梅应昌有些生气，“你爹这是为了你好！他沈稀韩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还有他那家境……你若跟了他，吃苦受罪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总之，我就是不许你跟他好！”
　　在只见到对方人一面的情况下催促结婚，现在又是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阻止结婚，这让梅华的心里实在是接受不了。她没想到父亲的思想转变来得如此之快，她开始钻 “牛角尖”了。“哼！把我当什么了？当你们的面子！那可是我的婚姻大事呀！既然是这样，你们越是不让我做的事，我越是要去做！气死你们！”她固执地想，当她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清白的时候，不由得悲从心起。
　　“不让我跟他好是吧？”她悲伤地大声嚷道，“我今天就跟他回城里去！星期一我们就去领结婚证！看你们到时候拿我怎么办！”她搁下这句话，扛起锄头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女大不由父呀！”
　　看着女儿离去的瘦小身躯，梅应昌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行老泪随之滑落下来。
　　梅华回到家，将锄头往院墙边一扔，进了卧室。
　　向淑巧正将炒好的菜肴往饭桌上端，听到女儿弄出的大动静，犯起了嘀咕：“这孩子！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向淑巧将一盘子炒花生放到饭桌上，进了女儿卧室，温和地问：“华华，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梅华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什么？你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呢！”
　　“他呢？”怕妈妈听不明白，梅华又补充，“沈稀韩呢？”
　　“在厨房里添火呢！华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妈！你叫他来一下！”
　　向淑巧走进厨房，对着正往锅洞里添加柴火的沈稀韩说：“梅华叫你到她卧室去呢！”
　　见沈稀韩走出厨房，向淑巧向梅卿使了个眼色，梅卿会意地跟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梅华用命令的口吻说：“等我收拾好东西，我们就走！”
　　“不吃饭了？”沈稀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吃了！没胃口！”
　　“小妹！生谁气呢？”跟着走进卧室的梅卿拉过妹妹手里的衣服，笑眯眯地说，“跟哥说说，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生自个儿气呢！”
　　“哪有拿自己身体当出气筒的！要是我呀！越是生气越是要吃它几大碗！”
　　睿睿走进来，摇着梅卿的腿，昂着小脸撒娇，“爸爸！抱抱！”
　　梅卿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睿睿！叫小姨吃饭去！”
　　“小姨吃饭！”睿睿摇着梅华的手，奶声奶气地叫，“ 小姨吃饭！”
　　牟莉抬着一小碗饭，这时也走了进来。
　　“来！睿睿吃饭！”她一边喂儿子，一边劝说梅华，“妹妹，吃过饭再走吧！你舍得让人家跟着你饿肚子么？”
　　梅华白了她一眼，拿着东西走出卧室。
　　“小妹！”梅卿跟了出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就这么走了，爸妈这饭也就不用吃了！别的不说，心疼一下咱妈妈吧！”
　　梅华原想早饭不吃就赌气叫着沈稀韩走的，经哥哥这么一说，心软了下来，便把东西放到沙发上，等着父亲回来吃饭。这是一家人难得的团圆饭。人们围坐在饭桌前，开始共进早餐。
　　“莉莉，这个给你！”向淑巧拿筷子夹了一块大大的鸡腿送到牟莉碗里。
　　“妈！还是你吃吧！”牟莉将鸡腿反送回向淑巧碗里。
　　向淑巧夹起鸡腿塞给了沈稀韩。
　　梅应昌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么大一碗鸡肉，各人想吃什么自己拿！何必你伺候呢！”
　　梅应昌瞪妻子的那一眼，让梅华逮了个正着。她放下碗筷，刷地站起来，愤愤地对沈稀韩说，“沈稀韩！赶快吃！吃完走人！”
　　沈稀韩不知梅华哪来的气，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到文化宫报到不是还有好几天吗？”向淑巧吃惊地问女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自有我的去处！”梅华异常逆反。
　　“妈！小妹也是大人了！她有她的分寸的！”梅卿生怕这母女俩斗起嘴来，赶紧劝说母亲。
　　向淑巧张嘴想说点什么，梅应昌抢先开口了。
　　“女大不由娘！由她去吧！相信她有自己的底线的！”
　　梅华也不答话，进屋提上自己的东西，坐上沈稀韩已经发动了的摩托车。
　　牟莉低头吃着饭，一点起来送人的意思也没有，梅卿小声对她说：“好歹也是一家人！你再不想送，起来做个样子也成呀！”牟莉这才端着碗跟着他走出房门。
　　“等下！”梅应昌跑出来，一把拉住车子后座的铁杆。
　　“叔叔！有事吗？”沈稀韩稳住车子。
　　“她妈，去拿两百块钱来给她！”梅应昌向妻子叫道，接着对女儿说，“闺女！记着花自己的钱!”
　　梅华将脸转向一边，她怕父亲看到她眼角的眼泪。
　　向淑巧转眼便拿着两百块钱出来了。她将钱硬塞给梅华，“拿着！这是你的家！别忘了回来！”
　　“稀韩！以后跟着我妹妹来家里玩！”
　　这是梅家人唯一挽留沈稀韩的话了。他开心地说： “好的！哥！叔叔！阿姨！嫂子！我们走了！”说完，一脚油门上路了。
　　“带我去找赏曼菲！”眼见永秀村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梅华扯起嗓子喊。
　　吃过早饭，赏曼菲抬着一盆子收拾好的洗漱用品，正准备去厂澡堂洗澡。关上宿舍门后，她发现梅华和沈稀韩并排走在楼下的过道上，正朝她住的这把楼梯口走来。
　　“咦！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呢？”赏曼菲心下纳闷。她重新打开房门，端回盆子，静候他们的到来。
　　梅华见到赏曼菲的那一刻，泪水差点没掉落下来。她强忍住，对沈稀韩说：“你回去吧！我想在这和她呆一会！”
　　“好的！晚上我再来看你！”沈稀韩说完，怏怏不乐地走了。
　　听到沈稀韩的脚步声消失在走道尽头，梅华“砰”地一声关上门，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赏曼菲从未见过梅华这般光景，她拉她坐到床上，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梅华！你这是怎么了？”
　　梅华一把抱住赏曼菲，失声痛哭起来。
　　“傻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赶快跟姐说说吧！说出来自己会好过些的！”
　　“昨晚……”梅华抽抽磕磕，“昨晚我和他……”后面的话，梅华实在是说难以启齿。
　　“怎么会这样呢？”赏曼菲跟着伤心落泪起来，她自责，她愧疚，她甚至有种负罪感 ，“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先离开呢？”
　　赏曼菲这句话刺激了梅华最伤痛的神经，她推开她，向她吼叫：“平日里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朋友！拿我当妹妹！没想到关键时候你和她们没什么区别！我恨你！”
　　看着梅华满是怨恨的目光，赏曼菲心如刀绞。
　　“你真以为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那种人？”梅华痛哭着反问，“你为什么先离开我—你明明知道我醉得晕过去了！”
　　赏曼菲几近崩溃，无奈地申辩：“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身不由……”
　　“不要再为自己找任何借口了！”梅华说完，怒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赏曼菲拦住她，几近哀号。
　　“你以为我真是在找借口，昨晚要不是那几个无赖……”
　　“你说什么？”梅华异常发热的头脑，冷静了许多，“什么无赖？”
　　“昨晚，我看着你的！后来我起身唱了首歌，唱完后，我见沈稀韩坐在你身边便上卫生间去了。原想上完卫生间再回来照顾你，没想到我从卫生间出来碰上了两个无赖，他们不但骚扰我，还用啤酒将我一身浇得透湿。为这事，两帮人差点还打了起来，我也是不得已才先离开的！”
　　“对不起！”梅华拥着赏曼菲哭泣，“是我错怪了你！”
　　“没想到，他们这些人如此无情！”赏曼菲恨得咬牙切齿，“特别那个林思静！当初你送她到医院，为她鞍前马后……”
　　“好姐姐！”梅华搂紧赏曼菲，“你快别说了！这事谁都不怪！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喝那点酒！”
　　赏曼菲拥着梅华坐回到床上，顺手拿了些纸，帮她擦着泪水，“好妹妹！快别哭了！和姐说说昨晚到底是咋回事！”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梅华哽咽着，“今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如意酒店的房间里！沈稀韩赤身祼体地睡在我身旁，我……”
　　“走！我们去告他！”赏曼菲抹了把眼泪，拉起梅华就要往外走，“你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这个畜生！”
　　“没用的！”梅华拨开赏曼菲的手，摇着头，无限哀伤地说，“昨晚我醉了！他说他也醉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侮辱了我！这事太丢人了！我不想让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