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几渡沐春风》陌上桑女

120、第 120 章

　　要在短时间内消化沐春风说的那些话，梅华还是有些吃力的。她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洗耳恭听罢了，只见沐春风耸了耸肩膀继续他的陈述。
　　“她在确定我就是她当年的救命恩人以后，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梅华呀！你是不知道，沈稀韩已经盯上你了！他就在我们厂后面的宾馆里租了一个房间，每天拿着望眼镜盯着你和我的一举一动！他一直认为我们俩已经好上了！”沐春风说到这里停下来，偷偷地看了看梅华的表情。她先是沉着脸，后来脸上泛起了红晕。“云家很后悔她做的那些事！她知道沈稀韩想要害你，但又怕你不原谅她，因此央求我不要跟你说！今天下午你和天天走了以后，她拦住我，告诉我她准备在今天晚上和沈稀韩了结这一切。她要我跟她演一出戏，她说她会在小院里放一场火，为了防止意外，让我转回来灭火！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了结！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会阻止她的！”
　　“唉！事情原来是这样！”梅华叹了口气，“沈稀韩那畜生，他居然用云家作为人质！他让我带天天去见他！原来他是想用一场车祸把云家和我们母女俩一起解决掉！”
　　“我在带着同事们到了KTV以后立即转回来，从展厅那道门进到厂里。云家说为了防止被沈稀韩识破，我必须从那道门回来！我回到厂里的时候，云家已经不见了踪影，厂里也冒起了青烟。当我打开展厅后门的时候，只见小院中央用棉被、衣物以及皮箱之类的东西垒成了一座小山，那小山的一角已经着了火，而且火还不小。我把厨房里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盛满水并搬到这里来，把厂里用剩的废布料搬出来堆到小院一角。之后，我站在它们旁边静静地看着那堆小山熊熊地燃烧，偶尔在它们上面添加一些废布料，直到它们完全烧成一堆灰烬为止。”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梅华嗔怪道。
　　“云家是在你带着天天去学校以后才告诉我的！我不清楚她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直到那些东西烧尽以后，我才去思考云家为什么会烧那些被褥和她的衣物。我跑到五楼，发现她的宿舍门是开着的，而她的床铺上已经空空如也。在靠窗的桌子上，我发现了一封信。”沐春风说着，用颤抖的右手掏出了那封信，“她在信上提到了我们，你看看吧！”
　　梅华接过信纸，几行潦草的文字映入她的眼帘。
　　别了，我恨过也深深地爱着你们！比如沐大哥、梅总、我姨！我从来处来，现在该从来处去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对的，为了我所谓的报答之恩！怎么说呢，我希望我真正要报答的那个人——沐大哥过得好！我希望看到沐大哥能牵着梅总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曾经我迷糊着、奋斗着、绝望着、冷漠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哈哈，别了，我的人间！
　　梅华看着这段文字，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掉在信纸上。
　　“原来，云家早就有赴死之心了！”
　　“我也是看完这封信才明白过来的！”沐春风低低地叹道，“放下信纸以后，我报了警！接着我给你打了电话、、、、、、”
　　“那时我已经在漾桥上！云家已经成了沈稀韩的人质！唉！要是能早知道这些就好了！云家可能也不会死！”
　　“唉！是祸躲不掉！躲掉不是祸呀！沈稀韩的事是该有个了结，可是这样的结束方式也太残酷了！”
　　“可云家始终是为了救我们母女而死的呀！” 梅华一边哭泣，一边收起信纸。
　　“华华！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沐春风说着，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要辜负那些对你好的人，一直往前走，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简单地工作，开心地生活！”
　　梅华钻出沐春风的怀抱，困倦而慵懒地说：“春风！谢谢你！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感觉自己实在太累，需要休息了！”
　　“是呀！这一天也真是够你受的了！我也感到特别疲倦！”
　　两个人一起走出小院，向着梅华六楼的宿舍走去。走道的灯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突而将他们拉得伟岸，突而又将他们缩得渺小。那影子里的沐春风已不在是虎背熊腰的样子，梅华在沐春风就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叫住了他。
　　“春风！我们明天去医院吧！”
　　“去那里做什么？”沐春风惊奇地问道。
　　“去找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你驼了的背治好！”
　　“可是，我已经习惯这个样子了！”
　　“可是，我不习惯呀！”梅华羞涩地笑了笑，转身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沐春风怔在那里，当他读懂她的意思以后，开心地笑着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梅华和沐春风同时接到警察的通知，让他们到谭诚警局去一趟。他们到了那里以后，有警员把他们带到了刑侦队长办公室。当他们走进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坐着的人居然是赵胜。他见他们进门以后，示意警员把门关上。
　　“赵、、、、、、”
　　赵胜摆手示意梅华闭嘴并严肃地说：“请你们来，主要是让你们听一段录音。你们坐吧！”他向沙发指了指，“那段录音里提到你们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作为证人，你们在听完录音以后一定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一支小小的录音笔，从里面传出了方云家和沈稀韩清晰的对话声。听着他们俩人的对话，愤怒和羞耻一起涌上梅华心头，她几次想要提出疑问都被赵胜给制止了。当那段录音放完以后，梅华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同时又倍感困惑了。
　　“赵胜！”梅华直截了当地问，“这录音是从哪里来的？”
　　“昨天的案发现场！在离撞破的护栏几米远的桥面上！显然，方云家在汽车撞上护栏之前把这个东西扔出了窗子！不好意思，梅华，按照惯例，我必须向你提出几个问题！十几年前，你在和沈稀韩交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梅华说着哭了起来，“原来我一直与狠共枕了那么些年！难道长的好是我的过错吗？难道有一个当领导的舅舅也是我的过错吗？”
　　“可是梅华，你当初、、、、、、”
　　梅华粗暴地打断了赵胜的话。
　　“我要是知道，早就成了军官夫人了！”她说完抱着头痛哭起来。
　　赵胜的眼圈在不知不觉中红了。本来他可以不用传唤她到警局，沈稀韩已经在录音里把犯罪事实交代得一清二楚了。可是，他想要她亲口告诉他，如果没有那个混蛋的掺和，他们会是怎样的结局。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走出她的影子。一直以来，他对她当初残忍的拒绝感到耿耿于怀，直到他听到这段录音以后才算是完全明白了。当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所有的困惑都已经解开了。他多想对她说，他和成月分开已经几年了！特别是现在，他多想将她拥在怀里，问一问她，他们还有没有再续前缘的机会。可是，他发现，在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沐春风紧紧地拥住了哭得浑身颤抖的她。
　　“也罢！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她，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赵胜这样想着，抬手在沐春风肩膀上拍了拍，“小子！好好待她！她实在太苦了！”
　　“嗯！我会的！谢谢赵队长！要是没有什么事，我们走了！”
　　赵胜背转身，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想要的答案都有了！你们走吧！”
　　“梅华！”沐春风扶着梅华站起来，“我们走吧！”
　　梅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间办公室的，只觉得这种感觉跟自己在天天只有五十多天离婚时走出法院是多么的相似。
　　“春风！你是怎样理解婚姻的？”梅华突然抬起泪眼问道。
　　“我觉得婚姻就像是在用信用卡！如果把信用透支了，也就玩完了！”沐春风不假思索地回答。
　　梅华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一桩婚姻就好比一次空档接龙，接对了，你就是赢家！只要是哪一个环节接错了，便全盘皆输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婚姻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阳光洒在她那黑油油的眸子上，她长睫毛上的泪珠闪烁着金色的光。“我很幸运，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仍然相信爱情！”
　　“华华！”沐春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但愿我就是你想要找的爱情！我们已经错过了多少年华，不要再让它从我们身边溜走了！”
　　梅华默默地点了点着。
　　“我们得把你的驼背治好了！”她说着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不完美，更不能要求你完美！但是，我有追求美的权利！能够让自己变得更美，有什么不好吗？”
　　“我知道，没有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老板同志！从明天开始，请你给我一个月的假！归来，我会给你一个比从前更加挺拔帅气的小伙子！”
　　“同意你的申请！我给你买单！”
　　方云家的葬礼在一个月以后举行，她的灵柩就放在佩伊生产厂展厅里，她的父母以及亲人们赶来参加了葬礼。梅华的父母亲人也来了，她们要为这个救命恩人送上最后一程。梅华在祭拜了云家的亡灵以后，来到了她的父母跟前。她双膝跪地恳求道：“叔叔！阿姨！云家是为了救我们母女而死的！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肯求你们接受我这个女儿！云家不能尽的孝道，就让我来替她完成吧！”
　　两个老人抹了抹眼泪，之后弯腰扶起了她。
　　“梅华！”云家爸爸哽咽着说，“你是一个好姑娘！能有你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女儿，那是我们修来的福气呀！其实，云家的事我们已经听桂美说过了！我为她之前所做的事感到羞愧！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今天就认下你这个女儿！老天爷真是对我不薄呀！”
　　“真的？”梅华高兴地叫道，“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天天！睿睿！你们快来认亲人呀！”
　　梅应昌携着妻子，梅卿怀里抱着小女儿，牟莉拉着睿睿，他们一起走了过来。大家相互认亲过后，云家爸爸问梅华，“梅华，春风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到首都做手术去了，今天回来！他说云家就是他亲妹妹！他要赶回来送云家最后一程！”
　　梅华的话刚说完，厂门口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我回来了！”
　　人们转过身去，只见沐春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展厅。
　　“你站住！”云家爸爸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人们都愣住了。只见他来到沐春风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之后点头说，“不错！这才是我们女儿该嫁的人！”
　　“你是？”沐春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梅华的父亲！刚认的！”他声如洪钟，“既然你喜欢我们家女儿，而且这也是云家的意思，你们就趁着今天一起把婚事给办了！”
　　“呀？”人们纷纷发出疑问及惊叹声。
　　那老人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们老家有个风俗，一家人当天可以同时举行葬礼和婚礼！这叫一进一出！永远团团圆圆！你同意吗？梅大哥！”
　　“我赞成！不过沐春风必须入赘我家！生的孩子必须姓梅！”
　　“听见没有？沐春风！”云家父亲大声问道。
　　“没问题！”沐春风高兴地大声回答。
　　“应该由梅华把你娶进门！现在你得回避。你说呢梅华！”
　　梅华羞涩地点了点头。她在云家葬礼的这一天，举行了她的第二次婚礼。多年以后，当她回想起这段往事，依然觉得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