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临》魂遗世

96、筹码

　　棠儿被孟寻辉点了穴，横着放在马上，他策马狂奔，她耳边风声呼啸，扬起的积雪如刀。

　　棠儿心里明白，他们和这位灭噬派掌门结仇了，根本要不到解药，唯有到定城灭噬派总部去偷，才有可能偷到。

　　但她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得先保命。对于孟寻辉而言，自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难保他不杀自己。

　　长夜降临，孟寻辉停马在一片冰河旁，踉跄下马，捂着自己的后背。

　　棠儿这才发现，原来孟寻辉受了剑伤。

　　那毫无疑问是被韦晴伤的。

　　她趁着月光看到寻辉跌坐河畔，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然后一件件地脱衣服，最后光着上半身，弓着身子，把金疮药用力地涂在后背上。

　　一声激烈的痛号划破长夜，宣示着难捱的痛楚。

　　他从中衣上撕下一块布，准备包扎，可伤口位置让他很难自己完成这个工作。

　　“我帮你。”棠儿道。

　　寻辉没有理她，即使再难还是想自己包扎。

　　“我跟你没仇，用不着害你。”棠儿又道。

　　“哼。”寻辉冷讽，“如果我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现在早死了一万次了。”

　　棠儿冷笑：“最极致的人，不是永远不相信他人，而是适当地相信别人，而让自己获得利益。那不是愚蠢盲目，那是智慧，那是可以辨别人心善恶。”

　　寻辉包扎的手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到了一双泛着冰河光华的幽邃眼睛，亮亮地，凝视着他。

　　寻辉望了她半晌。

　　“你叫什么？”

　　“古棠儿。”

　　他沉默地站起身，走向马匹，给马上的棠儿解了穴。

　　棠儿莞尔一笑，接过他手里的布条，轻轻用温暖的指尖把他刚才一通乱洒洒得满后背都是的金疮药聚拢到伤口上，然后把伤口用布条包扎好。

　　走到河边，把外衣给寻辉捡了起来，捧给他。

　　寻辉穿上，听到她有意无意地问：“你后背怎么这么多伤疤？”

　　“小时候挨打比较多。”寻辉顿了片刻，目光倒映着无尽的复杂，这般道。

　　这时，他从马上把糖霜刀解了下来，握在手里，神情恍若一望无际的冰面，步步向棠儿走来。

　　“你想杀我？”棠儿没有跑，立在原地问他。

　　“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孟寻辉摆弄着锋锐的刀刃。

　　“理由就是，我刚才给你包扎的时候没有杀你。”棠儿嘴唇弯起一个弧度。

　　寻辉不屑一顾地笑了：“告诉你，我这人，不报恩，只报仇。”

　　棠儿的心凉了半截。

　　仿佛是自嘲，她苦笑点点头：“我本以为江湖中人都重情重义。”

　　寻辉没有停下脚步：“不错，江湖人大都重情义，但我是个例外。”

　　他把糖霜刀架在了棠儿的脖子上，棠儿没有跑，知道想跑也跑不了，她从里怀拿出韦晴给她的萱字白玉，握在掌心。

　　“刀叫什么？”她问。

　　“糖霜。”

　　“为何叫糖霜？”

　　“小时候想吃一串覆盖着厚厚一层糖霜的糖葫芦，没有吃到。”

　　“后来吃到了吗？”

　　“后来吃到了，从此这糖葫芦我就怎么吃也吃不够。”寻辉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虽然这微笑难以掩饰地透着某种凄凉。

　　棠儿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颤，她把白玉放在了唇上，轻轻一吻。

　　月光打在这白玉上，上边的雕刻花纹全都呈现在寻辉的眼中。

　　“你把我杀死后，给我找个地方埋了，别把这玉拿走。”棠儿望着孟寻辉。

　　“你先把这玉给我看一眼！”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急迫。

　　棠儿疑惑，把玉给了他。

　　寻辉只瞧了一眼，眸中忽然发亮。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这玉的主人是不是叫韦清？”

　　棠儿顿时警觉，眼光打了个颤儿，道：“我认识这玉的主人。”

　　“你认识？”寻辉目光精锐，糖霜登时横在棠儿的脖子上，道：“告诉我他在哪里，否则我一刀就杀了你！”

　　棠儿眸子灵动狡黠，淡然一笑，呼出一口白气：“你自己都承认不重情义了，我刚才救你你都要杀我呢，现在我告诉你他在哪儿了，你就能不杀我了？今儿啊我就把脖子挨你刀刃儿上，有种的就下刀子，哪那么多废话！”

　　这番伶俐干脆的话放出来，寻辉不由得发笑了，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横呢。

　　寻辉冷声道：“好啊！”

　　大刀被他举起，倒映着夜空里的矍盛光华。

　　棠儿都没有闭眼睛，她目光跟随着糖霜刀，满脸都是无畏的神情。

　　刀携着一股风瞬间模糊了满空星晕，落在棠儿的鼻尖上空，把她的眼睫颤了一颤。

　　险险停住。

　　棠儿苍白的脸划过一个胜利的微笑。

　　寻辉凝视棠儿片刻，忽然把糖霜收回鞘中，哼道：“得了，我不杀你了，先和我走吧。”

　　棠儿知道自己攥有了不被杀的筹码，她平静心绪，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块玉的主人？”

　　寻辉略带迟疑地望着她：“你不知道？”

　　棠儿睁大眼睛摇摇头。

　　寻辉一把点了她的穴，把她扛上了马，“少骗我？这玉也不是你捡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玉的主人是谁。”

　　他也上了马，狠狠地拍了一下她后背，道：“你们这帮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要不怎么会找来那么一大帮官兵帮你们？你现在不把实情告诉我没有什么，我就不信我一个掌门还对付不了你了！”

　　棠儿大叫：“你打我干什么？”

　　寻辉道：“瞧你来气！”

　　棠儿刚要伶牙俐齿地反击，孟寻辉就策马狂奔了，她立马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连忙闭嘴闭眼咬牙硬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