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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情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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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密林间,两人各执一剑一树枝,与那条双眼幽蓝、信子血红的直立玄血蛇对峙。
似乎两人加一蛇都大气不敢喘。
前边那人扶着树干,掌心冒出了汗。
突然,蛇似一道青褐颜色的闪电,霹雳而来,不声不响,那人来不及躲开,或者因连天捕蛇有些疲惫,被它偷袭得中。
“哎哟!”棠儿捂着腿,摔倒在地。
噙露先生拿树枝奔过来,击蛇七寸,打晕在地。
右手立即拿出一颗药丸,给棠儿服下。
玄血蛇被斩下头颅,流出浓郁黑血,毒性甚强。
棠儿苍白的脸笑了一下:“五天了,杀了这五条蛇,这还是头一次被咬,要不是您老给我服药,我小命就抵了那几条蛇的债了。”
“虽然服了药,可是你的右腿还是得麻一阵,我们回去吧。”噙露先生把蛇装进了背篓。
“好。”棠儿拄着剑,站了好几下站不起来,后来咬咬牙,硬是站起,右腿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只能拖着走,极其难受。
她一瘸一拐地跟着噙露先生走回木屋,正是晌午,大簇明亮阳光拂过山间。
棠儿跟着噙露先生进了厨房,待他把苦胆取出,她又一瘸一拐地将蛇的尸体葬在门口她特意挖的坟墓里。
那毒蛇唯有苦胆无毒,也算奇迹。
之前接连四天生吃了四个苦胆,韦晴的气色好了很多,体内元气也在逐渐恢复。
棠儿把今天的处理好的苦胆放在盘中,尽量掩饰自己的腿伤,缓缓地走过来。
可还是瞒不过第一将军的眼,韦晴惊道:“你被蛇咬了?”
棠儿缓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在床沿上,嗔道:“什么你都能看出来!”
韦晴没有吃苦胆,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噙露先生帮你解毒了?”
“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他就不可能带着我去捕蛇。”棠儿把苦胆喂到他嘴边。
任谁闻着苦胆味道都得忍不住皱眉,但韦晴向来都是一口闷了,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来他在吃什么。
这次也是一样。他一口吞了后,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棠儿。
棠儿不禁被他逗乐。
“只是腿麻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了?”韦晴握住她手关切问道。
“有,我好头痛。”棠儿道。
“啊?那怎么办?我就知道那蛇特别毒!”韦晴吓得面如金纸。
“那你就快些好起来啊!我就是因为你的病不好才头痛的。”她调皮一笑,就喜欢这般逗他。
“哦,”韦晴无奈一笑,“我一定努力好起来,你看我现在说话都有力气了。”
棠儿道:“你下地来自己走一走。”
韦晴依言下地,故意走快,还想跳起来,可被棠儿拽着,她道:“别摔了!”
“蛇胆果然有用极了,我现在完全恢复了!”韦晴叫道。
“别逞强,你的脸还白着,腿还发颤,当我没看见啊。”
韦晴乖乖地坐到了小板凳上。
棠儿给他抹去头上的汗水,想着他才走两步路就耗费了力气,看来还是没有恢复。
她道:“你屋子里有一些书,我给你瞧瞧,看你想读什么。”
瘸拐着走到书架前,她问道:“《山海经》、《神异志》、《后汉书》,你看什么?”
“你想看什么,我就看什么。”
古棠儿挑了一本《神异志》,坐到桌旁。“现在市面上流传了好多话本和传奇故事,那多有趣啊,没想到噙露先生竟然不爱看那些。我在长安时,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到巷口的说书先生那里去听故事,他们有的还是和尚呢。不过那也不稀奇,现在寺庙多如牛毛,和尚比牛毛还牛毛。”
“你最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故事?”韦晴问道。
“我喜欢听打仗,比如汉武帝打匈奴,咱们开国皇帝李渊、卫国大将李靖统一全国的故事。那些说书人喜欢讲将军们打仗时所用战术和计策,如何使用各类兵种,如何攻城,以及平地进攻的各种方式,我觉得很有趣。”
“怪不得你熟谙战术,原来都是这么来的!”韦晴终于明白。
“我那点小伎俩算什么啊,与你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前锋将军相比,什么也不是!咱俩别互相吹捧了,快看这个故事,说的是上古四害。”
“上古四害?都有什么?”韦晴也过去瞧。
古棠儿把书放在两人中间,道:“穷奇、混沌、梼杌、饕餮。饕餮我知道,就是能吃天吃地吃人的那个怪物。”
“上边还写穷奇是惩善扬恶的怪物,害好人,帮坏人,怪不得被列为四害呢。”
棠儿微微思索:“我听闻江湖上有一个帮派,叫灭噬派,其派中有四个护法,江湖上诨号就是这上古四害的名字。”
韦晴点头:“我也听说过,现在灭噬派已成为除了巍灵派、山河派以外的最强帮派了。你说连四个护法都为人忌惮,那掌门岂不是一个更恐怖的人了。”
棠儿笑道:“那我还想结识一下他呢。”
韦晴微笑:“虽然我不想结识,但是假如你想,我就陪着你。”
看着他天真可爱的模样,棠儿心中恍然温暖。两人就这样读着书,谈着天,说说笑笑,一眨眼一上午就过去了。
她腿不方便,午饭就由噙露先生做,韦晴吃得比前几天要少,气得噙露先生连说以后把他饿死也不给他做饭了。下午,她扶着他去那瀑布旁的小榻,说是她扶着他,不如说是两人互相搀扶,极缓走去,看得噙露先生在后边连连摇头,说难以相信这俩人是赫赫有名的谋勇节度使麾下的将军和谋士。
他们躺在小榻上,劈头盖脸就是大片暖暖阳光,舒服得不得了。
花香熏人,瀑布泠泠,彩虹在其间搭了无数座桥。棠儿轻轻闭上双眼,嘴角上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韦晴正安静地望着她,像个懵懂可爱的孩子。
棠儿淡然一笑,阳光下那笑靥绝美惊人。
“棠儿,和我说说,你真的不怪我了吗?”
韦晴眸中突然掠过一抹痛色。
这是他心中的痛,如一根钉子扎在他心里,迟早得拔.出.来。
他不可能带着这钉子娶棠儿。
既然迟早要问,不如现在问。
棠儿凝视着韦晴,半晌露出一个笑:“不怪了啊。”
韦晴眸子躲闪,目光愧疚得如同那只晏生温乱窜的松鼠。“长安,是我把敌人引过去的,才导致你哥和戎蔚被抓;在花海,我又被宁换骗了,没有杀了严绝,没有救出你哥,还让他被严绝残害……我曾以为,在你面前,我将永远抬不起头来,你为何原谅了我?”
棠儿听完,默然半晌,手指蜷缩着用力,隐隐发白。
潺潺流水有节奏地在不远处响动。
良久,她凝望着他,眼中布满血丝。
“也许,我没有原谅你,永远不可能原谅你,因为哥失去了眼睛,所以我将永远心痛,永远和他一样活在黑暗里。”
韦晴浑身都颤了一下,几乎停止了呼吸。
“但是,我必须和你在一起,就一个原因。”棠儿含情地望着他。
这一刻,韦晴似乎被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了脑袋,头晕目眩,痛苦不已。他鼓起勇气,低声道:“你不用因为我救了你两次,所以想和我在一起……”
“嗯?”棠儿不解。
“那天,岳城哥都和我说了,说把晏生温我救你的事情告诉你了。你听了他的话,才在我昏迷时说什么喜欢我,爱我,不能没有我的,是不是?如果是因为我救你两次你就想和我在一起,那是不用的……”他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又重复了一遍:“那是不用的。”这次他抬头看着古棠儿。
“你说什么呢!”棠儿高声道。
“不是吗?”韦晴双眼懵懂。
“哎呀,我说那天我回来看你,你怎么就闷闷不乐了呢,原来是长舌妇岳城自己招了啊!”
“怎么回事?”韦晴问道。
“我对天发誓,我是先在你昏迷时说了那番话,后来才有岳大哥告诉我你救我的事,然后我就亲你去啦!你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把先后顺序弄错了。”棠儿叫道。
韦晴大为惊喜,脸失去了血色。
“我棠儿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吧,但是绝不是凡俗女人,我不可能因为你救了我几回,就放弃我哥的怨恨,和你在一起!我刚才说我必须和你在一起,就一个原因,可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是因为我!爱!你!”
看韦晴呆呆地不说话,棠儿又提起他的耳朵,再吼一遍:
“我!爱!你!韦晴!”
韦晴似乎从一个不见底的幽暗深渊,被古棠儿一把给捞了出来。
他的眸子焕发了光泽,脸上重新有了一丝生机。
没错,就是生机。
她对他真挚的爱,可以让他重新活下去!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棠儿把脸庞贴着他的脸庞,温柔地低声道:“天底下,唯有这一个原因,能让我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行。”
韦晴激动得热泪横流,他用力把棠儿抱住,道:“我也爱你,棠儿,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多么热烈,多么天真的问话!
“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棠儿幸福笑道。
“我只要你知道!”韦晴叫道。
棠儿喃喃低声:“我死过一次,那次跳崖彻底把我跳醒了,我不能再和你怄气了,人生这么短暂,哪还有怄气的时间了啊。”
韦晴望着她:“那你为什么跳崖呢,你回来,我再救你就是了!”
“那还不是怕他们拿着我要挟你,到时候你又得被他们逼着放下你的朔炯剑,我可看不下去!”
韦晴眼光晶莹:“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你跳崖了,简直心都碎了,我也不想活了。”
棠儿叹一声,笑道:“现在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上苍对我们多好,我们没有理由不珍惜彼此了。”
韦晴仿佛要把眼睛嵌在她脸上,用心道:“棠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看他说得郑重,棠儿也立马严肃,把耳朵靠过去。
“我的病全都好了。”
“吹牛!”棠儿大笑着,再次拥住了他。